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個轉學生就是哪個讨厭自己的人來看笑話罷了
轉學生的到來導致附近被圍了好幾圈人,趙故的桌子都被擠歪了好幾次,不得不換了張選擇題的卷子。
因為剛才那一笑,趙故也沒忍住聽了幾耳朵,知道這人是江海市來的,是跟着爸媽才會在這個時機轉學過來。
據他所說,如果爸媽的事能早點辦完,可能沒多久就會回江海。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有點失落。
雖然沈西辭剛來,但他光靠外貌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好感。
大家都提前舍不得起來,圍在他旁邊長籲短嘆,抓住機會交換姓名和聯系方式。
剛被趙故指着說“善良”的曾明宇喜滋滋地加上沈西辭微信,迫不及待地想跟這位看起來就很酷的轉學生混熟一點。
“你放心,來了就是兄弟!我們班氛圍可好了。”曾明宇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直到看見趙故,又反應過來低聲湊到沈西辭耳旁:“除了你旁邊這個女的,她特別冷血,你要小心點。”
趙故實在是離得太近,正巧聽得清清楚楚。
她只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非常配合地在紙上劃了長長的一道,眼神則有些刻意地放低再擡起看向曾明宇。
紙張劃破發出“呲——”一聲。
曾明宇的笑意卡在臉上,甚至打了個寒噤。
趙故有些無聊地收回視線,正巧撞上轉學生的目光。
他顯然看完了趙故的小動作的全程,嘴角向上彎了彎。
笑完還接了曾明宇的話,語氣有些懶懶的,仿佛完全不相信:“真的嗎?能有多冷血?”
“她可白眼狼了!”譚竹慶被這麽一激,一下從人群裏鑽了出來,忙不疊地宣揚:“她養父母的親生女兒生病,就捐點骨髓她都不同意。”
趙故皺了皺眉,對重新提起這個話題有些煩躁。
但正好可以确定,這個轉學生就是哪個讨厭自己的人來看笑話罷了。
無聊。
她沒再繼續關注,繼續自己做卷子。
“嗯……?”沈西辭顯然沒料到回答,拖着長音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捐獻不是本來就要自願的嗎?”
趙故感覺到他的語速變慢了一些。
譚竹慶卻沒發覺對方态度起了變化,只是被這問題噎了一下:“那可是她十八年的養父母啊,要不是好心,她說不定早就死了!”
其他人也順着譚竹慶的話繼續說着趙故的不好。
氣氛熱烈,沈西辭卻打斷了他們。
“收養的時候也是她養父母自願選擇的,沒人逼他們吧。”沈西辭的音調也壓了下來,這次,大家都聽出了他語氣不佳。
周遭瞬間安靜了幾分。
“哈?”譚竹慶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替趙故說話。
趙故也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
只見沈西辭不鹹不淡的笑了笑:“不好意思。”
臉上卻沒有任何後悔歉疚的表情。
再配上他有些刻意裝作不解的語氣:“我以為這個年代已經沒有道德綁架了。”
實在是有些挑釁。
這話一出,幾個機靈的立刻退了出去,提前遠離戰火。
其他人也有些緊張地看向譚竹慶。
他果然立刻就生氣了:“哈?這麽小的手術就算道德綁架?”
譚竹慶看向其他人。
被他掃到的人立刻紛紛搖頭:當然不算!
曾明宇飛快地接下話頭:“趙安安人很漂亮很好的,趙家又有錢!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趙故這個運氣,要是我配上型捐骨髓就能做趙家的孩子就好了……”
他做捧心花癡狀,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喂,我真該把這話錄下來給你爸媽聽聽。”
“那有什麽,我爸媽也想啊!”
譚竹慶剛才還鐵青的臉色因為笑話而放松了一點。
眼看氣氛就要重回融洽,沈西辭卻見不得好似的冷聲問道 :“你怎麽就知道沒被撿到的人生一定更差呢?”
