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友答應收留自己,高茉莉自然高興不已,但是現在天氣太熱,她跟潘偉志離了婚,沒拿到一分財産,只要了女兒,等于淨身出戶,家裏的車她都沒辦法開,現在外面的公交地鐵的士早已停運,大白天基本沒有車輛出沒,只能等着夜晚降溫,看有沒有車,不然只能步行去司南家。
司南聽到高茉莉的打算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高茉莉的夫家住在杏城南邊二環內,離神仙苑坐車都要四十分鐘的路程,如果夜晚沒有車,高茉莉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步行要走多久?
司南不會開車,主要她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忙着工作和做兼職賺錢,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學駕照,程溯銘只有一輛車,他出門去看他朋友,也不知道把車開走沒有。
想了想,她撥通盛幼青的電話,把高茉莉的事情跟她說了一下,最後才道:“程溯銘已經走了一下午,也不接我的電話,我擔心他會出事,一會兒我要出門去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家,你要是有時間,晚上送送高茉莉來我家吧,你們倆在我家住一晚,明早你再走。”
盛幼青滿口答應:“好啊,你放心吧,我會送她們母女安全過來的。其實高茉莉前幾天也打電話聯絡過我,想到我家裏住。但是你知道的,我家就一廳兩室,兩個房間住着我和我爸媽,我弟從大學回來都得睡在客廳,再加上我爸前幾個月為了賺錢昏了頭,把火鍋店裏的食材高價賣了一大半,剩下的那點食材,我們一家人吃了幾個月都不剩什麽了,她們母女要過來跟我們住,我和我媽都把房間收拾了出來,打算讓我爸和我弟住一間,我和我媽,還有她們母女擠一間,不知怎麽地,她改變了主意要去你那裏住。雖然你家房子大,房間多,但你和程溯銘才新婚不到半年,她們要住過去,不會打擾你們吧?”
“不會。”司南搖頭:“程溯銘不是那種小氣之人,大家都是朋友,有困難之時自然要幫一把,不然還算什麽朋友。她在我家暫住一段時間還行,要是時間長,我還是要給她找個房子住,畢竟我們夫妻倆跟她住在一起也多有不便。你們晚上到我家之前給我打通電話,我把鑰匙拿給我小姑子,如果我還在外面,就讓她給你們開門。”
“好。”
這幾個月以來,司南一直都和高茉莉、盛幼青兩人有聯絡,大多時候她們都在三人組成的聊天軟件群裏吐槽天氣熱、食物水源緊張、附近搶劫偷東西的事情,偶爾八卦一下奇葩鄰居,問問對方過得怎麽樣,所以三人都知曉彼此之間的近況。
她們三人中,高茉莉過得最慘,因為攤上一個難纏的婆婆,一個不明事理的老公,還有一個随時吸娘家血的大姑子,曹家每天雞飛狗跳,高茉莉過得水深火熱。
盛幼青過得不好不壞,家裏父母恩愛和睦,弟弟聽話懂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盛幼青的媽媽有心髒病,之前一直呆在醫院治病,後來回到家裏,時不時就被爆炸聲或者附近鄰居因為物資水源問題吵架打架的聲音吓出毛病,需要時常用藥用錢急救之外,她家日子過得還好。
司南就不說了,她是三人中過得最好的,除去不能說的空間,就光程溯銘是醫生,每天出門給人看病收食物和水當診費,就足以讓她的日子過得很滋潤,高茉莉、盛幼青兩人很是羨慕,出了事頭一個就想着投奔她。
挂完電話,司南馬不停蹄地敲響1503的門,進到裏面跟程薇說了一通事情起末,“你知道你哥朋友餘勇的電話嗎?他都出去一下午了,電話不接,聊天軟件不回,我擔心他出事了。”
“我哥他居然不接你電話?他那麽愛你,不接你電話肯定出事了。”程薇一聽也急了,急急忙忙地翻手機通訊錄,翻了好半天,帶着哭腔說:“沒有,我沒有餘勇的電話。”
“別着急。”楊文濤輕輕摁住她顫抖的手,低聲安撫道:“你認識你哥這個朋友嗎?你知道他住在哪嗎?”
