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唐彥(修)
“我沒有出軌,唐詩岚!二十多年的夫妻,我為你放棄了學校的工作,入贅你家,進入慈鑫,在你哥哥弟弟面前,在你父母面前夾着尾巴做人,吃了這麽多苦,你還不能相信我嗎?”
父親的聲音從汽車前排傳來。
唐彥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他夢見了四年前,開往生日宴會現場的車內,他與父母相處的最後一個時刻。
“我不是不相信你,尚霖。是大衆不相信你。那個跟你一前一後進出賓館并且懷孕的女人是誰?你為什麽不說?”
“我不能說。”父親比母親更焦急,“可是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做這種事,我愛你!”
如果當時他知道這是父母生命的最後幾分鐘,他就會開口請父母不要再争吵,而是給對方一個道別的擁抱。
可是那時候的他,剛剛被情傷,他的對象,甚至連出現都沒有,只是發送了一條微信。
【彥彥哥,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冷漠的一句話,随随便便就完成了與他所有的情感分割。
那麽理所當然,又那麽的順理成章。
他聽見了大車的喇叭聲。
父母還在争吵。
他擡起頭,遠處刺眼的燈光中,他含淚呼喚父母。
“爸爸。媽媽。”
父母一怔,回頭看他。
他笑着說:“我愛你們,真的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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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那輛從高速入口上來的大車在雨天裏無法剎車,直接沖上了他們的車,瞬間把車子撞擊得粉碎。
唐彥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他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的朝陽,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雙腿,萎縮的肌肉正在提醒他什麽是現實。
父母當場死亡。
因為他在後排落座,“幸運”地活了下來——以雙腿截癱的方式,用半個身體活了四年。
突如其來的現實擊垮了他,他仰面躺倒,用胳膊蓋住眼睛。
有晶瑩的淚水,落在枕邊。
今天是周四。
2023年最普通的一個春日。
下了些小雨。
帝都高樓大廈間隙中,街道上就顯得陰沉沉的,人們在傘下看不清模樣,行事匆匆的走向地鐵站。
這是工作日,對于絕大部分商場、飯店、還有娛樂場所來說都不算是客流量大的日子。
可是地處國貿核心大樓三十三層的韶華娛樂會所還是這一年過往的二百多天一樣,接待着絡繹不絕的客人。
比起普通的會所,進出這裏的客人打扮都更顯高端一些,來往都是豪車,不乏在某些領域顯得知名的權貴名流。
為了保證客人的隐私,這裏只接待會員,甚至有兩部專梯直達三十三層,然後再被一對一的長相俊美的男女侍者們引領入裝潢奢華的各個包廂。
當然,進入包廂後,在迤逦的燈光下酗酒、狂歡,半醉不醉的時候肆意發洩情緒,袒露出某些不得體的沖動,似乎也成了必然的選項。
只是今天韶華娛樂的某一位客人有些不同。
“我要見姜危橋。”穿着一身黑裙,坐在包廂裏的女人用面紗遮住了上半張臉,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引她入內的年輕侍者微笑着說:“Miss唐,是我的服務哪裏不周到嗎?”
唐莎莎擡眼看了他一眼,面紗後的眼神漆黑冰冷,看得侍者一愣。
“我的話,能聽懂嗎?”她冷冰冰的問,語氣裏全是上位者的強勢,“讓你們會所的頭牌,姜危橋來。”
年輕侍者下意識的抖了一下,他勉強笑着退了出去:“我這就去請他。”
唐莎莎在安靜昏暗的包廂裏等了大約五分鐘,就有人推門而入。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外面的喧嚣擠了進來,沖淡了這裏的安靜。
“聽說您點名找我?”開門的男人問。
“你是誰?”
男人走進來,合上門,靠在門口點了只香煙,抽了一口。
“自我介紹下,我是會所的公關經理,姜危橋。”姜危橋把點燃的香煙夾在手裏,笑着說。
說話慢吞吞的,音調婉轉低沉,帶着點性感的氣泡音,光是聽起來,就像是讓人喝了酒般容易眩暈。
姜危橋又往前走了幾步,拉了把椅子,坐在吧臺旁,看着唐莎莎。
他一頭卷發半長不長,正好披在肩膀上。身上穿着一件古琦今年新款奶白色的繁花西裝,重工刺繡的花卉布滿半身和肩膀,下面是一條淡粉色的風琴褲,收腰提臀,露出腳踝來。如此暴發戶的打扮一點不讓人覺得他油膩庸俗,只覺得好像是模特時尚穿搭。
他個子很高。就算是別的男公關,也比他矮上一點。
坐在那裏,即便很慵懶的坐姿,卻還是像衣服架子一樣,自成一幅畫作。
可惜唐莎莎并沒有被他迷惑:“你就是姜危橋?”
