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年花樣滑冰世錦賽和世青賽在柏林舉辦。C國隊只有五名運動員參加。去年傅笙争取來的今年男子單人滑的兩名額,參加世青賽的任柯和雙人滑組合吳夏和曲盛。
盛夏光年在斬獲了大獎賽兩站獎牌後,劍指世青賽王座。
“小夏,你一會一定要緊緊拉着我。柏林機場地形很複雜的。就算你想問路,跟你交談的人很可能不懂英文。”曲盛叨叨叨一路囑咐着。
“就算他懂英文,我也不懂啊。”吳夏默默吐槽。
“任柯?任柯哪去了。cutexx”吳夏說。
“都說了別和那個任柯靠的那麽近。你們是C國的未來之星。多和有價值的人交往,對你們今後有好處。”雙人滑趙教練說道。
正說着任柯一行人就來了。
一馬當先的戴文懷穿着落肩大衣,內搭毛衣背心,兩位愛徒在身邊的戴老精神矍铄,像一位英國老紳士。
傅笙不願露臉,帶着花呢八角帽,暗紅色格子圍巾拉到鼻翼。旁邊是任柯,一身黑衣,即使身穿冬裝也看起來薄的吓人,襯着一張小臉更是素白。
這當真不是名模出行?
“花滑之恥也敢來蹭飛機啊。”趙教練上下打量着傅笙。
傅笙在國家隊時是最香的一顆桃子,哪個教練都想着要。趙教練為了這事暗地裏常去傅笙的寝室拉關系。都被傅笙擋回來了。誰知最後傅笙誰都不要,自己自費去國外外訓。又香又甜的大桃子看得見卻摘不到自己筐裏,一幫人沒少在背後罵傅笙不識擡舉。
現在好了,一場失利,天之驕子跌落凡塵,也該沾染世俗了。
傅笙慢吞吞地掏出脖子上的吊牌“不好意思,在下是中國代表隊此次出征的專職翻譯。之前休賽季閑來無事考了幾個口譯證。”
趙教練的臉色綠得像吞了蒼蠅。
任柯在心中豎起了大拇指,這個逼裝的,100分啊。
“現在是網絡時代了,信息都傳播的很快,隊裏的□□壓力很大啊。不該出的名不能出,不該露的臉更不能露。懂嗎?”趙教練道。
張斌和老韓兩個一同前去的成年組男單欲言又止。他們本是三四線男單,這些年國際比賽一場不落。全靠搭上傅笙成績好的便車。可是趙教練是本次領隊,他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謹遵教誨。鏡頭前我的口罩會牢牢地待在臉上。倒是您那張臉,口罩是遮不住了,要想其他辦法。”傅笙道。
任柯沒忍住,笑出聲來。曲盛瞟了他一眼。
任柯咳了咳止住笑意。
無所謂,互相看不順眼到心知肚明,不差這一點了。任柯是國內唯一參加本次世青賽的選手,總不能把他和他的主管教練趕走。更何況,他倆的比賽費用是由京城隊報銷的。
趙教練落在隊尾,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只秋後的螞蚱,看你能蹦跶到幾時。”
十個小時的飛行後,第一次坐飛機的任柯整個人暈暈乎乎,變成了傅笙背上的人形挂件。
“關節都被鏽住了,好想睡覺。”
“不許睡,晚上做一組體能訓練再睡覺。不然永遠倒不過來時差。”傅笙一只手拽着只有半條魂的任柯,一邊用流利的德語在引導臺溝通着租車事宜。
“原先我以為傅哥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花滑天才,沒想到這麽靠譜。”曲盛說道。從下飛機開始,傅笙便從容不迫地安排大家,好像什麽突發情況都考慮在前面似的。讓幾個第一次出國的孩子踏在異國的土地上,也不怵頭。
“酒店門口怎麽圍着那麽多人?”吳夏問道。
“是E國隊的冰迷,大部分是安德烈那家夥的粉絲。”傅笙道。
