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這是石觀音給我扣上去的。”
此時一點紅也沒空問她怎麽和石觀音會遇見,持劍一劃,海藍便覺眼前視線開闊了,木箱被砍成了兩半掉在地上。一點紅叫她快走,然後便要沖過去,卻被海藍一把拉住。
“別別別去!”
“松手。”
“你去了會死。”
一點紅不知如何作答。人就是這般奇怪,明明知道結果如何,卻還是忍不住去做。
“不去,就沒有機會活。”
“誰說的!”海藍認真的說:“你可以躺在地上裝死啊!”
一點紅:“……”
便在此刻,突然傳來胡鐵花一聲悶哼,一點紅不再猶豫,海藍還沒來得及說,他人便到了十步之外。石觀音和他們玩了半天,越發沒了興致,手掌一翻氣勢陡變,換了套更精妙淩厲的掌法,每一掌都似包羅萬象無招可破,楚留香等人再無招架之力。眼看石觀音便要痛下毒手,驀然間一個聲音高叫道:“美女師父!!”
石觀音聽出是海藍,內心大震不可思議,這一掌便失了準頭,将帳篷拍出一個大洞。收掌一瞧,卻看見一張和海藍完全不同的臉,但身上的衣服又是相同。
“你是誰?”石觀音不敢确定。
海藍趕緊擡頭挺胸說:“你好!我叫海藍,大海的海,藍色的藍!”
石觀音這下确認了,她眯着眼道:“沒想到你的易容術竟然能瞞過我!怪不得你受了我一掌沒死……這麽說來,你倒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海藍連忙擺手:“我不是高手……”
石觀音卻不相信:“你說,你是怎麽易容的?竟能将腦袋面容變成那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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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易容……”
“你還想騙我?!”
“……好吧,你找個馬蜂窩捅一捅就可以了。”
石觀音聞言一僵,仔細看海藍臉上,果然有密麻的細小紅點。
她怒極了,反而笑起來。
“那好!先前一掌我只不過用了一成功力,以為能殺死你。現在,你便拿出你的真實功夫!”
海藍又開始手足無措,她急忙解釋:“我不會武功,我……”話沒說完,便覺身子一輕,淩空飛了起來。
哇哦——
海藍在半空中俯視着地下的人,發現他們露出的目光很奇特,還沒反應過來拿目光代表的什麽,就已經重重的摔倒在地。海藍摸摸胸口,正想說不疼啊,一口血沒忍住就噴了出來。但立馬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你!!”石觀音的臉色,第一次變的很難看很難看。
接着她又拍出第二掌。
海藍又一次倒飛出去,比上一次跌的更重。海藍想爬起來,自己的身體卻完全嵌進地裏了,扭都扭不動……
石觀音看她動彈不得,終于笑起來。沒有人能在她掌下逃命,絕對沒有!她此刻空門大開,楚留香眼神一沉,幾人心照不宣的朝她攻去,可他們又錯了,即使石觀音空門外露慌忙之下接住他們的招數綽綽有餘。
海藍像只泥鳅不停的扭身子,終于把周圍的土弄松,一邊吐血一邊顫巍巍站了起來。她拍拍身上的土,突然看見一面鏡子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鏡子原來是龜茲王脖子上挂着的,他想看看海藍死了沒。
“你真是厲害!這樣都沒有事。”龜茲王不吝啬的誇獎她。
但海藍只呆呆的看着他胸前的鏡子發愣,鏡子裏清晰的映出海藍的容顏,她腦中瞬時靈光湧現,猛然想起一件事。
“快把鏡子給我!”海藍伸手就要去搶。
龜茲王卻抱着連忙搖頭:“此乃我龜茲寶物‘護心鏡’,能保佑國主平安!”
“保佑個香蕉巴拉!”海藍不知怎麽給他說,着急的脫口而道:“你不将鏡子給我這裏所有人都會死!”
