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兩個關府、五香糕 這、這是什麽沙雕的……
春苗來大膳房找關鶴謠時, 關鶴謠一點兒也不意外。
昨日的官宣可謂高調又混亂,太夫人不找她,她自己也得去。
她一邊随春苗往榮禧院走, 一邊聽她講府裏對李監局和莫廚娘的處置。
莫廚娘作為甚有名望的廚娘子, 是關策以厚禮請回的,并不是府中仆從,多少要給她留些面子。且她的情節沒有李監局惡劣,畢竟不是刻意誣陷,只是無腦狂噴, 太夫人本來不欲為難她。
但架不住莫廚娘自己氣性大,也自知失态。她居然被人挑撥幾句就去揭秘主家辛密,無論是真是假, 人家沒把她當堂轟出去已經仁至義盡了。總之已經失了主家歡心,還不如自己體面點離開, 她便自請離去,太夫人也沒有阻攔。
李監局卻沒她那麽幸運。
說實話,只要管着采買,誰不為自己撈一點好處?只要別太過分, 主家多半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此次事件就是從這果子價格而起,府裏難免要重新清查。
這一查, 就查出了不少問題。
虛報價格、賬冊作假、暗收回扣、以次充好……總之采買差事上能犯的錯誤都犯了, 那叫一個五毒俱全。
挖出了李監局這個大蘿蔔, 又帶出了一連串的泥,整個四司六局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
雲太夫人念舊,仍不忍将李監局扭送官府,只将她和她那一衆心腹下放到了郊外莊子。
吵吵鬧鬧一晚的事就這樣悄悄塵埃落定,關鶴謠痛失一明一暗, 一傻一精兩個對手,還挺惆悵的。
她就一路惆悵到了榮禧院。
進得暖閣,只雲太夫人一人倚在榻上假寐,身邊一個婢子嬷嬷也無,連春苗也自動退下了。
雲太夫人朝關鶴謠招招手,“坐我邊上來。”
關鶴謠心中有些打鼓,僵硬地挨着太夫人坐了,屁.股沾個軟榻邊邊。她見太夫人面露倦色,想來這一天一夜處理府中諸事累着了,緊張又變成了愧疚,便先開口道:“昨夜之事全因妾而起,攪擾太夫人了。”
Advertisement
太夫人擡眼一笑,“如何能怪你?”
兩人就很官方地讨論起昨夜之事,官方到關鶴謠忘了雲太夫人找她的真實意圖。直到太夫人忽然拍拍她的手,含笑道:“五郎眼光好。”
關鶴謠便也繃不住了,臉驟然燒紅。
雲太夫人喜憂參半,“他向來是兄弟裏最穩重的,昨夜可是把我吓得夠嗆。這幾個孩子翅膀硬了,就合起夥來蒙我這個老婆子。”
要說明和關鶴謠相識始末,自然只能坦白蕭屹受傷的事。
蕭屹已經盡力描繪地雲淡風輕,但是雲太夫人仍聽得心驚膽戰。她沉浮多年,如何不知這其中兇險?
嘆一口氣,雲太夫人仍在後怕,可算找到個人傾訴,“官家看似平和,只顧醉心書畫,其實疑心頗重,于立儲一事上久懸不決,那穆郡王怎麽可能不争一争?居然把大報恩寺也設計進來,呵,也不怕遭報應。”
其實,關鶴謠至今仍不知花朝節當夜大報恩寺發生了什麽,她亦不想逼迫蕭屹,便沒有問過。目前看來情勢是有些盤根錯節,既然兩人關系已經明朗,她便應該找機會與他好好談一談這個問題,共同進退才是。
“哎算了算了不說這些。”見關鶴謠若有所思,雲太夫人端起茶盞收了話頭,暗忖別吓到這嬌嬌軟軟的小娘子,卻不知關鶴謠正尋思着怎麽neng死穆郡王。
雲太夫人從前就很是中意關鶴謠,如今換個身份再看她,越看越喜歡,也越看越憐惜,“雖知那關旭不是什麽好人,卻沒想到他居然這般苛待親女,真是枉為人父。她關家滿山歹竹裏就掙出你這麽一棵好筍,他竟不知珍惜。”
好筍·關鶴謠同學愣住,“太夫人認識家父?”
雲太夫人送到嘴邊的茶盞一抖,“你不知?”
關鶴謠搖頭,“知道什麽?”
雲太夫人見她一臉真摯的茫然,驚訝之餘又在心裏罵了關旭幾句。
可憐這小娘子獨自在偏遠院落長大,竟對自己家族都一問三不知。
念及此,她聲音愈緩,“你家與這信國公府乃是同宗,都是安豐關氏的分支。雖說出了五世而遷,早就算作兩個家族,但你父與我先夫同輩,他見了我還要叫一聲族嫂。”
關鶴謠如遭雷擊。
這、這是什麽沙雕的僞骨.科情節?!
她便宜爹和太夫人同輩……
極度震驚中她脫口而出——
“那、那五哥不就是我大侄子?”
