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起賭博。◎
不知是不是因為病中之人都會脆弱一些,亦或是兩個人的心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近了,衛卿珩和她說了不少事情,便是連那偶爾流露的幾分叫人心疼的脆弱,都讓她覺得格外特別。
起初,他在她眼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衛卿珩,是如同神話人物一般,讓讀書人互相傳着的未來明君,是能夠套上各種稀奇古怪的殼子甚至和她說他有六只手臂她都能說一句“理解”的人物。
後來,他便是她眼中的“怪人”,是與那份叫她害怕的神出鬼沒和讓她心跳加快的俊美卓然等複雜情感交織在一起的人,承擔了她的惶然,又叫她在選秀宮中不那麽迷惘的支柱。
然後,就到了現在。
戴玥姝本來說是自信自己算是了解他幾分的,可越是叫她接觸,尤其眼下了解到了他的理想抱負還有那種“吾往矣”的傲然,她便又覺得他好像和她原本想的,也還是有差別。
衛卿珩不會讓自己的小情緒停留太久,他是個相當理智又相當自律的人,不過是膩歪了一會,便重新立直了身子。
“父皇精力恢複了一些,太醫院也分出了不少人手幫我研究解法,娜圖雅那頭問題不會很大,我這裏喝着這些藥,也是已經在了‘準備’當中。”他說。
“回頭,大概等一個短療程過去,三五日功夫,太醫就會下一點相對的重藥,争取一記解決眼前的問題。”
“到時可是……”戴玥姝隐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到時候可能就安排了,準備出發了。”他說,“我已經向父皇争取了,他……雖是吾父,亦是天下人的領導者,他也憂心紅河州的情況,如果治療情況好,他便會應準。”
“殿下可要帶人?”
“你想去嗎?”他看向她,“可會害怕?”
“別急着回答。”衛卿珩耐心告訴她,“這一路怕是非常辛苦,我帶了你便是要以其他理由‘避暑、東巡’一類,但整體仍是加快步子的,且路上怕有不少阻攔,一如幾個月前他們想要殺人截獲消息一般,但越是拖延我、想要阻攔我,便越是說明有問題。”
“不比尋常出行玩耍,我其實是不願意你離開的。”
“皇宮雖不能說是什麽特別安全特別好的地方,但你留在興慶宮範圍內,我姑且能護你周全,我也好安心些。”
Advertisement
“可那時候殿下身子還未痊愈吧。”戴玥姝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側臉,“既然是重藥祛病,效果好的同時,也傷身吧,想來是不可能好受的,殿下那時才真是需要人伺候、身邊有人照看着才好的。”
戴玥姝嘆了口氣:
“并不是不相信殿下身邊人的伺候,他們實際确實是樣樣仔細,也肯定能滿足殿下的各種要求,但我實在是……”
“殿下的眼睛,”她狡猾地笑了,神色溫柔,一雙黑眸盛滿了灑滿皎潔月光的池水,微波輕蕩,“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衛卿珩自己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有點狼狽地別過了臉,但很快地又轉了回來。
“倒叫你把我看得這樣透透的。”
“殿下不也是了解我許多嗎?”她笑眯眯地,對上他有點氣急又羞怒的态度,也仍是柔柔和和的樣子,“怕是連我小時候偷偷跑出去吃了幾塊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衛卿珩一頓,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鼻頭,最後只道:
“那我便安排着了。”
“想來殿下都思考妥當了。”戴玥姝笑着,“要妾身準備些什麽嗎?”
“不必。”他一揮手,反正已經暴露了,“我早有了成算,到時候我們以玩樂避暑為由,繞道趕去紅河州,另會有一波欽差大臣走常路去,到時候車上和行李都會準備齊全,你使婢女收拾些衣物和用慣了的細軟即可。”
“好。”戴玥姝應下了。
又是幾日。
戴玥姝見到衛卿珩的次數少了不少,她知道是他在接受治療,藥效過強,無異于刮骨療毒,才叫他不願意出現在她面前,讓她看見他被病痛折磨得難以自控的樣子。
“主子,都收拾好了。”
茜色小聲地對她道。
此次出行,不知道能随行幾人,她思考再三,便決心只帶上蘇梅和茜色兩個,缃葉仍是留守,她有心想挑出一兩個宮女,來負責平日的針線。
但無論是縫紉、刺繡還是打絡子,都是需要些功夫才能看出結果來的,戴玥姝這裏一面有宮裏給的份例,一面需要自己做些合心意的,那她們負責的這部分便更要有水平,才能叫主子用得更稱心。
缃葉要仔細考驗過她們在各方面的基本功,從納鞋墊、縫香包,到做衣服、補漏洞,再到畫花樣、刺繡,還有其他選料、用度、設計等方方面面。
一日日看下來,再有宮女的機敏度、忠誠等人本身的度量,她忙碌得很,但日子也充實。
以前在尚衣局,她是給人當出色的繡娘,卻還是叫人管着壓着,現在她好歹是一等宮女了,除了主子和貼身宮女茜色,下面人都叫她管教,喊她一聲姐姐,也算是出了頭。
尤其是,如今主子前途看着大好,她又不善嘴皮子,便幹脆避于幕後,叫蘇梅等人負責應酬一類事情,自己做些功夫活便是。