龜茲王被她吓的一呆,尚未回過神,海藍已經抱着鏡子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妞們別跑~給爺笑一個~
☆、十八章
石觀音隔開姬冰雁的判官筆,順勢迎上一點紅的劍。兩指成剪,“啪”的夾住劍尖,一點紅身子一震,右臂都快沒了知覺。但他看見随即而上的楚留香和胡鐵花,這一劍是萬萬不能撤。想到此處,他一咬牙将劍尖送出幾分。
石觀音以單手戰三人,接的密不透風。她忽的對一點紅冷笑道:“我本想留你一命,可你想找死便怨不得我!”話沒說完,石觀音忽然撤力,換指為掌,一點紅右臂頓麻不受控制,他頓時臉色大變,想擡左手擋下這招卻來不及……
“放着我來!”海藍也不管一群人戰的正酣,無頭蒼蠅般沖了進去,恰好擋在一點紅身前,舉着鏡子大喊一聲:“妖怪!看這裏!!!”
石觀音掌力已出,哪裏管她,但只見眼前驀然出現自己絕色妩媚的容顏,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最美的臉就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不!!!”石觀音凄聲喊道,想要挽救卻始終慢了。而趁她心神大震的瞬間,楚留香已經飛快的點了她身上大穴,姬冰雁在她身上刺了七八個窟窿,胡鐵花最後一拳将她錘倒在地,随即琵琶公主青胡子将軍龜茲王各個手下……
石觀音就這樣被輪死了。
高手對武,容不得絲毫分心。
而她擊碎鏡子的同時也擊中了海藍,由于掌力實在太深厚,連帶着後面的一點紅一起摔了出去。
一點紅受的傷雖重,但幸得緊要關頭海藍為他擋了那一掌,否則就不是傷重那般簡單。想到此處,他急忙向海藍看去,卻見海藍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再沒有像先前那般爬起來。
“海藍!?”一點紅心下發緊,伸手将海藍扶了起來,卻見她不僅全身是血,臉上也是。只一下他就明白過來,石觀音将那鏡子打碎,鏡子的碎片上卻含着內力餘威不減,全部打在了海藍身上……就像無數細小的暗器嵌進肉裏。
楚留香等人這時也發現海藍受了傷,皆是大驚。
他們當然明白,若不是方才海藍用鏡子動了石觀音心神,這一場惡鬥下來輸的一定是他們。石觀音太強大了,可就算再強大也有弱點,石觀音的弱點便是癡迷鏡子裏的自己,愛上了鏡子裏的自己,瘋狂而不能自拔。
可這一點誰也不知道。
除了海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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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性命無虞。”琵琶公主撩開帳簾對外面人說道。
一點紅聞言立刻起身,遲疑着問:“她……可是醒了?”
琵琶公主搖了搖頭,随即卻說:“她雖不會死,可那碎片大多嵌進了臉上,就算清理幹淨也會留疤,怕是……”琵琶公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想起海藍滿臉血的樣子,竟也覺得可惜。
楚留香沉吟說:“海藍這樣因我而起,她本不該卷入進來。倘若她的臉治不好,我也腼顏于人世了。當今天下醫術最好的莫過于“金針渡危”葉天士和神醫張簡齋,但葉天士張簡齋對于容貌一道的醫術,卻遠不及蓉兒。找到蓉兒,海藍臉上的傷應該不是問題。”
“葉天士已經東渡扶桑半年有餘,現在幾乎無處可尋。”一點紅皺眉,其實楚留香大可不必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若要說真正該為海藍負責的,應當是他。如果不是海藍誤打誤撞救了自己,他早已死了。
楚留香苦笑道:“張簡齋行蹤飄忽,蓉兒也……不知所蹤。”
胡鐵花見他們這般愧疚,心中更不是滋味。霍然起身道:“是我将她氣跑的,這事就該怪我!她以後要是因醜嫁不出去,我胡鐵花就……”
“花瘋子!”姬冰雁橫他一眼,冷聲打斷:“你胡說八道什麽?這事和你無關,海藍離開會遇到石觀音,不離開也會遇到……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
他這話一出,衆人都不知如何作答。
倒是琵琶公主瞧着胡鐵花嘟哝道:“你就什麽啊就!你願意,人家海藍姑娘還瞧不上你呢!”
胡鐵花老臉一紅,哼了聲不說話了。他便是為人仗義,從不想其中細節,被琵琶公主一諷,先前那番話倒是他的魯莽。
琵琶公主這時想起一件事,瞪眼問:“人的後腦可以刺入金針麽?”