程薇想了想說:“餘勇是我哥初中時期的朋友,他初中、高中都和我哥讀一個學校,他們兩個人最初好像是因為打群架認識的,我哥幫了餘勇,他就經常來找我哥玩。我以前跟我哥一起去他家裏參加過他的一次生日會,他好像住在......嗯,我想想,好像住在富順街臨江XX區的小別墅裏,離這裏大概有大半個小時的車程。”
富順街是杏城比較靠中心城的地區,也是富人區之一的地方,司南以前去那邊附近做過兼職,對那裏還算熟。
司南把1501的鑰匙遞給程薇:“一會兒我有兩個朋友要來投奔我,在家裏暫住兩天,我要是沒回來的話,你幫我給她們開開門。”
她出門之前把屋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除了最近在陽臺收的菜,比較明顯的吃喝肉菜類,她都丢進空間裏,只留了一些近來領物資領到的有些陳年的大米、很少有人吃的香菇藤椒味袋裝泡面、蔫頭蔫腦甚至發芽的土豆、洋蔥、紅薯等等物資,再有就是國家發放的淡化海水、自來水、雪山水之類的存放在兩個洗澡盆,擱在客廳裏用。
倒不是她舍不得給好友吃喝,而是在如今物資短缺的大環境之下,她如果還有多種多樣豐富的吃食,是個人都會覺得有問題。
縱然她覺得自己在高茉莉的面前暴露了空間,高茉莉也不會害自己,但想起程溯銘的話,說夢見她被親近之人出賣殺害,死的時候直接被分屍分食,她光想想就不寒而栗,想不防備一點都難。
她答應收留高茉莉是為了多年的友情情意,人非草木,情感豐富,那些黑暗的歲月裏,願意向她伸手,給她溫暖的人她都記得。
高茉莉能在她被人孤立、甚至被霸、淩的讀書時期向她伸出援手,和她做朋友,一直持續到如今,這份友情,她一直都記得。
程薇見她要走,死活不願意留在家裏,說要跟着她去找她哥,被司南拒絕了。
程薇從小到大被嬌養慣了,十指不沾陽春水,身體嬌弱易推倒,以前進出門都是豪車接送,現在有了男朋友,有男友力爆棚的楊文濤護着,她不愁吃不愁喝,這麽熱的天氣她要跟着出去,光走路司南都擔心她會暈過去,怎麽可能讓她出去。
程薇見司南執意一人去找程溯銘,又讓楊文濤跟她一路,保護她的安全。
司南再次婉拒:“現在到處是入室搶劫的事情,雖然你們上個月把你們通道封了,弄了個防盜鐵門,但是我們小區是附近出了名的富人小區,這段時間神仙苑出現了好幾例入室搶劫的事情,你不懂防身格鬥術,萬一有人再次聚衆搶劫,你一個人在家是應付不過來的。你放心,你哥教了我不少防身術,我這幾個月一直在鍛煉,自保的能力是有的,你就和楊文濤在家裏等我的消息,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們。”
“好吧,你路上千萬要小心。”
“我會的。”
司南背着一個裝了兩瓶礦泉水、四包壓縮餅幹、兩個小面包、一個高熱量巧克力,外加一個急救包的黑色雙肩包下了樓。
此時是傍晚六點左右,落日餘晖,滿天霞光,天氣終于不像白天那樣熱得像個火爐,溫度往下降了一點點。
因為高溫太陽高照的緣故,即便現在到了冬季,近幾個月全球的晝夜之差一直保持在夏季晝長夜短的樣子,距離天色真正黑下來的八點鐘還有三小時。
司南先去了一趟小區內的地下停車庫,找到1501所屬的車位,果然,悍馬還在原位,程溯銘沒有開車出去。
想想白天接近六十度的高溫,太陽暴曬下的地面溫度最少不低于八十度,這樣高的氣溫,車子開出去就會爆胎,程溯銘當然不會開車出去。
也不知道那個餘勇出了什麽事情,居然能讓程溯銘頂着那麽熱的高溫,在白天走那麽遠的路出門,要知道程溯銘平時只在神仙苑接診,要超過這個小區的範圍,別人給再多的錢糧他都不會出去。
司南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理,情感上她不希望程溯銘出事,畢竟經過五個多月的相處,她發覺自己已經習慣了程溯銘的存在,就好像兩個原本沒有感情基礎,為了各自利益而相親結婚的夫妻,經過婚後的日常點點滴滴相處,總能發現對方的優點、缺點、長處、短處,從而漸漸生出感情,成為真正的夫妻,生一兩個孩子,共同攜手面對未來難關,共渡餘生。
但其實,她骨子裏是個冷漠自私至極的人,無論程溯銘對她多好,她始終對程溯銘存有戒心,而戒心的來源就是她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空間。
根據她的夢境,末世已經如夢境的時間來臨,但是自從高溫開始已經,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夢見關于末世的任何夢了。
她心裏明白,不管能不能再夢到末世夢境,各種天災末世接踵而來的事情不會改變。
每當想起自己在夢境天災中艱難求生的場景,她時常忍不住想,她有空間,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這個時候知道她空間秘密的程溯銘如果死去,她好像也沒什麽損失。
也許人類都有陰暗自私的一面,總在某一刻、某一個時間,腦海裏會浮現出很多不好的想法。
想法歸想法,司南目前還是希望程溯銘活着,畢竟有他的存在,很多事情對她來說也是有利的。
她背着雙肩包出了小區,打算走去小區附近的公交站牌,查看站牌上的地圖,往富順大街行去。
沒有了公交車、地鐵、的士之類的便利交通工具,即便對富順大街有一定了解,但是其中經過的路徑她還是不熟。
她有點路癡,如果不開地圖和用手機導航,她很容易迷路。
“美女,需要坐車嗎?”就在她站在路邊,拿出手機打開導航地圖,準備導航的時候,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車?”司南擡頭打量他一眼,發現這男人就穿着一件露肩背心,肩膀上搭着一張毛巾,皮膚曬得頗黑,面相看起來很和善,不由好奇的問:“現在的天這麽熱,許多車都不敢開到路面,就怕輪胎爆炸,引擎出問題,車子自燃,你有什麽車可以開?”
