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見你
老媽想了一會說,“你爸好像有兩個朋友在美國。”
韓多朗本來是随便說說的,現在又立馬欣喜的問:“我認識嗎?我能他們家做客嗎?他們會不會歡迎我?”
“咳,你不認識,但他們知道你,他們都是很熱情好客的人,我想應該會歡迎你去。”老媽說。
眼看越發有戲,韓多朗眼睛都亮起來,“我真的可以去嗎?”
“不能。”老媽搖頭。
“?”
“你沒有護照。”老媽提醒。
韓多朗立馬倒回床上哼唧開了,“去國外也沒用,我還是去火星吧,我要逃離這個星球。”
“寶貝女兒,奶奶給你打電話了!”老爸醉醺醺的走過來,靠在門邊大着舌頭喊,把手機屏幕當板磚似的往門上敲。
“我的天,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老媽及時走過來把手機搶救下來,丢給韓多朗,又一臉嫌棄的扶着老爸出去了。
韓多朗從被窩裏爬出接奶奶的電話,“喂?”
“哎呦多朗啊,試考完了吧,怎麽樣啊感覺還行嗎?”奶奶親切的詢問。
“還行。”韓多朗吸了吸鼻子。
奶奶猜測孫女沒發揮好才有哭腔,就不再追問,“哎考完了就不要去想了,那個,你老爸怎麽又喝多了,我在手機這頭都能聞到他的酒味。”
“他開心嘛,我考完試了。”韓多朗笑了笑,靠在床頭輕聲問:“奶奶您最近怎麽樣啊,身體還好嗎?”
“好好好,我都好,昨天還上山摘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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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怎麽又去啦,老爸說了你不讓您去。”韓多朗有點擔心。
“又沒去大山,只是屋後邊的小山,你爸就是啰嗦。”
“哦。”韓多朗突然想到什麽,眼睛也跟着亮起來,“奶奶,我去陪您吧。”
比起住在大城市的外婆家,韓多朗更喜歡去奶奶的鄉下,那裏山高水清,四季分明,韓多朗一大半童年時光都是在那兒度過的。奶奶家有個漂亮的小院子,和其他農戶一樣養着雞鴨,和一些花花草草,院子裏種着一棵棗樹,一棵桃樹,屋子後面有一小片竹林,都是爺爺生前親手種下的。
奶奶那兒的夏茶是不太值錢的,所以這時候來摘茶的都是上了年紀手腳還算靈活的老人,不像摘春茶的時候,各家各戶集體出動,漫山遍野都能聽到熱鬧的人聲。
“小朗,來喝點水。”奶奶遞了一紙杯的茶水過來,“累不累啊,去陰涼的地方坐會兒,你說說你,剛考完試就跑這來幹什麽。”
韓多朗已經喝了三杯了,但還是把這茶一飲而盡,一抹嘴道:“看書考試成天坐着,現在解放了,當然要活動活動我的腿腳。”
“哎好吧,”奶奶笑着說,“累了你就先回去,晚上給你炸年糕吃。”
“好啊好啊。”韓多朗點着頭。
她深深嗅着這山間清新的空氣,這山野的綠是最好的解壓色彩,如果在這裏待久一點,她應該就會忘記——
山腳下傳來一聲叫喊,奶奶一聽便知道,“隔壁的張大喇叭,又叫什麽呢?”
“要去看看嗎?”韓多朗問,張大喇叭是和奶奶年紀相仿的朋友。
“不用,她有來報信的。”
沒一會,急促的腳步聲朝這裏奔來,是張大喇,啊不,張奶奶的小孫女青青,穿過茶園跑到韓多朗跟前,臉蛋紅撲撲的對她喊:“姐姐,有人找你。”
“找我?”韓多朗手裏還抓着一把茶。
“是誰啊,說名字了沒有?”奶奶問。
青青搖頭:“沒有說,是個男的,個子很高,挺白的,奶奶說好俊俏的人,是多朗姐的男朋友!”
不會吧!韓多朗已經猜到了是誰,心裏在哀嚎,狠狠把茶葉往茶簍扔,為什麽要來!