楚留香不知她話裏意思,只說:“僅風府穴可以。”
琵琶公主道:“海藍姑娘的後腦曾經被人刺入過金針,但剛才大夫檢查說金針不見了,想必她便是因此昏迷不醒。”
“風府穴乃是和人神經相接的穴位,海藍她什麽時候……”楚留香猛然一怔,他知道了!怪不得他第二次和海藍見面覺得她與以往不同,原來正是那金針壓制她的瘋病。葉天士已遠在扶桑,想來想去也只有蘇蓉蓉能幫她醫治。見衆人不明,楚留香便将自己同海藍第一次見面的情形說了出來。
姬冰雁不由猜測:“現在金針不在她腦中,會不會恢複原來的樣子?”
楚留香想起海藍開始的樣子,心下一突,說:“但願不要。”
琵琶公主哼了哼道:“那金針好好的紮在海藍姑娘頭上,又怎麽會不見呢?”
“是石觀音。”一點紅瞬間便猜到了原因:“石觀音那一掌不僅擊碎了鏡子,還将海藍腦後金針震出。”如此想來,他更生愧疚。
胡鐵花道:“好在那婆娘已經死了,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姬冰雁本意是堵一堵胡鐵花,可他說出口突然愣了愣:“石觀音死了,可無花呢?!”
楚留香怔道:“他被我點了穴藏在王妃帳中。”
幾人趕到王妃的帳篷,無花正筆直的站在那。
他的咽喉也筆直的插着一支箭。
紅羅軟帳,映的他皮膚慘白,森森覺得詭異。
楚留香擡手從箭上取下一張碧綠的紙條,攤開一看,上書:“楚香帥不願殺人,畫眉鳥一定代勞。”
“又是畫眉鳥!”胡鐵花指着那字跡驚呼,他可忘不了石觀音弟子死去的慘狀。
“哎,畫眉鳥是存心與我為難。”楚留香看了眼死去的無花,悵然道:“我一直欽佩你驚采絕豔,沒想到臨死落得如此下場。”說着便伸手合下他圓睜的雙眼。可就在手掌碰着皮膚的一剎那,楚留香一驚,捏住面皮用力一撕,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
他不是無花。
衆人皆是驚詫,姬冰雁道:“枉這人出身佛門,竟三番兩次以炸死欺瞞。”
楚留香看着手上的面具喃喃道:“畫眉鳥和無花,是有什麽目的……”說着低頭了看那碧綠的紙條,翻過背面,卻又發現一行小字。
“香帥思嬌心切,在下手中正有四位,不知可否來蘇州一聚?”
姬冰雁撇他一眼,說:“那四位不一定是蘇蓉蓉她們,也許是這畫眉鳥設下的陷阱。”他不說楚留香也知道,但只能捏着紙條笑:“你也說了是‘不一定’。”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非去不可。
胡鐵花嘿嘿笑道:“我正想去蘇州游玩一番。”
姬冰雁道:“那蘇州城說不定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楚留香看着他,問:“你可和我同去?”
“不。”姬冰雁複雜的開口:“我要回去看看家人。”
他這麽一說,胡鐵花便跳了起來:“老姬!你為什麽不跟我們去!你難道害怕了想當縮頭烏龜?!”
姬冰雁尚未開口楚留香便道:“小胡,你要是也有了家人,就不會這樣說了。”
“可是……”
“老姬相信你我可以解決這件事,所以他去不去都無所謂。”楚留香轉過頭笑問:“我猜對了麽?”