“我的是人力三輪車。”中年男人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的三輪車車胎被我特殊處理過,只要不是在白天高溫的天氣騎出去,在早晚溫度降了點的時候還是能騎得,而且我本身是車輛修理工,随時備得有輪胎和各種修理工具,只要你不嫌麻煩、不嫌坐車時間長,近距離的地方我都能把你送達。”
司南算了一下富順長街到神仙苑小區間的路程,車程要半個小時,她徒步走過去最少要一個小時以上,等她走到富順長街不累死,也得熱死,更別說現在外面的路上基本沒什麽人行走,她一個單身女性背着包獨自行走,很容易被那些隐藏在暗處的犯罪份子盯上進行搶劫。
想了想,她問:“去富順大街多少錢?”
“富順大街離這裏挺遠,按照目前的人力車價,最少要這個數。”中年男人見有生意了,精神一震,對司南伸出三個手指。
“三千塊錢?”司南皺眉:“這也太貴了吧。”
“美女,現在一個饅頭都賣到了四百塊錢的天價,你要去的地方,我騎人力車來回得一個半小時以上,這價錢真不貴了。”
中年男人苦着臉說:“我原本是一個汽修廠的修理工,在廠裏幹了十幾年,是廠裏的老師傅,工資待遇各方面都不錯,在附近的老小區租了個房子,能養活一家老小。但自從高溫天氣以來,到處都在停電停水停氣,我們廠沒有電,早在四個月以前關了廠,其他工廠單位也陸陸續續關門,大家都在失業,這四個月以來,我們一家老小全靠國家政府的物資補貼過日子。可最近物資越來越少,我家老母小孩都被餓得半死不活,我實在沒辦法,這才和一幫工友撬了汽修廠的大門,從裏面找了些零件,自配了一輛三輪車出來拉客賺錢,我們這人力三輪車的價錢比其他三輪車便宜多了,不信你去問問其他人。”
司南這才發現,就在中年男人跟她搭話的時間,原本空空蕩蕩的大街忽然出現幾輛帶蓬的人力三輪車,都是清一色的皮膚黝黑,肩膀挂着一張汗巾,有男有女。
以前她也出過幾次門,都沒注意大街上有沒有三輪車出沒,今天一看,頓時覺得人類要想在大災大難之間生存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也就點頭答應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馬上說:“我的車還沒推出來,美女麻煩你在這裏等等,一定要等我啊。”
他說着要轉身去推車,又不放心司南不在這裏等,或者被其他拉三輪車搶了生意,期期艾艾的對司南說:“美女,我馬上就過來,不超過五分鐘,你不要上別人的車,我保證我踩的比別人快,也比別人安全。你要是在這裏等我,我可以便宜你四百塊錢。”
四百塊,也就夠買一個饅頭,卻是普通人在災難面前,為了一家人拼命努力想掙到的東西。
司南聽得一陣心酸,沖他擺手:“去吧,我不會上別人的車。”
男人興高采烈地往路邊一個老小區跑了過去,大概五六分鐘之後,男人騎着一輛帶蓬的淡藍色三輪車過來,在司南面前嘎咕剎車,拿肩膀上的汗巾抹了摸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從車上跳了下來,又從腰間拿了一張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本就很幹淨的後座,對司南笑着道:“美女久等了,請上車吧。”
司南對他說了聲謝謝,坐上後座,男人确定她坐好了,雙腿一發力,朝着目标地點,沿着路邊飛快行進。
也許是天生健談,也有可能怕她這個顧客不滿意,中年男人一路上一邊騎車,一邊絮絮叨叨的跟司南講話。
主要講他們底層的普通人自從高溫過後沒了工作日子過得有艱難,也說停電停水停氣之後諸多不便,還有說說家常,聊聊天氣變化國家大事,司南偶爾接一兩句話,路途還算不無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途行進了一半之時,司南明顯感受到溫度在下降,這是高溫後每天一早一晚都出現的正常情況。
一般下降的溫度不會超過十度,即便如此,相比白天熱死人的高溫,下降溫度後的早晚還是會讓大家覺得舒服許多,紛紛出門活動、乘涼、或者去辦其他事情。
