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晚上張斌拎着一個酒瓶子來敲傅笙的房門。他這回總成績第12, 另一位選手老韓排名16,總算卡線為C國隊拿下明年世錦賽的兩名額。
“怎麽?剛比賽完就喝酒。”傅笙說。
“喝點,反正離徹底解放不遠了。”張斌面色複雜。
“明年是奧運選拔年, 你是隊裏唯一有實力争取名額的。”傅笙正色到。
“對,本來明年是奧運會, 結果因為去年舉辦地突發疫情,推遲到後年。我們這批人本是為明年冬奧運準備的,但是你帶的花滑有起色後,訓練比賽任務太重了。你一退, 我各種商業比賽根本參加不完。腰傷一直沒休養過, 誰都沒想到小傷被拖得這麽嚴重。告訴你個秘密,這回能得第12, 算我祖墳冒青煙。”
“我已經滑不了了,再滑下去肯定坐輪椅。可我也不能退,主動退就是千古罵名。”張斌說道
“你是想在國內選拔被幹掉嗎?”傅笙說。
“不全是為了這個, 我為了自己名聲, 不好意思特地找你。你帶着那個孩子一定劍指冬奧吧。小心那麽好的天賦拿不到冬奧入場券。”張斌道。
“老韓呢?”
“回去就退役。你知道他滑的不行,因為你掙得名額太多,所以有機會比世界大賽而已。當然, 剩下的還不如老韓呢。”張斌壓低聲音說“我就算拼老命拿下一個名額, 也輪不到任柯。上面想在冬奧出風頭,奈何青黃不接,就動了歸化的心。據說答應人家不少條件, 具體是誰我沒打聽出來。你想想, 人家願意過來, 肯定是要參賽資格的。”
傅笙面色凝重。
“今天我也是瘋了。跑來給你透個實底。”張斌自嘲地笑, “當還了你那些年拿下兩三個名額, 帶我們到處比賽的恩情吧。”
“謝了,兄弟。”
“謝什麽,積點陰德,希望我退役了這兩條腿還能堅持健身。”
張斌走後,傅笙點上一根香煙,也不抽,就放在那裏看它靜靜燃燒。
C國花樣滑冰人才儲備極其匮乏,憑傅笙這個天才選手,硬把整個國家拉進花樣滑冰世界。奧運會前的世錦賽各國都會拼盡全力争搶奧運會的名額。
花滑項目的世錦賽和冬奧會名額都和前一年比賽成績有關。
争取下年2名額參賽的方法有兩條:一是某國只有1位選手參加該單項世錦賽并取得第3-10名,傅笙第一次參加世錦賽通過這一條規定,一己之力為C國帶來2名額。二是某國參賽選手中最好的兩個名詞相加大于13且小于等于28。若要争取下一年3名額參賽,要滿足該國有選手獲得前兩名,或者兩位選手積分相加小于等于13。綜合實力較強的花滑大國,如E國隊、A國隊,常靠集團作戰取得3名額參賽。
另外,要參加世錦賽和奧運會不但要有名額,還要把MTS刷達标。即運動員必須在最近兩年內的世界比賽中,獲得的最高技術分,超過國際滑聯所規定的短節目34分,自由滑63分的分值,方能參賽。
可怕的是,偌大的C國,成年組選手中,只有本次參賽的張斌和老韓滿足要求。
這就是肖白朗19歲高齡一直混跡于青年組比賽的原因。世青賽男單技術分要求僅為,短節目20分,自由滑40分。他在青年組可以參加國際大賽,在成年組,給名額都沒有參賽機會,只能在大獎賽的分站賽裏打醬油。
不,若論在役選手,技術分達标的就不止兩個人。
還有任柯。
任柯今年16歲,按照15歲方能升入成年組的要求,是滿足條件的。
真的要一個16歲的少年挑起那麽重的擔子嗎?傅笙想到了自己強行卡線升組的過往,越級打怪的艱難,青澀身體在高強度訓練下不堪重負。傅笙捂住隐隐作痛的右膝。
過了一會,他敲開了戴教練的房門。
“明年C國隊沒人有能力帶回來冬奧會的參賽名額。”傅笙說道。
“看不下去了?你的腿呢,醫生說的全都忘了嗎?老師還是那句話,沒有你在天塌不下來。”戴文懷罕見的板起臉來。