雲太夫人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左右這口茶是喝不進嘴裏了,她顫抖着将茶盞歸位,又抓着關鶴謠笑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解釋兩府的淵源。
這剛好要從初代信國公——關梓講起。
關梓是家中次子,因文武兼優深受長兄關桑忌憚。
長兄多次陷害,甚至波及關梓子女,是可忍熟不可忍,關梓當即與其兄分家,離了安徽老家前往金陵闖蕩,一路青雲直上獲封國公。
而關桑一脈留在老家,始終岌岌無名。
關旭是經歷N多代的矬子裏拔大個之後,關桑一脈好不容易蹦出來的“有出息的”。
他當年剛到金陵即來國公府認親,府中顧及同宗之義對他也是照顧有加,甚至為毫無根基的關旭購置了住處。
可是關旭其人心術不正,貪心不足,公然狐假虎威,欲借國公府之勢為其仕途鋪路。
國公府再也不與其往來。
倒是這麽些年,關旭一直沒放棄重新抱上大腿,四時問候,年節禮品未斷過,奈何人家不搭理他。
關鶴謠聽得連連點頭。
渣爹,不愧是你。
雲太夫人說了好一大頓,終于喝上了茶,寬慰道:“你們要是同姓還有些麻煩,好在當年讓五郎改姓他沒改。說到底咱們也不管那些,”老太太手一揮,端的是開明無比,“你二人情投意合就是,管那些牛鬼蛇神作甚?”
她亦出身将門,當年父母對她與老信國公關越的婚事也是百般不願。并非關越不好,只是家中深知做将門之妻的苦楚。
太夫人又将自己的事情與關鶴謠講了,最後道:“可于我來說,哪怕只與那人過一天,也好過與旁人過一輩子。”
雲太夫人睿智又慈祥的目光中,關鶴謠動容地點了點頭。
她此生所求,也是得一人真心相待,共赴白首。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從關鶴謠的視角再講一遍撿蕭屹的故事另有趣味,雲太夫人聽得津津有味,眼瞧着過去許久,才不情不願地準備放她走。
她自炕桌抽屜裏取出一封厚厚的信。
這封信可是清晨關策被人攙扶着來請安時帶來的,哭着喊着要她務必親手交給關鶴謠。
雲太夫人笑道:“小娘子就沒什麽要給五郎?”
這國公府怎麽完全轉變為地下聯.絡站了?
專員級別還越來越高了!
關鶴謠內心吐槽,卻還是紅着臉應了“有”,自衣襟掏出一封信雙手遞過。
她也馬上被太夫人吐槽了,“也這麽厚?你們寫書呢?”
這倒是沒說錯。
關鶴謠這些日子又寫了不少食譜,一起給蕭屹等着他潤色。
她便将兩人合寫食譜的事情說了。
“你倆倒是有趣。”人家娘子郎君都是相攜吟詩作畫,雲太夫人着實被他們這樸實無華的事業線逗笑了,“說起這做菜……你是五郎心儀的小娘子,怎能繼續在這府中任我等驅使?聽說你那攤子還開着,每日這般奔波,我那孫兒要心疼壞了,我說他昨晚怎麽心不在焉。”雲太夫人搖頭笑笑,“這廚娘一事,你挂個名字即可,就莫要來了。”
什麽?
不讓她做菜?
這簡直是剝奪了關鶴謠最大的快樂!
人家關系戶都是天降兵,怎麽到她這還給撸下來了?
她急得扯着太夫人衣袖撒嬌,“太夫人是将門的太夫人,怎的教妾去吃空饷?”
一句話将雲太夫人哄得哭笑不得,又聽關鶴謠指天指地剖白自己是多麽喜歡做菜,是多麽喜歡為太夫人做菜,更覺得這小娘子不恃寵而驕,心中對她的喜愛又深了幾分。
太夫人只得答應了關鶴謠繼續做廚娘,但囑咐她一切從權,千萬莫累到。
關鶴謠感動地應下。可能是愛屋及烏吧,她覺得與雲太夫人有一種自然的親近之感,便又陪着老人家說了一會兒話,最後正了神色道:“妾還有一事相求。”
*——*——*
“鶴廚娘,芡實粉和茯苓粉磨好了,我順路給你拿過來了。”
“多謝張廚娘。”關鶴謠對來人一笑,接過她手中的芡實粉和茯苓粉倒進木盆裏。
那廚娘見盆裏已有雪白的糯米粉和米白的粳米粉,便猜到她要做什麽,“你這是做五香糕?”
“是。只是那幾味藥材磨粉來不及了,”她一指阿虎,“我便讓阿虎煎成藥湯。”
本該再加黨參、白術和砂仁三種藥粉,與芡實、茯苓一起湊成這“五香”之名,但關鶴謠趕時間,幹脆将它們煎成藥湯(1)。
若是調成面糊,那蒸出的糕就是紮實軟滑的口感,但關鶴謠想着那樣有些難消化,今日便做成松糕。為此,她極有耐心地一點點往粉裏撒藥湯,再以指尖細細撚開,讓面粉吸飽了藥湯,卻一直保持着清爽蓬松的狀态。
将五香糕粉篩到四方模具裏,她又飛速開始準備“隔紗豆腐”(2)。
選老豆腐片成薄片,每層間夾着打散的火腿茸,蘸上豆面和松子封口,和五香糕糊一起上鍋蒸了。
趁着鍋裏蒸着東西,她又做好了一道滑蛋蝦仁,而後便帶着阿虎,拎着食盒去看望小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