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0)
海藍都清楚。
她做了個鬼臉,朝楚留香橫了一眼:“我們留下看熱鬧就是了,才不幫他!”
☆、43、四三章
可海藍又料錯了。
她說不幫楚留香,不可能真的不幫。
楚留香傷勢稍好,便拜托了兩人四件事。
“第一件事,我希望海藍你能幫我打聽葉盛蘭此人。”楚留香沉吟片刻,方才說道。
海藍愣愣,她當然知道葉盛蘭是誰在哪幹了什麽事,但楚留香為何一來就拜托她?
“你不是該拜托一點紅才對麽?”
楚留香也不回答,只看着她笑說:“因為你肯定知道。”
海藍不說話了。
楚留香看着她問:“那你猜猜我接下來會拜托您三件什麽事?”海藍想了想道:“将‘丁家雙劍’的丁老二騙回家去,盯住薛家莊的二公子薛斌,還有……挖墳。”
一點紅聞言不禁看向楚留香,似乎在證實海藍話中錯對。
楚留香說:“你只說中了一件事。”
海藍這下大吃一驚,瞪着眼道:“怎麽可能?!”
“看來你的預言術也不那般頂用了。”楚留香笑着又道:“薛斌不用盯他,他的事我大約已經清楚了。墳不用挖,因為我也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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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藍百思不得其解:“那你要拜托我什麽事?”
楚留香道:“其一,去施家莊,幫我取下施家莊女兒身上的玉佩;其二,告訴真正的施家莊女兒,我并不介意有人設計我。”
海藍皺了皺眉,覺得楚留香果然是非常的聰明,可原本沒有這些啊。
“取那玉佩幹什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因為石繡雲。”
海藍頓時無語,敢情楚留香關鍵時刻還不忘把妹子,把人家玉佩取回來博美人一笑。而一點紅在旁邊看兩人交談,內容卻是一頭霧水,薛斌也好石繡雲也罷,他一個都不認識。
海藍知道他肯定不明白,湊過去對他說:“我等會兒慢慢講給你聽。”
一點紅和海藍去找葉盛蘭了。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海藍叽叽喳喳的給一點紅講述楚留香的事跡,一點紅則靜靜的聽着。
“楚留香來到左輕侯府上,卻聽聞左輕侯的女兒左明珠已死,并且親眼見到左明珠詐屍,然後魂魄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施家莊的已死的女兒施茵。”海藍頓了頓,又重重說道:“借屍還魂是無稽之談,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不可信。”最後一句話也不知是在說左明珠施茵,還是說給她自己。
一點紅倒沒想到海藍的想法,只是覺得疑惑:“那究竟是何原因?”
海藍道:“所以左輕侯就托楚留香來幫他查這件事情。楚留香後來了解到,左明珠被指了一門婚事,男方便是‘丁家雙劍’的公子,施茵也被指了一門婚事,男方卻是薛衣人的兒子薛斌。兩個女子都心有所鐘,不想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于是故意裝死演了這麽一出戲。”
一點紅還是不甚明了:“葉盛蘭又是誰?楚留香為何要我們打聽他?”
“葉盛蘭是個唱戲的。”海藍眨了眨眼道:“也是施茵真正喜歡的人。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施茵喜歡唱戲的葉盛蘭,左明珠喜歡的是薛斌,所以才借自己的‘屍’還施茵的‘魂’。左明珠變成了施茵,不就可以嫁給薛斌了麽?”
“可施茵詐死,她的屍體怎辦?”
海藍道:“你方才聽見楚留香提起過石繡雲了吧?”
