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初進皇城
作為一個言而有信的人,陳青鸾翌日便上下打點好, 給常雲蕭下了請柬。只不過并非将他邀請至廠督府來, 而是去了薛行之的小院子。
薛老先生出發前, 周一正已經自行找好了住處搬了出去, 薛行之便将那一屋子心肝寶貝交付給了陳青鸾, 旁的藥材他倒是不在乎, 只是地窖中養着的一屋子珍稀毒蟲,交給別人喂養他是萬萬不放心的,而作為報酬,允許她随意使用他的藥材, 其中不乏名品。
這樣一來,正好方便他二人研讨醫書,若有需要實證的東西, 順手便能湊齊材料。
然而歷經幾日之後, 二人證實了那本古書中所記載的東西樣樣屬實, 心卻是越沉越低。只因按照書中的記載,解藥其中有一味無可替代的藥引, 正是要用靈熾所産下的卵。
活體靈熾陳青鸾這輩子也只見過一次,而且尚是幼體,常雲蕭則是見也沒見過,甚至還請陳青鸾畫下了其形态,珍而重之地同那古書裝訂在一起。
事情到了這一步,陳青鸾也唯有苦笑,靈熾原本就已多年無人見過活物, 若要取其卵,必然要自小豢養一對到其成年,方有些可能。現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已經身在百越的薛老先生了。
眼見今後再無繼續研讨的必要,常雲蕭表現的好似無所謂一般,卻在收拾好自己幾日來随手放的東西後,突然與陳青鸾道:“在下還有件事想拜托陳姑娘,不知陳姑娘可否答應。”
陳青鸾笑道:“你說便是,這些日子多有勞煩,只願我不會力有不逮才好。”
常雲蕭卻是一臉信心滿滿的模樣,他道:“這事旁人也許辦不到,但對陳姑娘來說應是不難。”
“哦?”陳青鸾側頭,準備洗耳恭聽。她一個根基不深的商戶女,處處都不可能比常雲蕭一個有官職在身的太醫強。若是要求到蘇仁頭上,那他這迂回的方式當真是舍近求遠,甚至說是起了反效果都不為過。若非他還是實打實地在幫陳青鸾尋找解毒之法,那麽按蘇仁的性子,早就将他尋個罪名發配出京了。
而聽常雲蕭說完自己的請求之後,陳青鸾愕然半晌,最終點頭道:“好,這件事我答應了,一切都按你的計劃來。”
第二日,陳青鸾同以往一樣出了府,卻在薛老的小院子中待了一會兒之後,便獨自上了另一輛馬車,那馬車一路向南疾行,最終停在了宮牆腳下。
陳青鸾已經換上了一身小太監的衣裳,下車後便見常雲蕭已經在此等候,她低着頭拎着笨重的藥箱,默默接過常雲蕭遞到手中的腰牌,緊跟在他身後往宮內走去。
此時正趕上看守宮門的侍衛交接輪班,常雲蕭原本就是個熟面孔,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笑嘻嘻地往裏走,而陳青鸾此時身着太醫署小厮的衣衫,手裏又有腰牌,守門侍衛不疑有他,便也直接放了她進去。
二人這一路,盡是挑那偏僻的小路而行,兜兜轉轉停在了一處頗為蕭瑟冷清的宮殿門口。
陳青鸾倒吸一口冷氣,偌大的皇宮,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偏所有的富貴與喜氣,都與這“冷宮”二字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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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常雲蕭想要求她之事,便是來替一位冷宮中的妃子看診。
這位徐美人當年還未失勢的那段極短的日子裏,曾照拂過常雲蕭幾次——後宮之中爾虞我詐,若是哪個女子身邊沒個靠得住的醫官,那便會憑空多出許多破綻來。徐美人這樣沒有背景的人,自然沒有娘家靠山幫着安排,只能選擇在年輕的太醫剛入職,還未在宮廷浸潤中成為滑不溜丢的老油條前加以籠絡,才不致将來有需要時無人可用。
徐美人入宮不到二年便因沖撞了皇子而獲罪,被打入冷宮,沒想到隔了這許多年後,竟然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徐美人不知是以什麽法子拉攏了看守冷宮的內侍,叫他傳訊給常雲蕭,求他念在自己當年提攜的份上,找個醫女來給她看診。
若是尋常病症,只叫常雲蕭親自來便是。她既沒有明言是何病症,又特意囑咐他找醫女來,定然是不能洩露于外男的難言之隐。
