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廢物
第二天，韓多朗就高高興興穿着黃色襯衫，外面再套了校服準備去上學了。
她敲了敲車窗，車內假寐的人睜開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哎，清晨就可以看見這麽俊朗的笑容，人生真美好。
韓多朗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遞了倆包子給他，“我媽媽做的，紅豆餡。”接着是一瓶牛奶，“熱的。”
“我吃過早餐了。”談以健笑笑說。
“你吃了什麽？”
“……喝了咖啡。”
那叫什麽早餐？
韓多朗立刻板着臉說，“你現在吃，吃完我們再出發。”
“你上學不會遲到嗎？”
“不會。”韓多朗從書包裏翻出課本來，“我不看你，你趕緊吃。”
她甚至用課本遮住臉，談以健無奈的笑笑，只好吃了。
這之後，談以健就負責送韓多朗上下學，韓爸韓媽也覺得過意不去，總麻煩人家實在不太好，于是總拉着他來自家吃飯，漸漸與他熟悉起來。
韓多朗是最開心的了，除了學校裏總有女生朝她打聽那個“帥司機”的來歷，大膽一些的甚至直接找他搭讪，韓多朗氣都氣不過來，只好不讓談以健下車，敲車窗也不要理。
很快，迎來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那天，班主任老楊把學生一個個叫去辦公室，每個人回來都是一臉頹廢。
韓多朗自覺這次發揮的不好，心裏本來就惴惴的，等上一個同學回來叫到她名字時，她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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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座的林朝已拉了拉她的手，給她一個安定的笑容，韓多朗勉強笑笑，依舊怕得很。
老楊是個短發的中年女子，是個很負責的班主任，這個班她從高一一直帶到高三，感情很深。作為老師來說，最喜歡的學生無非兩種，一種是成績好的，一種是性格好的。韓多朗無疑就是後者，這個女孩子活潑可愛，開朗熱情，班上有什麽活動她都是最積極響應的那一個，從來不會讓老師冷場。
但是呢，老楊喝了一口茶，看着她的成績單，老師的喜歡對升學是沒幫助的，她還是得靠自己的本事。
“報告。”韓多朗敲了門，站在辦公室門口。
“哦，進來吧。”老楊把茶杯放下，朝她笑了笑。
韓多朗微低着頭走進來，她現在走路已經用不到單拐了，只是不能跑，走得很慢，她雙手拽了拽自己的校服衣擺，站定後又似乎覺得這樣不太好，雙手別後，用了一點勁抻着，“楊老師。”
老楊道：“腳已經好了吧。”
韓多朗輕輕的嗯一聲。
老楊笑笑：“哎別緊張，你這次沒有退步。”
“真的呀。”韓多朗笑着擡頭。
“嗯。”老楊頓了頓道，“當然，也沒什麽退步的空間了。”
韓多朗一聽，頭立馬又垂了下去。
“哎多朗啊，”老楊掃了一遍她的成績，除了語文能稍微看得過去，其他都是慘不忍睹，她簡直都不知該從哪一科下手了，“你這，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麽呢？”
韓多朗在暑假只短暫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很快又抛到一邊，只好老實的搖搖頭。
老楊嘆氣：“不管以後做什麽，現在總要把成績搞上去啊，再這樣下去，以後就成了小廢物了，到了社會上，競争只會越來越激烈，你什麽都不會……”
小廢物，小廢物，小廢物……
這個稱呼不斷的在她耳邊回放，痛斥着她的失敗。
如果老楊不是韓多朗喜歡的老師，如果老楊是吼着說出“你這個廢物”之類的話，韓多朗都不會往心裏去，可能還會嘀咕一句：你才是廢物呢。
但偏偏，現實情況與之相反，這是她喜歡的老師，這個老師以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出“小廢物”這幾個字，韓多朗就不得不信了，從而自尊心大大受挫。
“你現在是拖班級的後腿，以後畢業了找不到工作就是拖家人的後腿，拖社會的後腿，這是萬萬不行的。”
老楊還在繼續說，但突然發現韓多朗的眼淚跟斷線的珍珠一樣霹靂吧啦的落下來。
老楊心裏一喜，這是聽進去了，這孩子還是有救的！
徐俠正這次考得很好，不需要在教室等着受刑，他去小賣部買了一沓漂亮的信紙，準備給蘇寒雪寄信。追了她那麽久，知道她就喜歡這些老式的玩意兒。
回教室的走廊上卻碰到了葉婷婷，徐俠正暗自叫苦，這些天一直有意躲着，他沒辦法像韓多朗說的那樣給她什麽教訓，又沒法正面面對她，總之就是別扭。
葉婷婷是專門來這兒堵他的，一點也不給放他離開的機會，直徑走過來，“徐俠正，我是不是該跟你道歉？”
“啊？”徐俠正沒料到她這麽直接，更加局促起來，“其實，其實不用。”
葉婷婷道：“那就好，我也沒打算道歉。”
“什麽呀。”徐俠正突然就有點生氣了。
“是我先喜歡你的，從小學就開始了。”葉婷婷說，“我想，我有資格和她搶，而且你那個女朋友冷冰冰的，又很假，我真不知道你喜歡她什麽。”
徐俠正本來還震驚她怎麽從小學就開始喜歡自己，到後來聽到她編排蘇寒雪，就老大不開心了，“誰準你這麽說蘇蘇的。”
“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徐俠正，她不适合你。”
“你又知道？”徐俠正冷笑。