一點紅點頭。
海藍又說:“現在施家莊上施茵的屍體,便是石繡雲姐姐的。”如此,屍體的事情也有了解釋。
一點紅愣了愣,可還是覺得不對,可他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海藍看他神色,眼珠一轉,繼續道:“這布局雖然巧妙,但還需有人配合。例如為左明珠确診死亡的大夫,守靈的丫鬟媽子,有了他們的配合,此事才算真的天衣無縫了。”
“原來如此。”一點紅恍然而笑,海藍總能猜中他心裏想什麽,并且很快的為他解釋,他覺得這樣很好很好。
一點紅道:“但她們這布局實在大膽,不管其中哪一環出了問題都是行不通的。”海藍“嗯”了聲,看着他眨眼道:“為了所愛的人,這點冒險并不算什麽。”
一點紅心間一熱,還沒說話,便覺右手被人握住,海藍低着頭道:“要是我,我也願意的。”一點紅沒有說話,只是将海藍的手緊緊反握。
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很難改變,但海藍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這樣海藍就很滿足了。
海藍雖然對事情知曉甚深,但是叫她在茫茫松江府找到葉盛蘭也是個苦差事。
她和一點紅在街上找了一下午,問了無數路人,也沒個頭緒。
“天上掉個葉盛蘭就好了。”海藍不累,就是覺得焦躁。
一點紅正要說話,海藍卻突然指着前面一家包子鋪喊:“我要吃包子補充體力!”于是一點紅改口道:“好。”
海藍不是餓,她是無聊。
“來十個包子!”
海藍剛一張嘴還沒來得及說,旁邊一個頭發花白的大媽就搶聲道。
那包子鋪老板看着大媽笑說:“喲,梁媽,你來了啊!”
海藍一怔,刷的轉頭看着這個叫梁媽的人,心裏淚流滿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梁媽拎着包子走了。
“跟上她。”海藍拉着一點紅就走,嘴裏說道:“這梁媽就是配合她們的人,跟着她走不會錯。”前提條件是她沒有認錯人……
一點紅對海藍的話深信不疑。
跟着梁媽走了半晌,來到一處小巷。巷子裏只有梁媽一戶人家,門口挂着兩個燈籠,大門緊閉。梁媽在門上敲了三下,一個胖乎乎的女子探頭出來,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胖女子将門拉開一條縫兒,梁媽便閃身進去了。
海藍正要過去,卻被一點紅拉住,搖了搖頭。便在此時,梁媽又忽然探出頭,四處望了望,見沒有人,才放心的關上門。
“……”海藍有些郁悶。
“怎麽了?”一點紅問。
海藍說:“葉盛蘭和施茵應該就在裏面,我們是禮貌的敲門,還是踹門,或者直接翻牆進去算了?”
一點紅頓了頓,說:“先敲門吧。”
于是他們上前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一個聲音,問:“誰啊?”
海藍順口就說:“送水的!!”
一點紅:“……”
“啊不是不是,我是來……”查電表的收水費的送快遞的疏通下水道的……好像都不怎麽對啊……于是海藍呃了半天,詞窮了。
院子裏的人半天沒有應聲。
海藍又敲了敲門,輕聲道:“給開門嗎?”
院子裏一片安靜。
海藍擡手準備再接再厲的敲門,卻被一點紅抓住手腕阻止了。
“她不給我們開門。”海藍第一次被人拒之門外,可憐巴巴的說。
一點紅嘆了口氣,道:“走罷。”
“去哪?”
“翻牆。”
“……”
☆、44、三四章
海藍和一點紅站在院子裏的時候,将梁媽吓壞了。
“你……你們……”她抖着手指還沒說完,裏屋突然沖出來一個少年,什麽話也不說便直接朝一點紅攻去,雙腿連環踢出,竟是一等一的北腿鴛鴦腳。少年的功夫卻是極好,可他的對手是一點紅。于是在他準備使出第二招時,雙腿忽然一涼,待反應過來,兩邊褲腿已經被劃了“十”字。
“嗆”的聲響,一點紅還劍入鞘。
少年呆立在原地,他只不過使出了一招,對方卻還了他四招,高低立現。
“盛蘭!”一個女子忽然驚呼,從屋裏奔出來一把抱住少年,朝一點紅怒目而視:“你們是什麽人?”
打架的事交給一點紅,說話的事自然就是海藍了。
“我們是楚留香的朋友,是他托我們來此的。”
果然,女子聽見楚留香的名字愣了愣,少年和梁媽亦然。
這女子便是施茵了。
而他身邊的少年,正是她傾心相許的人——葉盛蘭。
施茵只遲疑了片刻,随即道:“什麽楚留香?我不認識!無緣無故來我家中幹什麽?你們快些離開,休怪我翻臉!”
“這裏是你家?那施家莊是什麽地方?”
施茵一怔,但還是不承認:“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海藍也不着惱,只道:“施茵姑娘貴人多忘事,前些時候不是才和左家小姐聯手上演了一出好戲麽?難不成這麽快就忘了?”