姬冰雁難得失笑,點頭說:“絲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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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王謀劃了這麽多年,終于複辟成功,其中楚留香幾人功不可沒。他竭力邀請楚留香去龜茲國,也願意将琵琶公主下嫁于他,卻被楚留香拒絕,只能遺憾離開。
龜茲王和琵琶公主一起回龜茲國了,而姬冰雁也匆匆趕回了蘭州。
只餘下楚留香胡鐵花一點紅和海藍四人。
而海藍也在姬冰雁走後醒了過來。
可她醒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徑直下床立正,張開雙臂,維持這個姿勢動也不動了。
不論胡鐵花怎麽和她說話,就像一尊石頭誰也不理。臉上六七處疤痕深深淺淺,襯着海藍奇怪的站姿,莫名詭異。
一點紅默默站在她身後,臉上的神情好像還是萬年不變,可楚留香知道他比誰都于心不安。
“我要去蘇州救蓉兒她們,你有什麽打算?”楚留香問一點紅。
一點紅說:“你知道的。”
他不僅對海藍有愧,并且海藍也是他的朋友。
楚留香看了眼海藍,揉揉鼻子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要托你照顧她,現下只有帶她去見蓉兒,可海藍不能跟我和小胡走。”他現在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似的,暗中想要害他的人虎視眈眈,胡鐵花為人沖動正直,而他的敵人全是一個賽一個的聰明陰險,無花、畫眉鳥,無論哪一個設計他,都沒有機會分神來保護海藍。
所以他想托一點紅帶着海藍不顯山露水,走另一條路和他們會合。
一點紅自然明白楚留香的苦心。
他問:“你那日說‘人在沙漠裏迷路必死無疑,海藍卻不會’,你……懷疑她不是人麽?”
楚留香愣了愣,失笑道:“我曾懷疑她是妖或其它,但現在看來,是什麽都不重要。不管是人是妖,于你我都是有恩的。”
就憑楚留香這番話,一點紅自問不如。
便在此時,胡鐵花終于撐不住哀叫起來:“你們快讓她開口說話吧!我實在說不通!這丫頭就像聾了啞了被點穴了!!”
海藍像是沒聽見他的叫喊,依舊保持姿勢不動。
楚留香上前,擺出一個自認為無敵的微笑:“海藍,你開口說話好麽?”
海藍:“……”
“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
海藍:“……”
“你真不肯說話?”
海藍:“……”
一點紅皺眉看着海藍的姿勢,忽然覺得這樣子很熟悉,很像農田裏的某種東西。
“……稻草人?”
海藍聞聲瞪着眼珠,一直不動的站姿終于動了,一直不肯說話的她終于說了。
她一把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裏捶床:“嘤嘤嘤!!被人發現我的身份了!!!”
胡鐵花恨不得一口淩霄血,敢情海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稻草人麽!?
楚留香朝一點紅投去同情的目光,海藍的金針不見,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紅你要節哀喲~~~
☆、十九章
楚留香和胡鐵花大搖大擺的前往蘇州,而一點紅帶着海藍走隐蔽村鎮。
兩方約定下月十五在蘇州城“知味酒樓”相見。
一點紅因為帶着海藍,所以雇了輛馬車,他就充當起車夫。本以為這一路帶着海藍會很折騰,海藍卻出乎意料的安靜。
第一天,她以為自己是個啞巴,正常吃飯睡覺。
第二天,她以為自己是個僧人,除了不停的給一點紅弘揚佛法宣傳講經,正常吃飯睡覺。
第三天,她以為自己是個囚犯,直接吓得縮一團,見一點紅給她吃的,還以為是斷頭飯,哆哆嗦嗦吃完,正常睡覺。
就當一點紅又以為海藍會一直這樣下去,他才發現是前幾天運氣太好了。
第四天天還沒亮,海藍就在馬車裏尖叫,揪着一點紅猛晃:“尼比奴撞擊地球!耀斑活躍!太陽特大風暴!天體重疊!南北磁極倒轉……我們星球的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你怎麽還坐在這裏不聞不問!!”
一點紅暗自嘆了口氣,将她手緩緩拉開,說道:“我一句都沒聽懂。”
海藍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拉着他就往車外跑。一點紅當然不會被她帶着胡鬧,坐在原位穩如磐石。海藍看拉不動他,當即便要哭出來,哀聲道:“哥!以前是我錯了,這次你一定要和我同去!!”
一點紅聽見她的稱呼一愣,再看海藍淚眼婆娑,因為激動臉上的疤痕也微微泛紅,心裏動容,正想着要不随了海藍的意,陪她出去,就聽海藍指着外面大聲說:“我們家族肩負拯救伯納多星的使命,怎麽能看着世界毀滅不顧!即使你已非童子之身,也不用自怨自艾!”