“主子安心,缃葉是願意留下的。”
“都是為主子做事,哪有高低之分,盡忠盡職罷了。”
轉眼,在宮裏大面積開始用冰之前,他們一行人終于出發了。
衛卿珩後院內只帶上了戴良媛一人,便是讓說要多帶幾個侍妾,他一不願意叫人這般明顯地擺布到連寵幸誰都做不得主,二來那些女人大都和世家有關,他尚有疑心,完全不相信她們的忠誠。
“主子,喝口水吧。”茜色和蘇梅在馬車裏伺候着。
她們只輪上了兩輛車子,後面一輛裝了不少行李物件,前頭便是主子的車馬。
戴玥姝體諒她們,放行李的車子沒必然守着人,且坐着也不舒服,悶熱,就讓她們一并到前頭來了。
所幸她所呆的馬車空間極大,還能隔扇小屏風分兩處空間,雖低矮了一點,但整體伸展手腳不是問題。
茜色等便是在此內跪行,也能走得穩穩當當叫一點聲音沒有。
“不用。”戴玥姝搖搖頭,“路上辛苦,不便于下車,我又不想在車裏方便,還是少喝水吧。”
上了馬車,戴玥姝就換了衣服,改穿了一身輕便又涼快的衣裳,昌榮色的百褶裙,搭配上黃白游色的立領窄袖短襖,手腕上一翡翠鑲金玉镯,頭戴的亦是一套翡翠的首飾,叫也看不出貴賤。
有錢人家也用得這個,但叫她這個良媛用,也不至于過分寒碜。
再說她容顏淑麗,身姿婀娜,便是直接裹一身布料,也別有一番滋味,上好的首飾、衣裝也不過是給她當點綴用的,人好看,穿什麽都使的。
具體的路線戴玥姝其實也不算了解,她雖然看過大魏的版圖地圖,但詳細的地理志等情況卻不算熟悉。
雖然說出發前衛卿珩大略和她說過一些,她也看過些書籍游記資料,但更多的還是要親眼看過,才能真正領略其中的壯麗和美好。
就這樣一連走了三天,路途颠簸,叫她本來的興致已經全沒了,蘇梅和茜色的臉色也不算好看。
讓她佩服的是,衛卿珩這樣一個富貴出身的人,居然大半天時候都堅持在外騎馬,是下頭人勸着,才讓他進馬車休息。
他不愛往他自己那單獨的太子座駕去,大部分時候都直接進她的馬車裏,和她一道吃點東西喝點茶,或是一起下盤棋。
“你這水平……”
“妾身這叫随性而為。”
衛卿珩是個中高手,他精力集中時,演算的水平高得吓人,通常戴玥姝預測個三五步算是頂天了,他能往後算上二三十步。
是她不論往哪裏落子,他都能算得清楚,叫各種可能都詳細地算在了心裏,簡直就是碾壓。
也正因為能夠算得清,倒叫他多了個樂趣——
“不是說好了六個子的嗎?”等結局了,戴玥姝便在那整理并數子。
“剛才我抓的一把不是四個?”他驚訝。
“那得按着我的來啊,殿下說好了是輸給我的。”
戴玥姝不依,即便知道他是算着子目,故意輸給她,連輸幾個子都是約定好的,她多贏一個子也仍然是快樂的。
“好吧。”衛卿珩順手便褪下手上扳指,往旁邊怼了不少金銀葉子、瓜子的小盤子裏一放。
這就算是他輸給她了。
小盤子裏的金銀都是她貢獻出來的,那些看着便價值高昂的東西,不論是擺件還是男性用的飾品,都是他的。
衛卿珩和她下棋,她只用負責樂呵呵地收東西,連怎麽贏都不用太費勁,像是打牌她運氣好,有時候他便是算牌都贏不過他,但這樣沒意思,不如下圍棋。
下棋就不一樣了,運氣的幫助不大,反是要兩邊互相算計,費腦費勁,還特別好打發時間,一盤棋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感覺幾盤棋便能一上午過去。
衛卿珩便在其中尋到了新玩法,一開始還認真下,結果發現水平差距明顯,她輸得小脾氣上來,他贏得也不算高興,毫無成就感。
後來,他便有意喂她棋,控制自己的勝率和贏的子目,再到互相約定輸贏的差。
這樣打發着時間,兩個人都覺得有意思了。
“快快快,蘇梅給我都收起來,我可又賺了。”戴玥姝高興得很,“就該拿個小本本記下,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在馬車裏,我贏了太子殿下什麽什麽。”
“入庫時候不是要記嗎?”
衛卿珩慢條斯理地把黑白棋子一個個重新放進棋盒裏,看着坐在對面的她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明亮的黑眼睛像是落滿了星星,灑滿了陽光,叫他跟着也高興,一點都不願意移開視線。
“另外記另外記,那不一樣的。”
“哦,到時候大家就知道,太子衛卿珩的小良媛,帶頭聚衆貪賭。”
“什麽嘛!”戴玥姝瞪他。
“好吧,那就是‘衛卿珩和他的小良媛,在行程中賭博度日,揮霍時光’……”
“殿下!”
“徐有德,去把我馬車裏的那一包‘金錦鯉’給你戴主子拿來,我好賄賂她,叫她不和我發脾氣。”
戴玥姝真的要生氣了。
衛卿珩一邊笑一邊哄,也不嫌熱,抱着她就不肯放開。
直到馬車行徑突然放緩,他猛地擡頭,滿臉厲色。
◎最新評論:
【可愛】
"必然"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必要】
【爪】
【作者加油更】
【爪】
【按爪】
【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
【撒花花】
【撒花】
【打卡】
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妙筆生花,給一顆地雷做獎勵吧!
紅河州副本開啓!】
【撒花】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