“你……你怎麽知道?!”施茵刷的看向海藍,震驚反問。
這一來便承認了她自己是施茵。
施茵心裏認定海藍和一點紅是她爹派來的,哭着道:“我已經和盛蘭結為夫妻,就算回去,也不會嫁給薛斌的!”
葉盛蘭聞言擋在施茵身前,大聲道:“你……你們休想拆散我和她!”
“盛蘭……”施茵滿懷深情的看着葉盛蘭,轉過頭絕決的說:“要我回去,除非我死!”
此言一出,梁媽再也忍不住了,和施茵抱頭痛哭,一邊哭還一邊說:“我可憐的茵姑娘啊!都怪梁媽不好,沒能力照顧好你啊……”
海藍微微退後兩步,看向一點紅頗有無語。
“你們至少等我說兩句啊!”海藍扶額,又道:“又沒人拆散你們,先別哭嘛!”
幾人本來都是悲傷切切,聽見海藍最後一句,都頓了下來。
施茵擡起淚眼,不可置信道:“你……你們不會将我帶回施家莊嗎?”
“帶你回去幹什麽?”海藍笑眯眯道:“有句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們都已經結為夫妻了,我為何要做這種事。”
“可……可楚留香他……”葉盛蘭遲疑道。
海藍說:“楚留香第一是想确定施茵姑娘是不是真的死了;第二便是想讨你們的喜酒喝;第三便是告訴你們,他并不介意你們設計他。”
葉盛蘭聽到最後一句,面色微紅道:“到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幾人聯合設計楚留香,不過是要借他之口告訴左輕侯和施家莊的人,借屍還魂确有其事。因為天下人都知道楚留香一言九鼎,說出話比珍珠還真。
“還請二位轉告楚香帥,希望不要将此事告訴旁人……他的大恩大德,我和茵兒都銘記于心。”葉盛蘭雙腿一軟便要下跪,卻被一點紅伸劍一托,便怎麽也跪不下去了。
海藍笑道:“你且放心,楚留香一定會成全你們的。”
施茵扶起葉盛蘭,複雜道:“希望他也能成全另一對。”
告別施茵和葉盛蘭,海藍覺得心情奇好。于是她問一點紅:“成全他人,你心情好不好?”
一點紅愣了片刻,點了點頭,說:“我有些理解你當初為何要幫柳無眉了。”
海藍拍手笑道:“助人為樂從我做起!”
一點紅不由笑了笑。
海藍看了看天色,說道:“四件事已經完成了兩件。另外兩件一個是去死人身上取玉佩,一個是騙走‘丁家雙劍’。前者是偷東西,恰好天黑好辦事,我們這個時候就去施家莊吧!”
一點紅想說其實不用這麽着急,但看海藍一臉興奮勁,這句話便沒有再提。
到了施家莊,夜已很深。
兩人站在高高的圍牆下面,海藍雙手挂着一點紅脖子道:“來吧!我們繼續翻牆!”
一點紅微微一笑,将她手拉下來,正色道:“你別去。”
“哈?”海藍以為聽錯了,看着他道:“難道你想一個人進施家莊?”
一點紅道:“施家莊不比先前,此處高手不少,帶你進去若有萬一,我恐怕不能顧及。”一點紅自己的武功自己有數,他不會信口托大,也不會妄自菲薄。
海藍想問個為什麽,但是又覺得沒必要。施家莊的母老虎一個賽一個的兇,她對一點紅道:“府裏有花金弓,你千萬別碰上她。”
一點紅點點頭。
“還有薛紅紅,更不能碰上她!”
一點紅:“……”
海藍本來想說還有薛笑人,你絕對絕對不能碰上他!可她覺得說出來就晦氣了,于是話到嘴邊改口道:“你一定要小心,非常小心。取了玉佩快些回來,我在這等你。”
只不過是進去取一件東西,對于一點紅這樣的高手并不是什麽問題,如無意外,很快就能出來。可就這麽一會兒的事情,海藍就覺得生離死別般,一點紅心底也盡是不舍。
真是扭扭捏捏啊!