一點紅:“……”
海藍神色一變,凄苦道:“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将你衣服脫光獻給年邁的陛下……可是為了家族,我……”話未說完,就暈了過去。
一點紅實在聽不下去,這都什麽亂七八糟。
手一點昏睡穴,這世界就清靜了。
楚留香臨走前曾告訴過他,海藍失常的時候會把自己想象成別人,會把其他人也想象成別人,會胡言亂語。可一點紅沒想到海藍胡言亂語起來,沒人能聽懂她說的什麽。
到了傍晚,他們終于到了一個小鎮。
而海藍的昏睡穴也不宜點的太久,他給海藍解開後,囑咐她不要亂說話。
如果正常人肯定會聽一點紅的話,可海藍恰恰不是。
她愣了一下,随即臉色煥發出光彩:“我穿越了?!”
一點紅感覺此時的海藍又變成了另一個人。
海藍也不等他說話,刷的站起,對一點紅嬌媚笑道:“我叫璃瑩殇·櫻雪羽晗靈。不要太喜歡我了啦!!”
一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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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紅帶着雙手做捧心狀的海藍來到客棧投宿。
海藍本來一個勁兒誇自己美麗,突然看見客棧裏幾桌江湖人士,頓時打了雞血一樣,大叫道:“啊!!!他們……他們竟然……”
一點紅皺了皺眉:“怎麽?”
“他們竟然長的這麽醜!!”
那群江湖人士都是在外走散镖的人,有的肥頭大耳有的囚首垢面,個個都是兇神惡煞,見海藍這個滿臉疤痕的醜女敢如此奚落他們,皆是怒不可遏。
“你敢罵我們?!”其中兩個已經提起長刀站了起來。
海藍卻毫不自覺,反而七手八腳的爬上一張空桌,指着那群人炮語連珠:“你們真的醜啊!非常醜!極度的醜!難得一見的醜!千年等一回的醜!醜的不能再醜的醜!而你們這些醜人竟然敢出現在我璃瑩殇·櫻雪羽晗靈的眼前,給你們一秒鐘,趕快消失!!”
那群镖客被罵的愣了半晌,才回過神。哪知他們還沒發怒,海藍就已經怒了:“你們還不滾?好!看來你們是決心要見識我的絕招:七彩冰淩萬箭穿心!”說完雙手做個經典的發招動作,朝那群人掃射:“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衆镖客愣罷,随即哄堂大笑起來。
一點紅實在看不下去,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扔下海藍的念頭。
海藍連連變換手勢,準備第二輪“進攻”的時候,卻被人一把拉下了桌。
“你拉我幹什麽!?沒看見我要消滅這群人嗎?”
一點紅冷着臉,拉着她就準備上樓。
“站住!”
一點紅像是沒有聽見。
那群镖客紛紛拍桌而起:“老子叫你叫你站住!”“好小子!竟然敢不聽!”“把你那個身邊那個瘋婆娘留下來,就饒你狗命!”“對!瘋婆娘敢罵兄弟們,看老子不把她劈成兩半!”
海藍最後一句卻是聽清楚了,打了個哆嗦,連忙偎在一點紅懷裏,楚楚可憐的說:“救我。”
一點紅面無表情的将她拉開。
“不要嘛~救我,救我。”
“……”
其中一個镖客冷笑道:“看這娘們,遇上事便只會往男人懷裏鑽!”另外一個附和道:“他男人也不過是個懦夫罷了。”
一點紅站住不動了。
他側頭看着那人,冷冷道:“當今只有一個人對我說‘懦夫’二字。”
那人被他眼神一掃,莫名膽戰心驚,但他看了看身邊一幹镖客,而對方只有兩個,底氣也足了些,故作輕松的問:“哦?是誰?”
“樊龍客。”
那人一頓,遲疑道:“天星幫的樊龍客?”
“是。”
那人愣了愣,另一名镖客怪笑道:“樊龍客早在數月前便死在中原第一快劍一點紅手上,憑你還能見着他?”
一點紅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可知他為何被殺?”
镖客哼道:“江湖上人人皆知只要給錢,一點紅不論是誰都殺。怎麽?難道你還知道樊龍客為什麽被殺?”