“小朗的男朋友?”奶奶奇怪的看着她。
韓多朗急忙擺手:“不是啊,是朋友而已。”
“多朗姐,你趕緊去啊!”青青催促。
“哦。”韓多朗把茶簍放下,“奶奶,我去看看。”
奶奶點頭:“去吧。”
韓多朗倒是頭一回希望不是談以健,那晚上的尴尬勁兒還沒過去呢,現在又見面做什麽?難道他還要特意跑一趟,解釋他對自己完全沒那個意思,好讓自己徹底死心嗎?
不過,談以健有這麽主動嗎?會不會不是他?是徐俠正?
這座小山沒那麽高,韓多朗下到一半,就瞥在停在山腳的車子,心裏殘存的別的推測也完全瓦解。
談以健靠在車子前,白色的運動鞋沾了一大半的泥土,平時是絕對忍受不了的,但現在好像又沒什麽。聽到腳步聲後,他擡頭,韓多朗已經走到他面前了。他眼睛驀然睜大,連話也忘了說。
韓多朗來摘茶是做了全面準備的,首先是耐穿的舊衣服,皮長靴,護袖,最有特色的事她頭上的草帽,是奶奶給她買的,知道她愛臭美,草帽上還紮了一條粉紅色的絲帶,系着蝴蝶結。
這身打扮在他看來是真新鮮,所以只顧着看,話也忘了說。
“你來幹嘛?”韓多朗問,她莫名有些生氣,雖然知道錯的是自己,別人又沒有義務去喜歡你,但談以健幹嘛還來找她呢,讓她躲起來默默舔舐傷口不好嗎?
“我,聽阿姨說,你到這裏來了。”談以健收回幾乎要釘在她身上的目光。
“……”這不廢話嗎,韓多朗抱着雙手道:“我沒問你怎麽來的,我是說,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她故意把話說得冷淡些。
談以健輕聲道:“來見你。”
“見我做什麽?”
“不做什麽。”
啊!韓多朗簡直要抓狂了,她跺了下腳,“行,你現在見到了,快走吧。”
“那,你不回去嗎?”談以健說,“我們可以一起。”
“不回,我還想多陪陪我奶奶呢。”韓多朗無情的說,“你走吧。”
談以健是真不想走,但一時也想不到什麽理由留下,在原地頓了頓,還是直接走到車邊,剛打開車門,就聽到一個聲音說:“是多朗的補習老師啊。”
韓多朗奶奶也下了山,手裏拎着兩個茶簍和保溫杯,笑眯眯的看着談以健。
韓多朗急忙迎上去,把東西分擔一點過來,“奶奶,現在就回家嗎?”
奶奶笑着說,“今天就到這兒,明天再來,多朗啊,老師這麽遠趕來,怎麽也不請他上門坐坐啊。”
“奶奶好。”談以健朝她的方向微微點頭。
韓多朗心裏澀澀的,想着這個人又不喜歡自己,老是在自己面前晃悠,只是徒添難受而已,于是撇撇嘴說:“他是大忙人,回去還有別的事做呢,不能在這裏耽誤時間。”
談以健正要反駁,奶奶和藹的看着他:“真那麽忙啊,連喝杯茶的時間都沒有嗎?米縣到這兒,要開三個多小時呢,肯定餓了吧,如果不嫌棄,就在家裏吃個便飯吧。”
談以健看看韓多朗,又轉向奶奶:“那就打擾了。”
“不會不會。”奶奶笑眯眯的說。
到了奶奶家,韓多朗給談以健倒完茶後,就去廚房幫着奶奶做飯了。
奶奶一邊切着年糕一邊道,“怎麽不去陪客人啊,沒禮貌。”
“他喜歡一個人呆着。”韓多朗洗完菜,又去竈臺下燒火,這個她可不太熟練,火一直燒不起來,柴火堆在裏面只悶出白煙來,韓多朗把腦袋往裏伸,大口大口的吹氣,火沒見着,煙更多了,她被嗆得直咳嗽。
“哎呦我的小祖宗哦,別在這兒添亂了。”奶奶一把把她撈起來,看着她滿臉的煙灰,笑得不行,“趕緊去洗把臉,等下幫着端菜就行了。”
韓多朗只好拍着手,不太情願的走出去。
談以健捧着一杯茶坐在走廊,瞧見她出來了,又是一愣,“你的臉——”
“知道,髒了。”韓多朗走到院子裏,把水龍頭擰開,嘩啦嘩啦的洗着,剛剛洗好,旁邊遞了一塊潔淨的手帕過來。
韓多朗頓了頓,沒接,扯着竹竿上晾着的毛巾擦臉。
談以健還是頭一回受到韓多朗這樣冷冷的待遇,想着是自己活該,但也不免委屈。
吃飯的時候,連奶奶都看出來兩人之間的矛盾,可她明明記得上次去米縣,自個的孫女對這個男孩子可熱情得很啊,現在又怎麽了?