譚竹慶都沒想到新來的這麽不會看臉色。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知道趙家多有錢嗎?!不說近江,趙氏集團放在全國也是前一百!趙故這種被遺棄的女孩,不被趙家領養頂多送福利院!你有沒有腦子啊大哥?”
趙故看見沈西辭在說到“遺棄”兩個字的時候眼神快速閃過一次嘲弄,語氣卻一反剛才的挑釁,熱切道:“我不知道呢,能詳細說說嗎?”
譚竹慶完全沒看出他的反諷意味,只以為他剛才是不了解情況,得意地細數起了趙家的産業和趙安安的優秀。
“也就是趙故基因不行,但凡撿到的是別人,有這麽好的環境早成才了。安安要不是我叔叔阿姨不放心,可是能去耶魯的。”
這些胡話趙故實在聽不下去,索性拿上筆走出了教室。
卻沒想到沈西辭竟然不顧譚竹慶說到興頭上,直接跟着她走了出來。
譚竹慶還在滔滔不絕,等沈西辭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對方并不是真的想聽。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憤憤不平地走回位置。
衆人作鳥獸散,趙故回頭看了看還跟着自己的沈西辭,有些不解。
怎麽,他也知道自己再這麽下去要被打了嗎?
雖然感激他替自己說話,但趙故還是躲了躲,步伐加快了些。
血別濺我身上。
昨天想了一晚上,她打算先去參加學校的比賽賺點獎金,現在就是要去辦公室報名。
總不見得這人還會跟到辦公室去吧?
……
沈西辭還真的跟來了。
趙故想了想,在最後一段小跑起來,飛速拉開辦公室的門,又飛快反身關上。
班主任谷冉冉正在和兩個大人說話,沒注意到她做賊一樣的表現,只是顯得有些驚訝:“……趙故同學,你怎麽來了?”
“谷老師早,我來拿下周比賽的報名表。”見沈西辭沒繼續跟進來,趙故舒了口氣。
她接過報名表就想填,掏出筆時卻遲疑了一秒。
她本來想在辦公室填完的,但不知為何,剛才進來時看見那兩中年人眼睛好像都有點紅。
甚至現在也是,餘光裏能看到他們的手在盡力繃着,卻還是很抖。
一定是在談比較重要的事。
趙故不喜歡妨礙別人,連忙收了筆,轉身往外走。
一個陌生的女聲忽然叫住她:“趙故……同學,是嗎?”
趙故轉過頭,正是那兩中年人中的女人。
其實他們打扮得都很優雅,臉上其實也看不出年齡,中年人只是趙故的推測。
因為男人鬓邊有些不符合長相的白發,看起來也像是班上誰的家長。
只是很面生。
趙故點點頭。
她看見女人的喉嚨收緊了一瞬,接着才微笑道:“我是沈西辭的家長,他剛轉來,希望你們……同學們能好好相處。”
難怪不認識。
趙故乖巧地點點頭:“好的阿姨。”
對方朝她笑了笑,趙故也維持着笑意退出了辦公室。
心裏卻不得不為沈西辭父母感到遺憾。
您兒子來的第一個小時,就要把全班都處成敵人了。
沈西辭正在門口站着,他往裏面看了一眼,也不進去,反而問道:“我爸媽怎麽樣,脾氣好吧?”