“安德烈!我們這回能見到安德烈!!”吳夏驚叫。
“笨,世錦賽和世青賽前後腳,安德烈要參加這屆世錦賽,我們肯定能見到。”任柯道。他也有點期待,那是關注本周期花樣滑冰就繞不開的一個男人。期待親眼看到他,期待在賽場上親手打敗他。
來了來了。酒店門口的冰迷開始騷動。
一輛大巴車穩穩地停在酒店門口。一雙長腿率先邁出,是安德烈。這下如一滴水倒入滾油中,酒店大門被擠得水洩不通。安德烈身上背着兩個運動包,護着後面跟着一個身量較小的男生,示意大家散開一點。那男生黑發黑眼,是典型鞑靼人的長相。
“安德烈的粉絲真是狂熱。”任柯道。
“E國的花滑市場非常成熟,成績優秀的運動員同樣是家喻戶曉的明星。上兩個奧運周期R國花滑整體實力退步,女單慘到進不了自由滑的地步,虧得安德烈征戰各大比賽支撐了R國在花滑的驕傲。”傅笙回答。
同時運動員,任柯從這短短一句話裏感受到了安德烈的艱難。轉頭看向旁邊的傅笙。如果說安德烈要護衛R國最後的榮光,那傅笙就從13歲起拖着一個國家在花樣滑冰的世界前行。
花樣滑冰的賽場上從未出現過C國國旗,13歲的傅笙自費參賽。那年大獎賽青年組,一曲《紅磨坊》驚才絕豔。屈指一數,傅笙已大賽全勤的強度,征戰了8年。他從沒有歇息一下的權利,只能戰戰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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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時間晚上9點整,任柯在傅笙的監督下做完了10組開合跳和仰卧起坐,出了一腦門的汗。
“早知道會被看着訓練,就不纏着傅哥,要跟他一屋了。”任柯一邊撕胯一邊想到。
有敲門聲傳來,任柯想借機站起來,被傅笙一個腦瓜崩定住。
“好好練着,我去開門。”
被彈腦瓜崩了。
英明神武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的任小爺被彈腦瓜崩了。任柯臊得呆若木雞。
“來見我拎一瓶酒,還不夠你自己喝的吧。”傅笙用俄語說道。
“聽說你和一個未成年睡在一起,不好鬧太過。我就喝兩口,不然晚上睡不着覺。柏林的冬天太潮濕了。”安德烈露出無奈的笑意,說着就推門進來。
安德烈是那種奪目的美,勾唇一笑恍若神話中的阿波羅。
“Sheng,這就是你帶的孩子?可要看好他,長成這樣可太招人了。小心被那些作風開放的貨色纏住。”安德烈栗金色的頭發有點淩亂,碧綠的眼睛像18世紀貴婦珍藏的貓眼石。
“敢動歪心思的,都沒抗過我一腳。”任柯小爺多年來彪悍戰績傍身,遠近聞名。
“嗯,據說我們小柯打架是跟冰球隊學的,聲名遠揚。”傅笙一幅很驕傲的樣子。
“上賽季結束之後,說好了要去C國找你,我爽約了。”安德烈悶下一大口伏特加。
上賽季安德烈世錦賽奪冠,烈火烹油,各類雜事都湧上來。另一方面在那場比賽傅笙遭遇了生平最大的滑鐵盧。有些傷口大家都避而不談。
傅笙看起來脾氣好,但歷來一言九鼎。他跟安德烈打電話說要離開花樣滑冰的時候,安德烈是絕望的。沒有誰能輕易改變Sheng的決定。也沒有人有資格要求他再勉強自己比下去。傅笙為花樣滑冰付出的足夠多了。
“就是他讓你重新熱愛花滑的嗎?”安德烈瞅着任柯問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多麽可愛,為他重燃熱情不是很應該的事情嗎?”