大楚風俗在此,很少有女子會鑽研技藝獨立工作。太醫院的醫女中,可用之人本就不多,而且多半都從屬于有勢力的宮妃。貿然叫來冷宮看診,人家肯不肯上心還在其次,若是因此牽扯出了不得了的事,反而叫有心人利用了去,那反而是害人害己了。
他思來想去,便找上了陳青鸾。
她醫術尚可,又是與這皇城毫無幹系之人,最重要的是,若在帶她進宮時真出了意外,以她眼下在蘇仁身邊的地位,也一定能夠安然無恙。
陳青鸾也是聽完他詳細的安排後,認為此事并不會給自己亦或蘇仁造成多大麻煩,所以才應下了。只不過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真到了皇城之中,也還是有些緊張。
常雲蕭在外打完點了看守冷宮的內侍,那一臉橫肉的老太監才慢悠悠地給二人帶路進去,到了徐美人屋外也不肯走,還道只能給他二人一刻鐘的時間。
常雲蕭輕輕敲門,片刻之後,裏頭有人低聲應了。
常雲蕭看了陳青鸾一眼,擡手做了個請進的動作。陳青鸾會意,擡腳獨自步入屋內。入目是一間小小的廳子,要繞過一扇屏風才能到看到裏間。屋內擺設雖然簡陋,但姑且幹淨整潔,比起廠督府的北院來不知要好多少。
裏間榻上側卧着一個瘦削的女子,她知道今日有人要來,已經特意梳洗打扮過了。劣質脂粉無法遮掩住她黯淡無光的灰白膚色,陳青鸾知道自己并沒有多少時間,也不與她拘禮,開口便是:“娘娘是何處的病症,且先詳細說與民女知曉,然後民女再給您診脈。”
徐美人在冷宮中多年,早就沒了帝妃的架子,她伸手叫陳青鸾再靠近些,随後低聲道:“我也不知是何病症,只上個月行經之後,血就一直止不住。”
陳青鸾一邊挨着床邊半跪下來,一邊道:“經行不止的原因可有多種,若娘娘沒有有嚴重的腹痛一起發作,那就并無大礙。”
她伸手搭上徐美人幹枯如柴的腕子,只覺這脈象所指的病症十分明晰,她瞪大雙眼望向徐美人,只見她目光躲閃,又将手自陳青鸾指尖下抽了回去,似乎恨不得立時将自己那枯瘦的身軀團成一圈縮進被子裏,卻又強行忍住,極其微弱地幅度點了點頭。
陳青鸾定了定神,又道:“可否鬥膽請娘娘掀開被子令民女一觀?”
徐美人搭在被沿的手指驟然握緊,乞求的目光再次向陳青鸾這邊投來。陳青鸾嘆了口氣,一邊回身将藥箱打開,一邊低聲道:“幾個月的事了?是意外還是特意用了藥物?”
徐美人的聲音細不可聞,斷斷續續地道:“四個月了,是之前下雨路滑,不小心摔倒時出的事。”
陳青鸾手腳麻利地自藥箱中取出幾個瓷瓶,依次放在床邊,依次指着道:“這瓶每日內服兩次,若是長久還不見效便換成這個,最後這裏邊是外用的,每日清水洗淨之後向內塗抹——這瓶民女也不知是否用得到,只是到底不許我看,所以是否用得到,娘娘自己斟酌罷。”
言畢,正巧便聽到外邊那老太監的咳嗽聲,陳青鸾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便湊過去極快地道:“夏季悶濕,那處不要總捂在被子裏,不利于恢複。若是這藥有效,回頭再直接去找常副使要便可,若是無效,那民女也沒有旁的辦法,只能請娘娘另請高明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拎着藥箱快步離去。
門外的老太監早就等的不耐煩,見到陳青鸾,眼睛一瞪,正要開口,常雲蕭急忙又塞了一錠銀子在他手中,那老太監才閉了嘴,一路遠遠跟着他二人往外走。
陳青鸾前腳剛邁出冷宮,後腳便聽背後哐啷一聲,是那老太監給大門落了鎖。二人又并肩走出一段路,常雲蕭才問道:“徐美人她,是什麽病症?”
陳青鸾也不看他,只道:“你是當真不知?還是不過是找我來當個避嫌的幌子?”
常雲蕭也不是個傻子,聽她這樣問,立即明白過來,那徐美人的病怕不是個好來路。他怕陳娘子有所誤會,立刻辯解道:“徐美人傳信給我,求我幫忙,但我自始至終都沒見到她本人,這信還在我府上,陳娘子若疑我,大可随我回府一觀。”
陳青鸾瞥了他一眼道:“這事兒我再疑惑,總不會說出去給自己添麻煩,常公子好自為之便是了。”
常雲蕭卻有些急了,他搶出一步攔在陳青鸾身前,方要再開口,卻見前方一個老嬷嬷,身後跟着一隊宮人,迎面朝這邊走來,他心中一慌,想要拉陳青鸾躲起來。
陳青鸾見他面色不對,回過頭來也見到了來人,那些人早就發現了自己,躲是肯定躲不了的,她掙脫了常雲蕭的手,神色坦然地迎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蘇仁:又沒出場,媳婦還跟別的男人跑了,不開心
陳娘子:都沒出場戲還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