一點紅轉過頭,不再看他,一字字冷聲道:“因為活着的人,沒有人能罵我懦夫。”話音甫落,先前恰好說他懦夫的镖客,已經捂着脖子痛苦至極的蜷縮在地上,雙目欲裂。
一點紅緩緩垂下劍,劍尖挂着一滴血。
镖客們趕緊扶起地上那人,卻發現他已經死了,而他的脖子上也只有一點鮮血。
本來準備亮出兵器的镖客們都不動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了面前這個黑衣男子是誰。
搜魂劍無影,中原一點紅。
海藍愣愣的看着死去那人,雙目圓睜面容扭曲,直勾勾的盯着海藍。便在這鴉雀無聲的大堂中,猛然一個尖細的女聲驚叫:“天啊媽呀!死人了——”
海藍嚎叫完畢,然後算準方向倒在一點紅懷裏,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誰年輕時,沒看過幾本瑪麗蘇……
☆、廿十章
經過這麽一出,一點紅也不便再留在客棧。
加之海藍暈了,就更不用投宿了。
他連夜趕路,本以為海藍至少會睡到第二天早上,豈料山路颠簸,海藍暈了不過兩個時辰,便迷迷糊糊的捂着頭醒了。
海藍撩開車簾,揚聲問道:“你這是準備去何處?”
一點紅頓了一下,答道:“蘇州。”
海藍聞言連忙鑽出來,扶着一點紅手臂,分外自責道:“娘子,你有孕在身,我實在不宜讓你長途跋涉,都是我的不好。”
饒是一點紅定力過人,聽見這句話也差點從車上摔下去。
海藍嘆了口氣,繼續自責:“唉,娘子,自從我們成親以後,俗務纏身,一直沒有時間帶你到處去走走,真是抱歉。”
一點紅不理她。
海藍看着他驚叫道:“娘子?娘子?你怎麽不說話?”
“我知道了,你定是在擔心小青。待盜寶案的官司一了,小青的傷痊愈以後,我們再帶着小青到處去走走,也讓她散散心可好?”
“你說話嘛~娘子!娘子!你說說話嘛~”
一點紅默然半晌,終于從鼻子裏“嗯”了聲。
海藍笑了起來,說:“就這麽決定好了!”
一點紅看她一眼,實在想不通海藍的腦子裏都裝的什麽。
海藍問道:“娘子,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一點紅撇過頭,不看了。
海藍又笑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等一點紅表示,海藍便看着一點紅無比認真的道:“娘子,我對天發誓!這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愛你,憐你,如果有來生,也願意跟你結為連理!”
海藍的神情無比認真,如果不是知道她精神有問題,任誰也會被這樣的情話打動。
即便如此,一點紅心下也不由微微動容,他忍不住道:“人沒有來世。”
海藍怔然的看着他,半晌才道:“親,你背錯臺詞了。”
于是這一夜海藍和一點紅都沒睡。
一點紅駕着車,海藍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說,什麽小青偷了金元寶啊娘子你要多休息啊法海是個老禿瓢啊巴拉巴拉巴拉……
直到一點紅再也聽不下去,伸手點了她睡穴。
海藍再醒過來,便是第二日的黃昏。
一點紅的臉色更慘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太長時間沒有休息的緣故。海藍看了他半晌,方皺眉道:“我要洗澡。”
所幸的是,在太陽落山以前,他們來到一個小鎮。
一點紅找了家客棧,又花錢請了一位大娘照顧海藍換洗。
海藍坐在浴桶裏,那大娘正在給她搓背。
筆直的脊骨,光滑優美的背,像是一匹上好的錦緞。但順着頸脖看見海藍滿布疤痕的臉,又覺得惋惜。作為中年婦女,本質就是八卦,即使一點紅告訴她不許多言,大娘還是忍不住問:“小泵娘,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她一出口,說的還是官話。
海藍本來昏昏欲睡,聽見此話茫然道:“什麽?什麽傷?”
“你的臉啊!那些傷疤哪兒來的?可惜了你這麽一張标致的臉!”