海藍心裏啐了自己一口,跺了跺腳,沖過去抱住一點紅,心裏才踏實一些。
“我只給你半個時辰,你不出來我就闖進去!”
一點紅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待做完這個動作自己都愣了。
他好像從未主動對海藍親昵過。
“無需半個時辰,兩刻鐘足夠。”
海藍想說兩刻鐘什麽的……她不太清楚是多久啊!
海藍百無聊賴的在牆下來來回回的走。
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六百七十四,六百七十五,六百七十六……”海藍數着數着,不由側頭朝牆上看了一眼,可這一眼差點将她吓的栽個跟頭!
那牆上竟然多出一個人影!
海藍登時僵住身形不敢再動,生怕後面那個人影摸出一把刀将她砍成五六七八塊。
“大姐?你怎麽不數啦?!”背後那人幼稚的喊道,聲音卻是極為粗厚。海藍剛想說“大姐你妹”!哪知還未開口,說話那人就已經蹦蹦跳跳到她面前,頓時說不出一個字了。
一個臉上摸着紅豔豔的胭脂,穿着金線繡花袍的……中年糙漢子!
海藍喃喃道:“不會這麽倒黴吧……”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
☆、45、三四章
面前的活寶見她發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大姐,你在說什麽呀?”
海藍心道萬一是認錯人了呢?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海藍極力将面前這人想象成可愛的正太,親切的問道。
活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說:“寶寶,我叫薛寶寶!”
海藍聞言當真是欲哭無淚,她怎麽就這麽倒黴啊!是了,此處是施家莊,薛笑人有事沒事就喜歡來這裏閑逛,可是她的運氣也太好了,這樣也能遇上。
“大姐,你為什麽不和寶寶玩?”
海藍看他一眼,心想:你若是真的傻子,我一定和你玩!可明明是個陰險狠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己多說一句話就可能小命不保啊!
海藍對薛笑人幹笑着說:“小弟弟啊,天色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薛笑人一口一個大姐,海藍也一口一個小弟弟,看誰吃虧!
薛笑人卡巴卡巴眼,道:“因為寶寶在等人。”
海藍一愣:“等誰?”
薛笑人蹦蹦跳跳的靠在牆邊,對海藍俏皮的伸伸舌頭:“我不告訴你!”
海藍刷的撇過頭,差點要吐了。這絕對絕對是她見過最惡心的表情!!!等海藍惡心夠了,才想起來自己精神有問題的時候,這種事貌似幹過的不少……
“小弟弟,你別等了,快回去吧。”海藍朝薛笑人道。
薛笑人卻反問:“大姐,那你為什麽不回去呢?”
海藍一噎,心裏咆哮我也在等人好伐?!而且等的是你悲催徒弟好伐!!!
“大姐你怎麽不說話?”
海藍看他一眼,想不通這人怎麽就裝的這麽像!
“我不想說話。”
“那好,寶寶給你說話,你聽就好了。”
“……”
“寶寶幫你數數好不好?”
“好啊!”
“一、二、三、四、五、六……”
海藍看着薛笑人認真的數數,心裏越發着急了。她默默祈禱一點紅可不要太準時啊,要是剛出來碰見薛笑人就麻煩了……
“他是誰?”
海藍心裏才念叨完,身邊勁風聲響,便站了一人。
“怎麽這麽快!!”海藍擡頭瞪着一點紅,心裏又憂又氣,事與願違這四個字來形容她此時狀況再貼切不過了。
一點紅見她這樣不禁愣了愣,因為害怕海藍等的太久,他進了施家莊立刻挾了個仆人指路。待來到停放屍體的靈堂,取了脖子上的玉佩便趕了出來,這一番下來竟連兩刻鐘都不到。
薛笑人這時也不數數了,擡頭看着一點紅。
“小弟弟,你繼續數數吧!”海藍對薛笑人飛快的說完,拉着一點紅就走。一點紅尚在奇怪海藍怎麽叫個四十來歲的人小弟弟,卻見薛笑人突然大聲道:“我不許!”
海藍哪裏肯聽,硬着頭皮根本不理他,手心裏竟是冷汗。
一點紅感到海藍神情不對,也知有事,只不過此時不方便告知。
“大姐,你把我要等的人拉去哪裏啊?”