“小柯就會被逼參賽。沒有人在乎他頂着什麽壓力,沒有人在乎他有多難。所有人都等着他帶回來兩個冬奧名額。”傅笙低頭道。
“我們之前的想法是讓小柯在青年組穩一年,奧運年直接升組,立刻拿出高難度讓其他人措手不及。他在技術上很多細節要慢慢摳,最明顯的是跳躍軸心問題。小柯的跳躍雖然輕易不摔,可是一直有軸心歪的毛病,全靠身體協調性和意志力挽救動作。你看,他賽場上的跳躍成功率比訓練高15%,明顯是比賽時拼命。小小年紀拼來拼去容易受傷,他總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傅笙又說道。
女單比賽的青年組選手仗着沒有發育,方便開發出頂級難度,在剛進成年組的那個賽季秒天秒地。男單比賽的青年組和成年組是兩個世界。和女單不同,男性的力量普遍在17-20歲之間快速增長,大一歲就多一分力量。成年組的自由滑比青年組多30秒并多一個跳躍。就是這短短的三十秒,讓多少青年組大神因為體力問題,在成年組變成抽貨,失誤頻頻。
“我希望他升組完全是自己的想法,想去更高的平臺,和最頂尖的選手競争。而不是為了冬奧會有自己出線的機會拼死拼活。我當年沒有的,都想讓他有。”傅笙說道。
“這就是你要複出的理由嗎?”戴文懷遞給他一杯熱茶。
“說想複出是給任柯分擔一下壓力,到不全是。”傅笙說道,“我想回來,自己想。這次看見老對手在場上厮殺,骨頭都癢了。我現在22歲,明年23歲複出也不算超齡。”
“骨頭再斷一次就不癢了吧。還是皮癢想找人罵,嫌我這裏太溫柔,可以把你送回E國去找D太教練。”戴文懷重重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傅笙這些年為花樣滑冰付出了多少他全看在眼裏,想一想一顆老心就疼得不行。
23歲的年齡大嗎?在社會上只是剛出校園,但是花樣滑冰的世界裏,絢爛的花期通常更加短暫。自從有了四周跳運動員的退役年齡大幅提前,20歲的男單是正當年,23歲的運動員足可成為老将。
傅笙從14歲起,幾乎每個賽季場場全勤。在他之前C國沒有花滑名将,連A級大賽的比賽資格都要自己争取。滑不上A級賽,就去滑B級賽,去商業賽事刷臉,最不起眼的積分也要拿到手。就這樣一點點攢積分升國際排名,一場一場把自己拼成名将。傅笙的比賽強度之高令對手咂舌,那個年代的節目完成分還沒有現在這樣好提高。就算表演再好技術再強,也要一場一場壓過前面的名将比出來。其他選手一年可以選擇性參加四五場比賽,他的參賽量是別人的兩倍。所以傅笙雖然只征戰7年,身體損耗卻相當于14年。
“您別笑我,就算被罵道我還想滑冰,還想得到勝利。我這些日子帶着任柯滑冰,基礎訓練滑行步法都沒落下,我覺得自己還能行。您知道的,我還有那首曲子沒有滑。那首《拉二》,大家一直說什麽《拉二》有冠軍詛咒,寓意不好,不讓我選。這次我是去保名額的,名字晦氣就晦氣吧。”
“你的傷呢?你的名聲呢,你知不知道現在出去自己還是人人喊打。”戴文懷面露痛惜。
“所以我不準備回到國家隊或者各種省隊。就當個職業選手吧,自己訓練自己比賽,只要在國際大賽上允許我為國征戰就行,”傅笙道。
他有自知之明,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燙手山芋。名聲臭,傷病多,複出不力還會背鍋,沒人願意讓他回去。弱勢省隊可能為了全國比賽的名次收留他,但是他大傷之後血條必然很短,每一次比賽都要精打細算。他拼命複出不是給不相識的省隊争取榮譽的。
不管是15歲還是23歲,傅笙永遠劍指世界之巅。