趙故:……
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度,還以為他是跟着自己,有些尴尬。
連忙往另一邊的廊欄杆走。
潛意識裏卻忍不住因為沈西辭的話而聯想起來。
趙家那兩人總是很盛氣淩人,走哪兒都要顯露出自己的不一般來。
每回在辦公室見到他們,不是在罵老師就是在罵校長,再不然就是罵自己。
但同樣穿着華貴,沈西辭父母長相甚至并不溫柔,反倒是很明豔精致的類型,給人的第一印象卻仍舊很溫和。
難怪沈西辭忍不住朝她吹噓。
如果自己到中年也想這樣優雅,得賺不少錢吧。
趙故一邊亂想一邊把紙放在欄杆上填了起來。
今天風有點大,她只能拼命地按住紙免得被吹落,但這樣一來寫字就有點困難。
趙故拿起紙,想換個避風的地方,就聽見旁邊嘆了口氣,接着就有一只手伸出來幫她按住了報名表的邊緣,順便用身體擋住了一部分風。
這下就好寫了。
“你怎麽不回班填?”沈西辭問她。
趙故飛快把兩張報名表填完才擡頭道:“謝謝。”
其實也不是別的,主要是因為班上有譚竹慶這個趙家的狗腿,報名比賽說不定會生出意外。
但這話如果跟沈西辭說難免有些挑撥離間的意思。
她可不想沈西辭真被打一頓,還是不說為好。
趙故将兩張紙理了理,有些緊張地往辦公室走去。
這件事對她很重要,關乎下個月用不用搬去天橋底下和流浪漢們擠一擠。
夢裏休學打工的方法實在太浪費時間,她昨天盤算了一下。
撫養費五百萬要等開庭和兩次上訴,應該能拖兩年。
她要趁這個空隙先考上大學才是。
桂枝高中作為學費高昂的貴族高中,唯一的好處就是各類比賽很多。
因為需要活動吸引各方投資,也是為了提高家長們的滿意度,獎金設置得不菲。
她以前就想參加過這些比賽,但趙家又是嘲笑她自不量力,又是擔心她搶了趙安安的成績,每次臨到頭都不願意簽名同意。
現在的自己不再需要簽名了。
最重要的是,也沒必要再假裝自己成績很差了。
小學的時候,趙故還沒那麽會看養父母臉色,只以為自己不夠優秀他們才不誇自己。
直到頭一次考了年級第一。
因為是期末大考,獎狀貼到了校門口,老師也有獎金,在家長會上狠狠誇了幾句。
趙安安當場拉了臉,趙故沒意識到問題,還想着趕緊找爸媽炫耀一下自己的進步。
将試卷拿到父母面前的時候,才發現得到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誇獎。
而是質問。
“怎麽一點小事就這麽沾沾自喜,就一點眼界都沒有嗎?”趙建業非常不耐煩地推開了她的試卷。
而譚夢平則是抱着趙安安哄到她喜笑顏開,才理會了站在旁邊茫然許久的趙故:“你沒看到妹妹身體不舒服,就知道自己成績!我怎麽有你這麽自私的女兒?”
趙故雖然不解,還是收起了試卷,在寒假裏不停反思着自己的過錯。
直到後來,她才漸漸摸清楚規律。
她考得好,趙安安就會不開心,趙安安不開心,父母就一定會罵她,心情不好甚至會動手。
想不到怎樣做才能解決這個死結的趙故只能選擇在考試放水。
一開始她還會估一下趙安安的成績,再算錯幾題。
但後來發現這個方式很不保險,趙安安成績一旦波動,還是會考得比她差。
趙故就給自己定了一個年級中下游的目标。
反正只要不荒廢學業,高考好好考就無所謂。
但現在這些桎梏都消失了,她再也不用每次考試重新算分再自己找資料估省內排名了。
不用看誰的臉色真的很爽。
趙故這回進去的時候,沈西辭的爸媽狀态放松了很多,三人低聲聊着什麽。
趙故不想耽擱,飛快地把報名表交了就想轉身離開。