海藍一聽這話便知道薛笑人的意思了,對一點紅急道:“快跑!”一點紅頓了頓,随即攬起海藍的腰,足下借力,一瞬掠出數丈。
可薛笑人哪這般容易放走他們,他先朝海藍嘿嘿笑了一下,身形一閃,便已經站在一點紅面前,攔住兩人去路。
一點紅沒想到這個傻子竟會武功,而且武功比他高出數倍不止,霎時便明白海藍為何這般着急。
“哈,小弟弟你不是要等人麽?”海藍明知故問,嘴裏說着話,眼睛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四周。他們此時身在一條巷中,左邊是一堵牆,右邊是民房後院,前邊站着薛笑人,後面是個拐角。如果要逃,只有那一條路可走。但面前的人是薛笑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可謂難如登天。
薛笑人幼稚的指着一點紅,道:“我等的就是他!”
海藍連幹笑都笑不起來了,只能說:“你又不認識他,等他幹什麽?”
薛笑人卻沒有立馬便答,估計也沒想出怎麽接口,半晌才道:“他偷偷進了施家莊,我要抓賊!”
海藍和一點紅對視一眼,然後道:“他不是賊。”
薛笑人正要接口繼續胡攪蠻纏,卻見海藍忽然震驚的喊道:“楚留香薛大俠!”她這一句喊的極快,兩人的名字被她喊出來卻像一個人。
但薛笑人還是聽清楚了。他神情一頓,趕緊回頭看去。
空蕩蕩的巷子,莫說人影,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待他回過神來,海藍和一點紅已經不見了。
若僅僅是楚留香一人的名字,薛笑人絕對不會上當。可加上那“薛大俠”就不一樣了。
他當然不會以為海藍是在叫他,天下只有一個人能擔得起“薛大俠”的名頭,只能是他的哥哥薛衣人。
若是海藍只喊出薛衣人的名字,薛笑人也不會這麽容易轉頭。但楚留香若和薛衣人在一起,他們為什麽在一起?楚留香對薛衣人說了什麽?是不是查到了什麽蛛絲馬跡,薛衣人來盤問他?!薛笑人心裏有鬼,即使知道海藍使詐,也忍不住要去看看真假。
薛笑人愣了片刻,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改瘋癫的表情,神情凝重雙目圓瞪,忙朝巷子那頭追去。
一點紅的武功是他相授,幾斤幾兩再清楚不過。若是平常,薛笑人也許追不上了,但一點紅還帶着一個不會武功的海藍,這麽會兒時間,他絕對跑不遠。
薛笑人順着方向跑出巷子,才發現是一條筆直的街道,街道冷冷清清直通松江府城門,兩邊的商鋪都關了門,只有零星幾家門口放着大桶。薛笑人順手掀開一個桶蓋,一股沖天臭氣撲鼻而來,竟是等着收走的夜香。
薛笑人再不看其他的桶,便毫不猶疑的朝城門奔去。
他是親眼看着一點紅長大,對一點紅的性子了如指掌。莫說讓他躲在這桶裏,就連靠近也是絕對不肯的。
他料想的不錯,可他算漏了海藍。
一點紅不肯,海藍拖也要把他拖進去。
“我們……”
“噓!”海藍連忙讓他噤聲,隔了半晌,方悄悄感慨道:“幸好這麽多桶不都是用來裝夜香,有個泔水桶蹲蹲真是幸福啊!”
一點紅笑了笑,盡管在這黑暗的桶裏海藍看不見。
“那人到底是誰?”
海藍一噎,結結巴巴道:“他……他他是薛衣人的弟弟。”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訴一點紅真相,薛笑人就是刺客集團的幕後主使,操控別人的那一只手。
更是他的師傅,養父,和主子。
一點紅皺了皺眉,問:“你為何那般怕他?”
