第6章 把玩笑當真
唐莎莎包下了燕莎某五星級酒店一整層作為派對會場。
一開電梯門外面的喧嚣聲和搖滾音樂聲像是有實體似的把唐彥和看護逼退了一點。等看護推着他出去,唐彥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多少年輕男女們在套間和套間之間來回穿梭。
“表哥!”唐莎莎拿着杯長島冰茶,已經半醉地從人群中擠過來,笑嘻嘻地看唐彥,比起之前在韶華娛樂會所裏見姜危橋時的高傲模樣,現在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你怎麽來生日派對,還穿這麽正式!”
唐彥看着她,眼神很平靜:“生日快樂,莎莎。來得倉促,忘了給你準備禮物,很抱歉。”
“沒、沒關系。你看……今天、今天的場子,花費,都是我爸給的。”唐莎莎說,“只要能哄你高興!我爸說了多少錢都肯花。”
她的父親是鄭千琴的小兒子唐俊華,目前是慈鑫生物科技的相關負責人。而唐莎莎目前在生物科技公司混了個閑職。
富家子弟,開心就好——某種意義上,唐莎莎說得沒錯。
有人沖過來拉着她要去露臺。
她對唐彥說:“你好好玩啊!你一定要開心!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什麽驚喜。”
“……”她在人群中回頭說了一句什麽,但是實在是太嘈雜了,唐彥沒有聽清楚。
露臺上的游泳池都是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唐莎莎還沒走到池子邊就被周圍的閨蜜們扒拉個幹淨,露出最時尚的泳裝,和絕對完美漂亮的身體。
周圍的男生都吹起了口哨。
她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跳下了泳池。
于是派對到了白熱化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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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彥才來了不過五分鐘,可是已經覺得很難熬。他身着黑色西裝,因為過于消瘦,西裝在身上并不合身,他像是一塊兒長滿了苔藓的石頭,在一群在波光粼粼的湖底,即将溺死之前,仰頭注目那些離他遙遠的光鮮亮麗的世界。
可是存心有人要把水攪渾。
唐彥正準備回去,就有幾個年輕男人一擁而上,把看護擠開,完全不顧禮儀,推着唐彥的輪椅就沖了出去,任唐彥按住方向鍵都沒有辦法阻止。
地上到處都是酒瓶子、絲帶和彩紙,幾乎片刻就把電機卡住了。
“下水!來派對的人都得下水!”那幾個富家子弟幸災樂禍地要把唐彥往水裏推,唐彥臉色已經白了,緊緊抓住輪椅扶手。
幸好這種電動輪椅底盤很沉,養尊處優的敗家子們試了幾次才把它傾斜了一點。可是即便如此,唐彥已經離水面更近了一些,他已經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這一刻,人的本能占了上風,唐彥臉色發白,緊緊抓住輪椅扶手,試圖把自己往後縮。
“他身上有安全帶。”有個畫着眼線、帶着金鏈子,深V背心的男人是帶頭人,喊了一聲。
幾個人開始解他懷裏的安全帶。
“放手!”唐彥按住安全扣說。
沒人理睬他,甚至有人掰他的手指,力氣大得讓人鑽心痛,可是再掙紮,對于幾個人來說也是微弱的,金鏈子笑着說:“加油,馬上就解開了。”
他話音未落,被一腳踹進了泳池。
從泳池裏狼狽地浮出水面,他抹了一把臉,嚷嚷道:“誰、誰他媽的踢老子。”
有人緩緩收起了大長腿,然後從人群裏擠了出來:“他說放手你沒聽到嗎?”
姜危橋今天換了身深紅天鵝絨的過膝長西裝套裝,裏面是個高領梅子紅色皮質襯衫,腳底下是一雙蟒皮紋路的皮鞋。非常難駕馭的一體色系套裝,在他身上卻正好時尚吸睛。
金鏈子嚷嚷:“你知道我爸是什麽人?”
姜危橋笑了:“你們富家子弟都這麽幼稚,玩不起了就拼爹?”
金鏈子氣壞了:“兄弟們,揍他啊!”