但就算談話被她打斷了兩回,沈西辭的父母也完全沒有不耐煩。
女人還看了眼她報名的項目,和藹道:“數學和英語都參加呀,真聰明。”
趙故下意識以為這是諷刺,直到反應過來那不是自己的養父母。
人家可能只是客套一句罷了。
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她實在不習慣誇獎。
趙故僵了半天也只能蹦出一句“嗯”就跑了出去。
第3章 還抱着對她捐骨髓的期待就不會讓她退學,否則真急用了去哪兒再找她。
桂枝高中的校級比賽被稱為桂枝周,這時的學校也會開放,許多商界、政界的人士以及家長都會被邀請過來參觀。
今年的桂枝周正好在沈西辭轉來後的一周。
這段時間,班上的同學終于摸清轉學生是個只有皮相好看的怪咖,沒人再跟他搭話了。
誰讓班上這麽多熱情的同學他不喜歡,就喜歡跟一無是處的趙故說話。
趙故還壓根不愛理他。
趙故對此也很發愁。
沈西辭的多管閑事已經到了她的臨界點,很難說還能忍到什麽時候。
比如今天午休,她不想去食堂,就打算把早飯剩下的豆沙包吃了。
然而沈西辭卻非說這樣營養不均衡,非把自己的三明治和牛奶推了過來。
趙故拒絕,對方卻已經走出教室,留下一個自以為很帥的背影。
趙故只好把牛奶和三明治重新放回他抽屜,繼續吃自己的包子,順便最後準備一下數學比賽。
數學說是競賽,但畢竟沒有觀賞性,培養國際學生的桂枝也并不看重。
所以參加的人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還是博思班學生。
博思班是桂枝重金挖來的中考全省和全市排名前幾十的學生所組成的高考沖刺班。
每個年級只有一個,人數也少。
只是雖然桂枝的數學競賽是常規題,這些學生卻大部分都有參加奧賽的經驗,競争并不小。
趙故知道在這個賽場恐怕細心比解題更重要,就做得很有耐心。
考場上大部分人都提前交卷了,她還是反複演算到了最後一秒。
不過就算這樣,考完回到教室也還是上課時間。
她參加數學競賽這件事一下子變得很明顯。
眼看又少不了一場群體揶揄,趙故皺了皺眉,視線避開那些人群,裝作聽不見似的走回座位。
她已經習慣了班上部分人把欺淩她當做狂歡,也習慣了其他人趨炎附勢。
只要不影響得太過,上學的幾小時,她可以忍。
等坐回座位,戴上耳機,趙故才看到牛奶和三明治不知何時又擺到了她的抽屜裏。
旁邊還有一張便簽紙,用粗體寫着:“營養均衡!”和一個怒氣沖沖的小人。
趙故瞥向沈西辭,他正用手撐着側臉盯着她。
見她偷看,沈西辭指了指抽屜的方向,做了個喝水的動作後自顧自笑了起來,露出左邊的一顆虎牙。
也确實是餓了。
存款都要用來付住宿的錢,學校食堂的價格承擔不起,幾乎每餐都是靠早飯買的饅頭包子填饑。
肉包最近價格也不便宜,她一直舍不得買,好歹三明治裏有肉……
趙故嘆了口氣,将吸管戳了進去,咬下一口三明治,開始準備接下來的英語演講。
與此同時,在一旁冷嘲熱諷半天的譚竹慶終于忍不住走了過來。
他一眼就看到趙故桌上的演講稿,一下拿起,尖聲道:“你還報名了英語演講?拜托你能不能不給我們十三班丢人?!”
“都十三班了還有什麽好丢人的……”趙故冷着臉回道。
分班都是每學期按成績排的,趙故所在的班級就是年級倒數第三的班級,她實在不明白還能怎麽丢人。
但譚竹慶顯然不這麽覺得,冷哼了一聲:“丢人的不是成績,而是沒有自知之明。”
他翻開演講稿,有心念一段嘲笑趙故,然而剛開頭就卡了殼,碰到了自己完全不認識的單詞。
只好不屑道:“哪兒抄的稿子,別說演講了,你會念嗎?”