原本空曠的街道陸陸續續的出現了許多人,有的是坐在路邊的樹下、花壇旁,三五成群,帶着老人小孩,拿着扇子,扇風乘涼。
有些人為了生活,頂着高溫在夜晚城市裏四處奔波幹活,就為了如這個三輪車大哥一樣賺點溫飽錢。
也有少量的街邊店鋪開着門,基本上都賣些人們現在很少買的東西,如成人用品、棉被棉花、彩、票、玩具、餐用具等等。
這些店鋪都在店裏開着微弱的充電型燈泡,雖然光線昏暗,也沒有空調、風扇吹,但是依然擋不住人們汗流浃背到店鋪閑逛的心。
實在是白天都呆在屋裏或是避暑地,人都快呆發黴逼瘋了,有店鋪開着,即便不是自己想買的東西,也願意去那些店鋪轉轉,湊湊熱鬧。
傍晚人一多,自然要遵守交通規則,現在各大路口沒有紅綠燈,天眼也沒在正常運作,白天幾乎沒有車輛和人出門,路口連交警都沒有。但是到了傍晚,人們開始晝伏夜出之後,為了大家的安全,各大路口還是有交警在指揮路況,人力三輪車也就走走停停。
當前面的路口中間有個交警示意右側停下來,左側行走之時,中年男人停下了三輪車,拿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着對面零星跑動的幾個三輪車,轉頭對司南說:“現在的交警也不容易,路上就那麽幾個三輪在跑,也沒多少人過馬路,他們還得在晚上值崗上班,實在讓人敬佩。”
司南點頭:“是挺不容易,不過我覺得所有人都不容易,交警好歹還吃着國家公糧,還有班可上,但是普通人就沒那麽幸運了,現在絕大部分人都處于失業狀态,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經濟來源收入,也沒地方弄吃喝,全靠政府國家接濟,每一個人都活着不容易。”
“是啊。”中年男人頗有感觸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到頭。”
他話音剛落,忽然覺得不對勁,路邊怎麽那麽多螞蟻,那黑黝黝的一長串,目測至少有上百米,順着人行道一直爬到看不見的地方,看着就讓人瘆得慌。
司南也注意到路邊的螞蟻,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都說大災之前,天有異象,動物慌亂,難道要變天了?
可是距離她夢境高溫結束的時間最少還要一個月,難道是她想多了?
正這麽想着,天邊忽然出現一大群鳥,向着未知的方向飛去,呼啦啦的一大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原本紅霞滿天的光線也都不見了,天邊漸漸變了顏色。
更讓人恐慌的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成千上萬的老鼠從路邊的下水道爬上地面,空曠的道路、大街小巷全都是大大小小老鼠跑動的驚悚場面,許多人看到這種場景驚叫連連,紛紛避讓,都在議論這是怎麽了。
中年男人嘟囔:“又是螞蟻,又是鳥群,老鼠都跑出來了,難道又有大災來了?”
司南眼皮一跳,在男人說完這話以後,她急急忙忙對男人說:“師傅,快,馬上騎着車子到路邊找個店鋪躲一躲,我感覺不大好!”
中年男人看一眼天邊,天空在一分鐘之內積累起厚重的雲層,天色極速變黑,有大風吹來,讓悶熱的天氣涼爽了不少。
他以為司南怕雷雨,倒也爽快,騎着三輪車飛快拐彎,往前騎了五十米,停在一個開着門的瓷器店門口,中年男人把車推到店鋪前的遮陽蓬下放好,和司南進到了店裏。
這時候天邊的雲層越發厚重,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之中游動,天色也越來越昏暗,幾乎到了面對面都看不清人的地步。
在外走動的人們也意識到天氣的不對勁,許多人紛紛就近找個地方躲着。
也有不怕死的人,不但不躲,還站在路邊高興的大喊:“終于要下雨了嗎?老天爺總算開眼了,再不下雨,我們都要曬死渴死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