另一邊,任柯在和國內視頻,再不搭理他們,帕西的消息轟炸要把他的微信內存占滿了。
自從來到了戴文懷門下,帕西每天挖掘新創意,随時可以上冰玩玩,最近還能逗逗新來的小師妹,快活似神仙。不用練跳躍的孟琪像一只被放飛的小鳥,每天都異常充實。她跟随舞蹈老師練習韻律舞的各種基本舞步。每天下午戴教練讓帕西充當陪練,學習冰舞技術動作。帕西以滑行表演聞名,水平不如頂級冰舞選手,卻剛好比孟琪高一截,是天然的好搭檔。兩個冰舞新人每天打打鬧鬧學習冰舞,連帶着孟琪的英語都突飛猛進。
視頻撥通後屏幕裏的帕西一直激動地手舞足蹈。任柯原本覺得自己奪冠後,點開新增粉絲的微博,觀察是不是活人已經很不淡定了。但是和癫狂狀态的帕西相比,任柯深深地懷疑,拿了世青賽冠軍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帕西。
“我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生意實在太火爆啦!”帕西表情誇張地說道。自從任柯得了世青賽冠軍,兩套節目刷遍花滑圈開始,帕西的私信就沒斷過。
“有好幾位青年組的小男單和小女單找我編舞,還有我在成年組的本國老對手哈哈哈哈哈哈,具體是誰就不告訴你了。我們當時争奪全A第一叫一個慘烈,他對我什麽陰招沒用過,采訪的時候都在明涵我。這次他特別積極地打探你的編舞師是誰。據說知道是我之後,他的臉色都綠了。但是還是給我發了郵件哈哈哈哈哈。裝作一番若無其事,狠狠地誇了我一番。”帕西喊到嗓子幹癢,喝了一口水。
“編舞是不可能給他編的。餓死都不會編。但是看到他的表演真的好好笑啊!!!”帕西想鑽進屏幕和任柯一起慶祝,奈何不能順着網線爬過去。只好退而求其次,轉頭抓過旁邊的孟琪,拼命搖晃。
“他已經持續這種狀态兩天了。請問有藥嗎?他沒有C國醫保卡,帶他去醫院很貴的。”孟琪一臉飽受摧殘過的呆滞。
任柯在心裏默默給決定推遲一天回國的傅笙點了個贊。
“我明年休賽季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大概過完C過年就會忙的不可開交吧。還好我給孟琪準備的節目已經構思得差不多了,投入感情的心血之作和恰飯的作品才不一樣。耽誤了孟琪的出道之作,我才要哭死。”帕西一臉憧憬的甜蜜抱怨。他一直有一個都市麗人的夢。一只手拎着稀有皮包包,一只手拿着電話和客戶緊張專業地溝通需求,穿着最亮閃閃的小皮鞋,噠噠噠噠地快速踩着機場的地面上。
Oh my god!!!現在這個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一輩子沒摸過重磅世界大賽獎牌的帕西,剛退役就遭遇渣男身無分文的帕西,不單能用另一種姿态回到冰場,還可以邀約不斷滿手小錢錢。
孟琪作為潛藏地“小人魚保育員”這兩天興奮得沒睡幾個小時。但是她還是神采奕奕。誰能想到,她有一天可以擁有自己的節目呢。精心編制的,自己參與創作的,只屬于她的花樣滑冰節目!
冰舞每賽季要準備三個節目,韻律舞、自由舞、表演滑。其中韻律舞根據每賽季國際滑聯選擇的舞種進行安排,無法提前預測。帕西給孟琪準備的是每個賽季通用的自由舞和表演滑。分別選自《羅密歐與朱麗葉》電影配樂組曲,《造物弄人》電影配樂《humility and love 》。
帕西一臉幸福地說道“孟琪就是朱麗葉本葉。如果莎士比亞提前見過孟琪,那麽這部名著的主角将是黑發黑眼的C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