安德烈的話讓傅笙差點嗆到,用俄語說“說話注意點,這可是我們C國根正苗紅的好孩子。”
安德烈雙手做投降狀“有什麽的,我的尼基塔就比他大半歲。在他面前我什麽都不用顧忌。”
“尼基塔?”任柯來了精神。在上一世的時間線裏尼基塔和安德烈兩代E國男單一哥王不見王,卻不想他們還有關系這麽好的時候。
“唔,你想見他嗎。這是我剛剛出去給他買的牙刷,你要是想見他就去8樓正對電梯的那間房子,順便把牙刷給他。”
這就是斯拉夫人的熱情嗎,太不見外了吧。
任柯動心了。
17歲的尼基塔大佬是個身體正抽條的正太,一雙黑珍珠一樣的大眼睛閃爍着懵懂的光。任柯好歹有前世四級的啞巴英語底子,對面這位基本只會說yes和no。
尼基塔撓了撓黑色微卷的短發,下定決心惡補英語。
最終兩個人用body language達成了共識,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安德烈床上的Switch。
天賜良機,終于個同齡人陪我玩游戲了,正好安德烈不在。尼基塔想道。
兩輩子沒碰過Switch的貧苦人留下了渴望的淚水。任柯想道。
尼基塔一通操作後,遞給任柯一個手柄。
這是……舞蹈游戲!
要在剛認識的小夥伴面前尬舞嗎?
尬舞就尬舞,誰怕誰。都是學花滑出身的,舞蹈是必修課,決不能讓E國人看不起。
兩個半大小子,一人拿一個手柄,盯着屏幕,瘋狂battle。
半夜11點,樓下的住戶終于不堪忍受兩個熊孩子,撥打前臺的電話。監護人戴文懷教練和E國功勳教練奧列格,在柏林酒店8樓的樓梯間歷史性的會面。
“好久不見,奧列格。”戴文懷此行早就有心理準備,率先開口。
“真的是你,你當時負氣離開,就再也沒有音訊。我……我們都很擔心你。”一向不動如山的鐵面教頭久違地手足無措。
“是呀,沒想到我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但是現在咱們要趕緊去解決那兩個小家夥。今年在花滑大獎賽E國站完成了兩個3A的尼基塔,是你徒弟吧。”
“是啊。”
“連跳躍前的小動作都很像。”戴文懷說着按響了門鈴。
房間裏E國新星尼基塔披着師兄的大圍巾,僞裝北歐翼龍。自忖重生一次老成持重的任柯還好,僅僅是拿着掃把展示少林寺掃地僧棍法而已。
奧列格像拎小雞一樣把自家弟子拎到走廊罰站“安德烈呢?他就是這樣照看師弟的。他的圍巾上有酒味。在到比賽地的第一天就丢下師弟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他真配得上你叫一句師兄。你自己給他打電話,讓他一分鐘之內出現,不然我門下放不下這尊大佛。”
戴文懷沉默地把任柯帶到自己的房間。開門時只有傅笙一個人,安德烈得了信就趕緊跑下樓去。
“教練,我錯了。我不該在比賽前胡鬧。”任柯垂着頭,他為了自由滑節目效果,這幾個月一直沒剪頭,碎劉海半遮着眼睛,發尾溫順地垂在頸側。
“現在學乖了,剛才那股瘋勁呢?”戴文懷打量着他的樣子,白白淨淨真不像個能把天花板掀翻的孫猴子。
“我的錯,我好久沒看見安德烈了。您知道E國花滑界很複雜,我也想打探一下消息。”傅笙說道。
戴教練一聽,面色沉凝。“他們仗着底子厚就胡折騰吧。小柯可是我們一根獨苗,你看不好他,明天讓他跟我睡。”
任柯聽到這話,乖得像個鹌鹑。睡在偶像身邊的機會千載難逢,說出去無數笙粉羨慕得眼淚從嘴角裏留下來。
不就是乖嗎,從今天開始我任小爺就是天下最乖的那個崽。演戲也要演出冠軍級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