趙故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還我。”
譚竹慶聞言,将手一伸,舉起稿子在教室裏亂跑起來,還不忘譏笑道:“你要能把這些詞都念出來我就還你。”
趙故才懶得搭理他。
她打量了一下譚竹慶的身材,又不是夠不到,等他再跑過來的時候把稿子搶回來就行。
估算好距離,趙故剛要伸手,就感覺目标一空。
沈西辭還沒反應過來似的盯着自己剛擡起的手和譚竹慶高舉着的手臂,有些無奈:“……這個身高就不要用這招了把。”
他将稿子遞還給趙故,無奈地搖了搖頭。
譚竹慶的臉色一下變青了,他咬牙切齒地瞪着沈西辭:“我忍你很久了!你一個轉學生看我們人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敢欺負到我頭上來?”
“欺負……?”沈西辭低着頭作出沉思的表情,“我只是從你手裏接過東西,這就叫欺負?”
他的眼神往下,看着譚竹慶。
這個角度天然地帶了嘲諷,譚竹慶後退幾步,朝着兩人冷笑了一聲:“你要英雄救美,可以,被退學到時候可別來求我。”
這句話一出,周圍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
因為譚竹慶說的并不是玩笑話。
趙家是學校的大股東,譚竹慶是趙家夫人的侄子,學校這點面子還是會給的。
沈西辭的前桌——班長劉霜,她對轉學生的印象一直還行。
聞言忍不住拉了拉沈西辭的袖子:“別跟他杠,道個歉就過去了。”
接着又低聲道:“他高一真的讓同學被開除過的,別争義氣,趙故不值得你這樣。”
沈西辭看了看她,卻沒接話。
“行,你不信是吧!”譚竹慶作勢掏出手機,按了一陣。
但他沒有立刻撥通電話。
再怎麽受寵,譚竹慶也不是趙家親生的,其實沒那麽大話語權。
高一讓人退學也是借口那人觊觎趙安安才成功的,但這個轉學生剛來,這個理由不可信。
譚竹慶眼珠一轉,看見了一旁站着還在整理稿件的趙故。
“你想幫她就幫到底,再給她找個學校吧!”譚竹慶冷笑了聲,撥通電話。
趙故頓住動作,忍不住擡手扶額。
她覺得譚竹慶多少有點腦癱。
拿開除她懲罰另一個跟她完全不相關甚至只認識了一周的轉學生,真是好辦法啊。
她翻了個白眼,坐回位置。
沈西辭也完全不擔心似的,一眼都不看譚竹慶,反而有些興奮地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喜歡江海嗎,我幫你轉到江海國際怎麽樣,那兒的食堂比這裏好吃多了。”
趙故:……
趙故低聲道:“謝謝,我不會被開除的。”
譚竹慶不懂,他以為趙家和趙故斷絕關系就是真的放棄了配型。
但趙故其實明白,這段時間趙家沒有動作就說明是在觀望期,否則能不讓她立刻還錢嗎?
還抱着對她捐骨髓的期待就不會讓她退學,否則真急用了去哪兒再找她。
那邊譚竹慶也告完了狀,得意地往椅背一靠,将手機打開免提高舉起來,仿佛是想讓全班都見證這一刻。
手機裏傳來趙建業渾厚的聲音:“你發什麽瘋!好好學習,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班上鴉雀無聲半晌,譚竹慶憋紅了臉,找補道:“我叔叔在開會,等我回去說清楚就好了!你們等着!”
被莫名打成小團體的趙故擺了擺手,示意他随便。
趙故将演講稿塞進背包裏,搖頭道:“開除是不太可能,但他肯定會糾纏到老師給你爸媽打電話的,回去記得好好解釋一下。”
說完,她有些無奈地轉向沈西辭,正想說如果需要作證她可以幫忙。
就看見沈西辭仿佛沒聽見似的鼓搗着手機,過了會兒才轉頭道:“你不喜歡國際學校,陸仁高中也不錯,唯一的省級私立。”
趙故:……?