海藍神色發苦,也幸虧一點紅看不見,眼看楚留香馬上不用三天就可以将這件案子查的水落石出,海藍還是不想率先打亂。反正他們現在逃了出來,應該也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于是她道:“你也見識過他的武功了,他是個瘋子,殺人不用負責的。”她就是怕薛笑人要了他們的命。
一點紅聽見海藍這話愣了愣,現在不在一個側重點,他認真的說道:“我會練好武功的。”不讓海藍再受這種苦頭。海藍心裏發甜,禁不住低頭笑起來。
薛笑人追出城外不見人影,愣了片刻便知自己又上了當,拿出十成功力急忙奔回去。他這次不再漏掉一個木桶,咬牙切齒連連出掌,挨個擊的粉碎,可哪裏還有一點紅和海藍兩人。至于第二日鋪子老板發現門口潲水屎尿流了一地,指爹罵娘問哪個這麽缺德将他木桶拍的稀巴爛,這都是後話了。
☆、46、四六章
海藍和一點紅回到客棧,趕緊讓小二燒水,将一身的臭味給洗掉。那小二半夜三更被人叫起來好不着惱,但又害怕一點紅,只得不情不願的去了。
海藍一邊哼歌一邊搓澡,确定身上都是香噴噴的才算滿意。洗完澡,緩過神,海藍才覺後怕,今晚之事實屬兇險,若是薛笑人不那麽多疑,也許又是另番情形。想起楚留香交給她的四件事,只剩“丁家雙劍”的丁老二還在擲杯山莊沒有騙走,海藍方決定找一點紅商量商量。
海藍敲了敲一點紅房門,覺得叫名字太生疏,腦子一抽便喊:“紅紅,睡下了嗎?”海藍語畢呆了呆,腦中浮現起薛紅紅的馬臉是怎麽回事?!反應過來,随即便一通狂笑,但又不敢笑出聲,于是捂着肚子在門口做扭曲狀。
恰好此時,一點紅開門了……
海藍刷的站直身子低頭。
一點紅也習慣海藍的性子,眼帶笑意問:“在笑什麽?”
海藍這才擡頭看了看一點紅,發現他已經換了身衣服,頭發卻是濕漉漉的披散下來,襯的臉色越發慘白。平時一點紅連衣服都沒有絲毫褶皺,鬓角也是梳的一絲不茍,而海藍從未見過一點紅這般摸樣,不禁眼睛都看直了。
一點紅微微側了側頭,也任由她看。
海藍臉色一窘,連忙将他推進屋裏,按在凳子上,取了毛巾給他搓頭發,動作一氣呵成。末了方才呼出一口氣,道:“你這樣子可千萬別被其他人瞧見。”
一點紅問:“怎麽了?”
“萬一比別人看你美貌,起了色心怎辦?這個世上**很多的。”海藍這話其實拿來形容她自己再合适不過。一點紅這樣子其實不美,只是海藍情人眼裏出西施,又見慣了一點紅雷打不動的裝扮,乍換個樣子能讓海藍的小心肝兒撲通撲通很久。
一點紅道:“好。”
海藍搓幹一縷頭發,又眨巴眨巴眼說:“只準給我一個人看。”
一點紅淺笑道:“好。”
海藍心知一點紅答應她就絕對不會違背,高高興興的給他繼續搓頭發。海藍不說話,一點紅也不會主動說,房內一時變得格外安靜。
不同于冷默的安靜,而是溫暖而愉快。
一點紅其實用內力就可以很快的将頭發弄幹,可他此時卻不願。就這樣便很好,他希望一輩子都是這樣,可這話他卻不會對海藍表達出來。
海藍覺得太安靜了,便問:“你将玉佩給楚留香了麽?”
一點紅道:“他在我們走後便離開了客棧。”
“他身上還有傷!”海藍驚呼完,才想起楚留香福大命大死不了,撇嘴道:“真是個風流鬼!”話雖這樣說,海藍心底還是知道楚留香必定是去查什麽線索了。
一點紅明白海藍的意思,不禁笑了笑,問:“明日怎樣将那‘丁家雙劍’騙走?”
海藍伸手給他捋捋頭發,說:“那還不簡單,随便叫個人去報信,說他家房子着火,有人要搶她老婆當壓寨夫人,他還能不回去?”
“……他會信?”
“不信也得信!”海藍心裏自得,誰叫他們只能土拉吧唧的派人傳話。
“我給你講故事,聽不聽?”跟一點紅比起來,她就是個話唠。本來以為一點紅又會笑着說好,豈料他神色變的古怪,半晌憋出兩個字:“不聽。”
海藍怒了:“為神馬!我講的故事不好聽?!你以前不是也都聽的嗎?”