海藍還是不明白,伸手摸了摸,才感到皮膚有的光滑有的硬,像是一張餅上糊了石子兒。
“快……給我拿鏡子來!”海藍心慌了,什麽時候受的傷,自己怎麽不知道?!那大娘被她樣子吓住了,忙将鏡子遞給她。
粗糙昏黃的銅鏡,映出海藍的臉。原本白皙的臉蛋,現在分布着八處的傷,還有極小的印子已經消退了。即使如此,這臉怎麽看都是難看之極。
海藍愣住了,睜大了眼,可是她并不是因為臉上的傷疤,而是因為這張臉。
這張臉是誰?很熟悉,卻不認識。
她忘了自己的長什麽樣子,這實在太詭異了……手一滑,那鏡子“啪”的摔在地上。
一點紅破門而入,但随即閉眼轉身,沉聲問:“出了何事?!”
海藍捂着自己的臉,失魂落魄道:“我的臉……我的臉又是怎麽回事?”一點紅聞言一震,竟不知如何解釋。海藍見他不說話,更激動了:“你是不是知道?!”
一點紅默然半晌,方道:“你随後再來找我罷,我告訴你。”旋即離開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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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紅就是這樣,他明知海藍睡一覺起來第二天會全部遺忘,還是不會騙她。
他的語速不快也不慢,嗓音微微暗沉嘶啞,像他手中窄而薄的劍,隐忍、堅定。
海藍靜靜的聽他說完,也沒皺眉也沒說話。
一點紅将劍送在她面前,說:“你也可以毀了我的臉,我不動手。”
海藍驀然一驚,退後兩步,瞪眼道:“這與你何幹?你不是說已經在帶我去找神醫了麽?我不會毀了你的臉,你也不要自責。”
一點紅不知是不是被海藍說中心思,立刻否認說:“我沒有自責。”回答的太快,反而有不打自招的嫌疑,掩飾般說:“萬一你的臉治不好……”
“那就等治不好再說,反正我是不會毀了你臉的。這種事情,有我一個就夠了。”海藍說着蹙了蹙眉:“可我根本不記得那天的事。”
一點紅聽她什麽都不計較,心下難言,只說:“到了明天,今天的事你也不會記得。”
海藍這倒是吃驚不小,呆呆的問為什麽。
“你在生病。”一點紅頓了頓,又說:“是腦子裏的病。”
這次海藍的性格使他見過最好的一次,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和海藍說話,即使這是很傻的舉動。海藍卻好像明白,了然所悟:“看來是精神病,還帶有嚴重的健忘症。”
“你的臉……”一點紅還是對此事不能介懷,海藍雖不及石觀音、琵琶公主豔麗,但實則也是個标致清秀的姑娘。
海藍卻無所謂一笑:“方才突然看見鏡子裏的臉,才那般心神激蕩。待現在定了情緒,想想也沒那麽可怕。”
一點紅沒想到海藍會釋懷,或者說現在的海藍。
“我每天都會發瘋對麽?”海藍問。
“是,這是你最正常的一次。”一點紅擡眼看了看海藍,遲疑道“……但也許還是在發瘋。”
海藍被他這樣子逗樂了,笑了起來:“你明知我在發瘋還跟我說話?我是個精神病,你可不是!”
一點紅默然。
海藍随即正色道:“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一點紅說:“但講無妨。”
“不論以後我變成誰,是哪種性格,你一定要将我是病人的事情告訴我。”
蠟燭噼啪的響了一聲,卻是忘了剪燈花。海藍看着火苗說:“我之所以會分裂成奇奇怪怪的人,是因為心底有他們的影子,刻意去模仿。就像現在,我本以為我是‘又一村’,可你告訴我我是發病,那現在的‘又一村’就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真正‘又一村’的性格就像你如今所看到的,聰明、鎮定、冷靜、樂觀。”
一點紅仔仔細細想了想,才明白海藍的意思。
“這倒是你臆想的最有用的一次,‘又一村’是什麽人?”
海藍搖頭道:“我不記得。我只知道這個人,并且去模仿,但因為本身還是沒有記憶,現在這個‘又一村’也是同樣沒有記憶。”海藍說完打了個哈欠,起身道:“記得每天提醒,我困了,去睡覺。”
一點紅目送着海藍離去,回想今夜談話,他越發覺得匪夷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嗯哼~又一村很關鍵喲~
☆、廿一章
次日,海藍醒來果然忘了昨晚的事。
而一點紅也發現了規律,海藍每次睡一覺後性格就會改變。不管是正常睡眠還是點昏睡穴。
例如一天點她三次,她一天就會變成三個人的性格。
“我要吃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