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從全球升溫以來,連續兩個月的高溫不降反升,在缺水斷電的情況下,體弱多病的老人小孩許多都熬不住高熱天氣,出現暈厥、嘔吐、高熱、熱感冒等等一系列中暑症狀,送往醫院急救,也就造成各大醫院人滿為患,病床告急,患者只能四處擠的現象。
為了避免醫院人數過多,造成不便,各大醫院從半個月前就做出規定,每個病患只能有一個家屬陪同看病。
即便如此,醫院的病房、大廳、通道、甚至樓梯間、衛生間都擠滿了病患。
糾其主要原因是天氣太熱,往年夏季40度的高溫就已經讓人受不了,今年的溫度已經達到了50度,體感溫度至少52度以上,人類說是在半開的開水裏煮也不為過。
這麽熱的天氣,如果有空調,人們興許還能熬得住,偏偏高溫造成大面積的幹旱,讓S省無法發電,只靠國家調遣其他省過來的火電、煤電等等發電裝置,保證像醫院這樣必須存在的公共區域設施設備運行,居民每天供電的時限不過三小時,這讓本就難熬的人們,在如此炎熱的環境下,感覺自己活不下去了。
早在一個月以前杏城所有公司、單位、工廠等等全都停工,學校也放了假,為了讓老人小孩熬過高熱天氣,人們幾乎每天都在想辦法帶領着家人四處避熱,但架不住天氣越來越熱,生病的人越來越多,醫院也越來越忙,随之而來的是病人不停死亡的噩耗。
司南暈倒後,程溯銘給她做了一系列的緊急搶救,開車送到離他們最近的這家三甲醫院,因為病患太多,沒有床位給司南躺,程溯銘花了大價錢和兩瓶礦泉水,跟一個排上病床號的病患換到了如今的床位,這讓同病房的其他病患家屬十分羨慕。
現如今物資短缺,杏城絕大多數的商場超市店鋪全都關了門,只有少許幾家有存貨的超市還在營業,但因為通貨膨脹,物價飛漲,從前只賣兩塊錢一瓶的500毫升礦泉水,現在賣到了四十塊錢一瓶,還供不應求,其他的東西更是貴的離譜,一天一個價錢,錢就像廢紙一樣,一把一把的拿出去也不一定買的到東西。
現在的人們只能等着國家政府頒發的救濟糧度日,那些救濟糧一家人吃着都不夠,哪還有多餘的糧水拿出來換床位,再加上程溯銘和司南都穿的很幹淨,身上不像其他人一樣滿身臭汗味,反而還帶着洗衣液特有的香味,一看就是有多餘的水洗澡洗衣服的富足人家,這如何不讓人羨慕。
司南聽明白了始末,沖那女人笑了笑,回頭小聲問程溯銘:“我昏迷多久了?”
“不久,一天。”程溯銘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感受她的體溫正常,坐在病床旁邊:“程薇知道你中暑,特意做了一些飯菜送過來,你要不要吃一點?”
“程薇過來了?”
“她和她男朋友一起過來的,醫院不允許外人進來,他們已經走了。他們剛搬家過來,家裏還有很多東西要整理。”
“這樣啊,那吃點吧。”
程溯銘把飯盒一層層打開,第一層是廣式手撕雞,雞肉撕得不大不小,配上秘制的廣式拌料,雞肉吃進嘴裏鮮嫩多汁,一點都不柴,司南一個重口味的人吃着都覺得味道很不錯。
第二層是紅燒豬蹄,豬蹄剁成大塊,先在鹵水裏鹵過,再用火鍋料紅燒。燒的軟爛脫骨,外皮紅亮,吃進嘴裏香味濃郁,一抿就脫骨,好吃的讓人停不下來。
第三層是清炒白菜,吃進嘴裏清清爽爽,十分解膩。
第四層是晶瑩剔透的珍珠米飯,煮的不硬不軟,配着飯菜吃,十分美味。
第五層是肉丸汆冬瓜片湯,肉丸筋道,湯鮮味美,吃飽飯來上一碗,相當滿足。
飯盒的份量都挺大,司南和程溯銘兩個人吃足夠了。
兩人吃飯之時,濃郁的飯菜肉香漂浮在空中,誘得整個病房的人望向他們,不約而同地吞口水。
醫院的食堂正常運行,但裏面的吃食十分簡單,只有粥和包子饅頭,配上一些袋裝的鹹菜、榨菜,價錢都很貴,一份清湯寡水的白粥賣到三十塊錢,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饅頭要價四十,包子要價五十,一包以前賣一塊錢一包的小袋榨菜,如今都要賣二十五塊錢一包。
物價貴的離譜也就算了,最讓人不能接受的是大家夥兒花了大價錢買的飯菜,因為天氣炎熱,從鍋裏離開到手裏不到四小時就會變質,吃起來一股馊臭味。
很多病患家屬為了省錢,買了些包子饅頭,掰成兩半,分成中午和晚飯吃,然而壓根等不到那個時候,手中的食物就變了質,腸胃弱點的吃了就上吐下瀉,又要花錢住院,腸胃好點的吃進嘴裏跟吃泔水食物沒什麽差別。
醫院自然有不少有錢又不缺物資的人,大部分很低調,吃飯之時都會去僻靜的角落吃,哪像司南兩人,直接在狹窄的病房裏拉仇恨。
當即就有幾個小孩哭鬧了起來,嚷嚷着要吃好吃的飯菜,家長們急忙在旁邊安撫。
其中鬧得最厲害的是個七八歲大,長得胖胖乎乎的小胖子,帶他來看病的是他媽媽,一個四十多歲的卷發胖婦女。
小胖子打着吊針,坐在靠牆的位置,聞到空氣中的香味,抓着他媽的手,激動的大喊:“媽,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已經半個月沒吃過肉了,我最喜歡吃肉了!媽,我要餓死了,你給我去買!”