可是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姜危橋上前一腳一個,把那幾個慣壞了的少爺踢進了池子,跟大金鏈子做伴去了。
來參加派對的,為了顯得很潮,男的也多少化了妝,幾個人在水池子裏撲騰,沾了水,眼線和粉底糊了,醜得十分精彩。
終結了幾個英雄救美路上必然的絆腳石,姜危橋轉身打量唐彥。
臉色比昨天好多了。
還是太瘦。
“昨天晚上還在高燒,今天就來參加派對。唐總好愛玩啊。”
“你怎麽在這裏?”唐彥無視他的調笑,問。
“剛才進門沒見到唐莎莎?她有沒有說過要送你一個驚喜?”
“見到了,說過了。”唐彥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見姜危橋在身上上下摸了摸,從一個口袋裏掏出一個蝴蝶結,那個蝴蝶結是粉紅色,歐根紗制作,從口袋裏一掏出來就膨成巨大一個。姜危橋将這個巨大的蝴蝶結固定在了自己襯衣領口上:“我就是她說的大驚喜。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唐彥:……
那個粉色蝴蝶結還黏了水鑽,布靈布靈的,就是做工粗糙,膠水還殘留在上面。又太大,熒光粉遮住了姜危橋半張臉,搞得真的好像個讓人随便拆的“禮物”。
唐彥看了看游泳池。
似乎在評估到底被人扔進池子裏尴尬,還是陪着姜危橋在這裏站着更尴尬。
“拆禮物啊。”姜危橋半蹲下來,把脖子湊過來,一副任君采劼的樣子。
……唐彥決定選泳池。
“拆他!拆他!拆他!”周圍不嫌事大的圍觀人群開始呼喊,連唐莎莎都在旁邊湊熱鬧。
唐彥冷着臉,把那個蝴蝶結扯下來。
衆人熱烈鼓掌吹口哨。
姜危橋給了他一個飛吻:“寶貝兒,我是你的人了。”
唐彥也沒什麽表情,淡淡地問他:“我可以走了嗎?”
“Of course!”姜危橋說。
“唐莎莎給了你什麽好處?”唐彥沉默了片刻問他。
“一個月五十萬。”
“你升公關經理了吧,現在會所的錢這麽不好賺?”
姜危橋笑了笑:“你有沒有發現,你一跟我對話,禮貌用語都沒了,特別刻薄。我是不是特別的?”
唐彥不想跟他糾纏,操控着輪椅艱難繞過各種障礙物,終于在自助餐區找到了狼吞虎咽的看護。那個年輕看護看到他,吓得一抖,手裏堆了好多水果奶油的舒芙蕾直接掉在地上。
姜危橋嘆了口氣:“浪費糧食是不對的。”
看護游移不定地看向唐彥:“唐、唐總……您、您聽我解釋……”
唐彥猶豫了一下,他不想傳出去說自己的第六個看護在工作一天後就離職的傳聞。這顯得他更不好相處。
可是他還沒有開口,姜危橋已經開口了。
“得了,解釋什麽?收拾收拾回家。”姜危橋跟他說,“看護證怎麽拿到的,真是——”
“不用。”唐彥打斷了他的話,看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年輕看護一眼,“下不為例。走吧,我有些累了。”
看護跑過來推輪椅,哭腔都出來了:“謝謝唐總!謝謝唐總!”
姜危橋聳聳肩膀:“都聽Boss的。”
這口中式英語四年來毫無改進,但是他依舊恬不知恥的中英混雜,仿佛不這樣就不能凸顯他的工作性質似的。
看護推着輪椅走了兩下,姜危橋說了一句:“等等。”
然後他拽了一下褲腿,蹲下去,單膝跪在唐彥面前,把纏繞在輪椅上的絲帶一點點地清理掉。
從唐彥的角度,能看到姜危橋卷發的走向。
他頭發不算黑,算是棕褐色的發質,自來卷,柔軟又有光澤,令人羨慕。
如果仔細去聞,能聞見清新的松木香味。在發林的深處,形成了兩個漩渦,他曾仔細觀察過,姜危橋跟他講有兩個發渦的人心思活絡,喜新厭舊不專情。
他曾以為姜危橋跟他開玩笑。
後來才明白,其實當真的,一直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