她把碗筷放下,笑問:“老師能喝點酒嗎?”
“啊,能喝,但喝得不多,”談以健說,“奶奶,您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不是老師。”
“哦,我聽多朗媽媽叫你韓同學,那我也這麽叫吧。”奶奶拍拍孫女的肩膀,“走,陪我去拿酒。”
韓多朗跟着奶奶走到裏屋,看到地上七七八八擺了不少禮品盒子,她撐着膝蓋問,“都是別人拜年送的嗎?”
“一大部分都是你爸買的,盡瞎買東西。”奶奶随意一指,“就拿裏面那個吧,看起來最貴。”
韓多朗抱起那盒子,奶奶就低聲問她:“你和韓同學鬧什麽別扭啦。”
韓多朗裝傻,“沒有啊。”
“別裝,你奶奶眼神兒好着呢,你一向對朋友是最熱情的,怎麽今天跟見到仇人一樣。”
“奶奶,”韓多朗哀求着說,“真沒什麽事兒,您別問了。”
“好好好,我不問,但你态度好點,聽你媽媽說人家為你補習費了很多心,又不收補課費,現在你高考完了就不理人家,這不是——過河拆橋嘛。”
韓多朗簡直要哭了,“好,我不拆橋,這橋是水泥做的,輕易拆不了。”
為了表現自己的好客,韓多朗還親自為談以健斟酒,推到他面前,“請用。”
“……”
裏頭下毒了嗎?
“好了,小朗,你陪陪韓同學啊。”奶奶站起身,“我去隔壁老張家串串門。”
“奶奶您吃好了嗎?”談以健急忙站起來。
“吃好了吃好了,你們慢慢吃。”奶奶拿起旁邊凳子上的蒲扇,搖晃着出門了。
飯桌上只剩下了他們倆,談以健看了一眼韓多朗,然後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嘶——”談以健眉頭輕皺,這酒真烈。
“還喝嗎?”韓多朗百無聊賴的搖着酒瓶。
談以健想了一下,把杯子放回桌子,“喝。”
兩人都沒說話,韓多朗只管斟酒,談以健只管喝,一連飲了七八杯後,韓多朗看不下去了,把酒瓶封起來,“行了,別等下喝多了發酒瘋。”
“我還,還可以喝——”談以健帶着醉意囫囵着說,伸長了手去抓酒瓶,“再來一杯,我還行。”
“沒有了,都被你喝光了少爺。”韓多朗把酒瓶放到了桌底下。
談以健看起來醉了,眼神倒還不錯,腦子也還挺好使,“哼,小氣。”
這聲音真不像他平日會發出的,像小孩子的語氣,又因為皮膚白,一點紅都特別明顯,這下整張臉更像是塗了淡紅色胭脂一樣。
都說喝酒壞事,果然是這樣,韓多朗暗想,我還是躲遠點好。
她預備起身和這個人保持點距離,而剛剛站起來,手腕就被他捉住了,他掌心好燙,那溫度又慢慢下移,挪到她的手掌,握住了,和她掌心相貼。
“談,以健?”韓多朗心跳得厲害,不知道他是真醉了還是清醒着。
“多朗,多朗。”他低低的喚着,頭卻低垂着,抓着她的手越來越用力,像非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了才肯罷休。
韓多朗痛得要掙脫出來,忽然又聽到他緩緩的說,“對不起,我利用了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