他的力氣挺大,抓得胖婦女疼的直抽冷氣,卻還耐着性子哄他:“乖兒子,你還病着呢,病人是不能吃大魚大肉的,吃了會讓你的病更加嚴重。”
“那她怎麽能吃?”小胖子指着司南問。
司南啃豬蹄的手頓了一下,擡頭看程溯銘一眼,程溯銘拿出一包濕巾紙,抽出一張濕巾,很自然的伸手擦了擦司南嘴角的油漬,慢條斯理的說:“不是需要動手術、忌嘴之類的大毛病,原則上病人都可以沾油葷,只是要少量。”
這一句話戳中了小胖子的心窩,小胖子沖着他媽大喊:“媽,你聽到沒有,那個醫生說可以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兒子你聽媽說,不要聽那個姓程的瞎說,他說他是醫生,是哪家的醫生,有什麽證明,就只會帶壞人......”胖婦女惡狠狠的瞪程溯銘一眼,轉頭安撫小胖子:“兒子你乖啊,咱們先忍忍,這醫院沒有賣肉的。就算有賣的,那也貴的離譜,你爸前段時間跟人談了筆生意,手頭有點緊,咱們不知道要住多久院,該省得省。”
“我不管!我就要吃肉!”平時在家裏有求必應,被慣壞了的小胖子無肉不歡,少一頓都不行,看他媽不給他買肉,餓急眼的他蹭的一下站起身,用力把胖婦女推倒在地,也不管輸液管還插在自己身上,踩踏過一衆病患,像瘋了一樣沖向司南床邊的飯盒。
彼時司南兩人已經吃完了,飯盒裏就剩了點湯汁,小胖子不管不顧的把湯汁全倒進嘴裏,還嫌不夠,又去扒拉床腳底下的垃圾桶,從裏面找出司南兩人啃過的豬蹄骨頭,抓在手裏瘋狂的啃着。
病房裏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震驚了,胖婦女又氣又怒,又覺得丢臉,沖過來對着小胖子一頓制止打罵,“你瘋了是不是!媽的臉都被你丢盡了,一頓不吃肉,你是不是要死?!你趕緊給我丢了,不然我打死你!”
她手段強硬的拖着小胖子往角落裏走,小胖子大概是頭一回被她打,懵逼之後在地上又哭又鬧又打滾,胖婦女被氣的沒辦法,一邊打罵小胖子,一邊陰陽怪氣的說程溯銘兩人:“有點錢有點物資就了不起啊,你們就在這裏顯擺吧,我看你們能嘚瑟多久!”
司南:......
這話聽着好耳熟,以前她看見那些有錢的人,也會在心裏默默說這麽一句。
如今風水輪流轉,這感覺還真是微妙。
這場鬧劇沒多久,醫院開飯了,病房裏的人陸陸續續出去打飯。
司南覺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不想跟那麽多人擠在一起,感覺呼吸都不順暢,想出院,程溯銘沒有二話轉頭去辦出院手續。
兩人臨走之前,程溯銘特意讓她放了五包泡面、五包壓縮餅幹還有兩瓶五百毫升的礦泉水放進他的雙肩包裏,假裝從包裏掏出來,避開衆人的眼光,偷偷拿給那個舉着竹竿,懷抱五歲小男孩的年輕媽媽。
司南這才知道,她所住的床位就是這位年輕媽媽在醫院裏排到的病床號,因為近期物價飛漲,孩子又生病,年輕媽媽家境一般,買食物和水就把家裏的錢花了個精光,沒有多餘的錢交住院費,當時程溯銘找到她,表示可以包了孩子的醫藥費和住院費,她一口答應。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年輕媽媽對外說不認識他們夫妻倆,抱着孩子坐在他們病床邊,期望孩子能早點好轉回家。
而程溯銘之所以拿着飯盒進病房,和司南在裏面大搖大擺的吃飯拉仇恨,主要是那對胖母子讓人生恨。
司南暈過去的那晚,程溯銘看年輕媽媽懷中的孩子餓得有氣無力,從包裏拿了兩個小面包給他吃,結果那小胖子聞到味道,二話不說就沖過去搶了一個,三兩口就吃進肚子裏,把那五歲小孩吓得哇哇大哭。
年輕媽媽氣憤質問,那胖婦女還說什麽不就一個面包而已,有什麽好稀奇的,他家兒子願意吃她兒子的東西,是她兒子的福氣等等,把那年輕媽媽氣得不輕,眼淚汪汪的抱着自家孩子哭了很久。
程溯銘是個有恩必報,有仇必還的人,他看那對胖母子很不順眼,第二天給程薇打了通電話,讓她送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過來,故意在病床吃得很香,果然那對胖母子上了鈎。
想起那對胖母子丢盡臉面的一幕,司南坐在悍馬副駕駛位置,綁好安全帶後向程溯銘豎起大拇指:“果然是面善心黑之人,這種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來!”
程溯銘挑眉:“我就當你是誇獎我了。”
司南笑了笑,正想說什麽,忽然聽見停車庫不遠處幾個車輛發出幾聲呯呯巨響,随之而來的是好幾個人一同發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