“寶貝,你可以叫我Joey。”
唐莎莎不吃他對待客人的這一套,甚至厭惡的擰起了眉頭。她從随身攜帶的香奈兒手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扔在茶幾上。
“這裏有五十萬。”她說。
姜危橋笑吟吟的看她:“要我做什麽,寶貝。”
“我需要你去陪伴一個人,五十萬是一個月的酬勞。如果後續他滿意,只要你陪着他,每個月都有五十萬的工資。”
“好大一筆錢。”姜危橋浮誇的“喔”了一聲,“但是我拒絕。”
唐莎莎愣了愣:“為什麽。”
“我不接女客。”
“對方是男人。”
“誰?”
唐莎莎猶豫了一下:“慈鑫總集團下屬餐飲業總裁,唐彥,我表哥。你應該認識他。”
“不熟。”姜危橋又說。
“看在錢的面子上,你們這種職業不是自來熟嗎?”唐莎莎咄咄逼人,“而且,也許你作為男公關能讓他開心一些。”
這話多少有點冒犯了,姜危橋看着她,一笑:“主要還是價格太低。”
唐莎莎想不明白了:“五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了,月薪五十萬,一年也有六百萬的酬勞了。很低嗎?”
姜危橋嘆了口氣,從兜兒裏掏出一個鑲滿了水鑽的計算器,走到唐莎莎身邊直接一個亞洲蹲,蹲在地上開始啪啪啪的按計算器。
剛才進門的時候的那性感勁兒,那慵懶感,那雄性荷爾蒙……都煙消雲散。
“一個月五十萬是不少,但是問題你這個陪伴明顯是全月無休,而且一天二十四小時随時待機的。一個月三十天,每天二十四小時。相當于時薪才694.444444元,還沒有社保。我在會所工作,每周上四休三,每天工作六小時,四六也就二十四小時,一個月四個多周,滿打滿算工作四天半,分紅到我頭上高低不得個二十來萬,我一天就賺五萬。時薪高達2083.333333元。”
他一頓計算後,瞬間拉低了唐莎莎給的那份工作的性價比,誰看了都得罵一句資本家福報。
他喘口氣繼續說:“724全月無休啊,我吃吃喝喝工作四天半不好嗎?況且這麽一搞,我這邊兒工作還幹不幹了。以後誰來安慰寂寞富婆、陽痿富豪、禿頂程序員的心,沒了我,他們會不會突然心理失衡直接跳樓結束生命,那我就是罪人了。”
唐莎莎一陣恍惚。
感覺自己好像大媽出門買菜,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場跟賣菜的讨價還價。
過了半天唐莎莎回過味兒來,怒道:“姜危橋你——”
姜危橋把計算器揣回兜兒裏,站起來,勸導她:“人吶,不要太貪心,有錢夠用就好,開心最重要。你開不開心,不開心我讓後廚給你煮碗面吃。”
他從包廂裏出來,就看見好韶華娛樂會所的二股東,他的合夥人邵兵站在門口。
“以後不是會員別讓她進來。耽誤時間、占個包廂還浪費我口水。”姜危橋跟邵兵說,“給唐小姐煮碗面讓人送過來,吃完了就請她走人。唐家人我們接待不起。”
“哎呀,那我就難辦了。”邵兵慢吞吞的開口。
姜危橋腳步一頓,回頭去看邵兵。
略有些發福的邵兵笑起來眼睛眯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慈祥。可姜危橋太了解自己的合夥人了,這麽笑準沒好事。
“剛才吧,有位新客人,交了入會費,直接交了最高檔,兩百萬年費那個檔。卡我已經給人家辦了……”邵兵說,“不巧,也姓唐。叫唐越彬。唐先生點名要見你……你這會兒說不接待唐家人,不合适吧?畢竟咱們開門做生意的……”
“要見你自己見。”
“這不好的。我跟他已經說了,你這個人好賭酗酒,欠了我三千萬賭資,所以才在韶華會所裏當公關,因為欠了很多錢,要還到老呢。所以現在很缺錢的……什麽你都願意幹,什麽你都聽我的。”邵兵慈祥的笑着。
姜危橋瞪着他,他還是很慈祥。
“算你狠。”最後他也只好這麽說。
唐越彬長得一般。
姜危橋是個顏控,進去了就沒有好臉色,往椅子上一坐,看着對面穿着名貴西裝的男人,一臉死氣沉沉的開口。
“先說好,我賣身不賣藝。”
唐越彬被他的發言震撼了整整五秒,憋出來一句:“我是直男。”
“錢夠直男也行。”姜危橋一臉英勇就義。
唐越彬有點慌了,看跟進來的邵兵:“邵老板,你們會所還有拉皮條業務啊?這不合法吧?”
邵兵黑着臉咳嗽一聲:“他開玩笑的,有事兒您說話。”
“哦哦……”叱咤商場的唐越彬還有點心有餘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和氣場,“是這樣。我打算雇傭你去做唐彥的陪玩,試用期一個月,如果他願意持續,那麽這份合同可以維持一年。”
“又是唐彥?”姜危橋來了興趣,“為什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