葉婷婷覺得受到了傷害，但仍然堅持說：“你放心，我現在不會糾纏你，現在高考是我的頭等大事，我不會為了你耽誤這個。但是等到了大學，我一定會讓你知道，誰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聽到這話，徐俠正居然有點被震住了，好像他從來都沒有認識過葉婷婷，從前他只以為葉婷婷脾氣驕橫，心眼壞，喜歡捉弄韓多朗，但是現在，他發現……還沒等他發現什麽，他就看到了神色落寞走路慢吞吞的韓多朗，一看就是挨了一頓狠批的，徐俠正立馬想跑過去，又被葉婷婷拽住，“你聽到沒有？”
“先別煩。”徐俠正毫不留情的掙脫她跑了過去。
葉婷婷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因為這場景那麽熟悉，不，不只是熟悉，是她成長過程中一遍遍的重複，她一直是被抛棄忽視的那一個。
韓多朗也看到了葉婷婷和徐俠正，但她現在才沒心思管這個，徐俠正勸慰的話她也聽不進去。
因為，她是廢物了！
現在是廢物，以後也還是廢物，廢物怎麽有心思和能力去管別人的事啊！
放學的時候，談以健在一衆藍白校服內很快看到了韓多朗，沒有跟往前一樣揮手跑過來，跟缺水的花似的。
談以健本來想下車，想到她不讓，又生生忍住了。
等韓多朗上了車，那種跟平日不同的感覺越發明顯，談以健也不知怎麽問，只好說：“給你買了糖炒栗子。”
“謝謝。”
談以健又說：“你說的那家炒栗子，生意真是好，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不過嘗了一顆，的确很好吃。”
這種話他不太會說，只怕說得不好，也無趣。韓多朗把栗子摟了一路，一顆也沒吃。
到了樓下，韓多朗才慢吞吞開了金口，“我的腳好得差不多了，以後不麻煩你送我了，還有，”她把栗子遞給他，“也不用給我買吃的了，我要減肥了，胖了對身體不好。”
韓多朗滿腦子“廢物理論”，只覺得現在被她拖了後腿的還有個談以健，更是難受的不行。
她又沒學會藏表情，一臉的苦大仇深，談以健便問：“發生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最後一個字已經添了顫音，接着眼淚便掉下來了。
談以健吓了一跳，想給她擦，又覺得冒昧，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不能和我說？”
韓多朗拿紙巾捂着臉，覺得丢人，“不能。”
“那……”談以健想了想，高中生的生活簡單，高三生的主要任務更是簡單，便問：“考試考砸了？”
擊中了要害，韓多朗又嘤嘤的哭出聲。
等她聲音小下去，用了十幾張紙巾擦幹眼淚，談以健才說，“我能看看你試卷嗎？”
“哪一科？”韓多朗下意識的問，又突然板着臉，“不能，哪一科都不能。”
談以健淡笑着說：“那就數學吧。”
韓多朗道：“我看起來像數學很差的嗎？”
談以健道：“唔。”
韓多朗氣得想下車，但的确是，數學卷子還有好多題沒懂，數學老師上課講的時候，只說這題也簡單那題又是講過的，她暈暈乎乎好像從來沒上過課一樣。
明天又要把訂正好的試卷交上去。
韓多朗想了想，只好把卷子拿了出來。
這卷子上的紅叉叉簡直精彩，談以健看得都愣了好一會。
韓多朗又後悔拿出來，伸手去奪，談以健卻不給，看到上面有改正的痕跡，便問，“有那些題沒懂嗎？”
韓多朗不願意給他看扁，便直接說，“最後的大題目。”
談以健找她要了筆和草稿紙，低頭看了一會題目，便唰唰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
雖然知道談以健肯定成績好，也知道他這個人有些琢磨不透，但認識他以來，韓多朗沒觸碰到他擅長的領域，便沒覺得他多厲害。現在看他下筆如神的樣子，才真切感覺到他身上的學霸氣場。
學霸給人講題也是很厲害的，最後這大題，數學老師講了一遍，朝已給她講了一遍，她依舊糊裏糊塗的，到了談以健這裏，卻發現其實并不複雜，只是要用過高二學到的兩個公式。
“你們錯題要抄幾遍？”他問。
“十遍。”
“哦，那你抄吧。”
韓多朗本來想回去寫的，不知為何又把書包墊在膝蓋上，不是很舒服的抄起錯題來。
她感覺抄寫的時候身邊有束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這讓她很緊張，但又很愉悅。
等她抄完擡頭的時候，談以健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韓多朗想了想，沒叫醒他，又繼續寫其他的作業了。
耳邊有輕微的脆響，談以健睜開眼睛，韓多朗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剝栗子，又朝他笑笑：“把你吵醒了吧，可我太餓了，我想吃點東西。”
“幾點了，我睡多久了？”談以健問。
“兩個小時。”韓多朗說。
這麽久！
談以健道：“你怎麽也沒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挺香啊，就不想打擾你。”韓多朗笑着吃栗子。
“趕緊回去吧，你爸媽肯定着急死了。”
“沒事兒，我發短信跟媽媽說了晚點回。”韓多朗道，“就是餓了，走吧，趕緊回去吃飯。”
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恢複了，而且說這話的時候這麽自然。
回去。
就好像那也是他的家一樣。
談以健心裏湧起一陣久違的感動。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呀，韓多朗這是要找補習老師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