一點紅不知該笑還是怎的,反問道:“當初在李家別院,我同楚留香去神水宮,你都給曲無容講的什麽故事?”
海藍腦子裏“嘎”的一響,覺得自己做的二缺事被發現了,支支吾吾說:“哈……我給她講的是很普通的故事,例如……等等!你怎麽會知道?!”海藍神色一轉,瞪着他後腦勺道:“你從哪聽來的?”
一點紅卻好似沒聽見,只道:“別轉移話題。”
海藍苦着臉坦白道:“我也就給他講講你的凄慘身世……”
“你給她講我做什麽?”
海藍心裏嘀咕:那會兒不就是想給你們做媒麽?沒想到自己這個媒婆把人給勾跑了,真是罪過!
“無容的身世也很凄慘,我不就想變個法的安慰她。”海藍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一點紅心下失笑,正要說話卻聽海藍搶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知道的?”
“曲無容臨走之前曾來找我,并給了我一本《十九劍論》。”
海藍倒吸一口涼氣,第一個念頭并不是曲無容找一點紅幹什麽,而是自己方才的謊話連篇都被一點紅知道了。
海藍幹笑說:“《十九劍論》?李觀魚前輩寫的那本?嗯嗯,好書,好書。”
一點紅也不着急,淡淡道:“我當時奇怪,自己與曲無容并無交集,她為何将書贈我,于是便問她。”
“她……她沒說什麽吧?”
“嗯。”一點紅頓了頓,接着道:“她只是告訴我你每天在她面前講我的身世,有什麽好的都為我着想,那本書也是你讓她給我,做了一個劍墜卻不肯給我。”
“無容還說什麽了?”
“她說你喜歡我。”一點紅自己說完都不禁微笑,當聽到曲無容這般說的時的欣喜,至今難忘。
海藍愣了半晌,莫名發窘,竟不知一點紅比她還要先了解自己的心意。
“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一點紅淡定的說:“不知道。”
海藍想起那枚劍墜,連忙從懷裏拿了出來,放在一點紅手心道:“開始不想給你是不好意思,後來就忘了,不過我一直帶在身上,準備找個時候給你。”海藍笑着說:“很好看對不對?我可是編了好幾個時辰。”
一點紅看着那枚劍墜,說:“我很喜歡。”
海藍雖然知道一點紅不可能不喜歡,可親耳聽到他說,心裏又是另一番喜悅了。
“……你當初為何總覺得是曲無容?”一點紅遲疑了片刻,還是将這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問了出來。
海藍一下就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自己那時候拉媒的意圖那麽明顯,曲無容都能看出來,一點紅又怎會不知。
“你……真的想知道?”
一點紅愣了愣,搖搖頭說:“如果對你不利,還是不要說。”
海藍忍不住彎起嘴角,道:“我對你有信心。其實,現在在你身邊的,應該是無容才對。”海藍不會騙他,于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改變了所謂的預言,以及他和曲無容的事說了出來。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意,豈料說着說着,竟然心裏發酸,總覺得自己對曲無容極其有愧。
“我是不是做錯了?”海藍不由輕聲問了句。
一點紅一震,皺眉道:“別亂想。”
雖然一點紅也很震驚,但也僅僅是震驚罷了。
一點紅這下算是懂了海藍開始為何要逃避,他知道海藍的預言不會錯,也許他的确該和曲無容在一起,但他既然先認識海藍,而心中也只有海藍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旁人煩擾。
“你莫将預言看的太重,我只容許你在我身邊,也只有你。”一點紅不知道該怎麽開導海藍,他只會說出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一生都別離開。”
海藍心裏一熱,使勁眨眼将眼淚逼回去,低聲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是性格使然。不過你放心,不管以後是誰要搶你,我都不會放手。”
一點紅終于定下心,握住海藍的手,微微笑說:“這世上恐怕除了你,是沒人來搶我的。”海藍“撲哧”笑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就看上了你!”
旁人看見一點紅,怕是躲都躲不及。一點紅顯然也想到這層,便不禁問了出來。
海藍琢磨片刻,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你什麽,可就是喜歡你。”以前海藍說喜歡,或多或少都會害羞一下,如今說出來再自然不過,海藍覺得不是自己的臉皮又變厚了,就是她對一點紅已經上升到愛的程度。
于是海藍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