見趙故明顯沒有轉學的心思,沈西辭才有些失望地收了手機,轉而寬慰道:“放心吧,我爸媽不會說我的。”
趙故回想了一下他父母的樣子,看起來确實不是會罵孩子的人。
然而下一秒,沈西辭就湊了過來,極為小聲道:“告訴你個秘密,我也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趙故愣了一下,就恍然大悟。
怪不得沈西辭一直幫她說話,原來是代入了自己。
一直以來的警惕情緒因為這一刻的同感消解了許多。
趙故放松地拍了拍沈西辭的肩膀:“至少他們看起來人很好。”
“那是。”沈西辭笑眯了眼睛,“我爸媽是天下第一好的爸媽,又時髦又善解人意。”
趙故将視線轉了回去:“那恭喜你。”
“你養父母呢,對你好嗎?”沈西辭好奇道,“只聽他們天天誇趙家,還沒聽你說過。”
趙故下意識冷哼了一聲,想避開這個問題。
但想了想,其實沒什麽好替趙家遮掩的。
要不是擔心趙家人惱羞成怒逼着還債,她早把這件事宣揚到路人皆知了。
于是趙故把手機裏的欠條照片翻了出來,讓沈西辭看。
“看吧,所謂豪門真的很惡心。” 遞過手機時,趙故的神情複雜地自嘲道:我真希望是普通家庭撿到了我,至少不至于背這麽多債。”
沈西辭卻久久地不說話,眼神一錯不錯地盯着那張欠條,眉頭也不自覺地收緊了。
直到趙故收回手機才反應過來,低沉地“嗯”了聲。
趙故還以為他又代入了自己,連忙道:“你爸媽肯定不會這麽離譜,放心好了。”
雖然并不了解沈西辭父母的為人,但直覺就覺得他們和自己的養父母是完全不同的人。
第4章 趙故聽見一聲哀嚎:“二三等獎都沒她,不會真是一等獎吧?”
演講比賽在這周的周末。
這算是每年與學習相關的活動中最隆重的一個比賽,屆時各級領導都會來。
這種場合又能社交又可以關心孩子,來的家長也不少。
按例每個進入到決賽的同學家長都會收到邀請。
但趙家和趙故斷絕關系的事情,趙建業早就和學校報備了。
所以也沒人問趙故。
比賽後臺,其他選手都有家長聯合請來的造型師幫忙打扮,想在大人物面前表現得萬無一失。
趙故卻是一個人穿着校服站在角落順稿子。
但她也半點不在意的樣子,對面前禮服和香水味視而不見。
谷冉冉倒有些替她心疼,掏了半天口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趙故,要不老師給你塗個口紅吧?”
“塗口紅幹嘛?”趙故反而有些不解地問她。
谷冉冉也不好意思直說,只是視線轉向身後拿着貴婦級化妝品撲粉的人群:“你看,大家都會做一點造型。”
其實哪是做一點。
谷冉冉看見有個女孩穿着晚禮服,頭上甚至帶了一頂小皇冠。
足以看出各個家長對這次比賽的看重。
畢竟在這所學校裏的人大部分非富即貴,甚至大部分家長都有各類生意上的往來,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這一點上輸陣。
趙故瞥了眼身後流光溢彩的仙女公主裙,抿了抿唇,還是道:“算了吧。”
初中的時候學校組織萬聖節,班上女生商量着一起組成迪士尼公主的團,趙故也合群地用自己省下來的早飯錢買了條公主裙。
結果不但被班上的男生嘲笑說一點也不像辛杜瑞拉,還說她正好可以和趙安安組合cos灰姑娘變身前後。
也是那時候,趙故意識到公主裙并不适合自己。
她完全不能理解公主需要裙子變身才能變得自信,那算是什麽自信?
她的抗拒之意有些明顯,谷冉冉沒再勸說。
只是将她的額頭上有些雜亂的發絲用一個小夾子夾住:“那你加油,老師陪你再順一次。”
趙故正好也想再試一次脫稿,剛放下演講稿,身後的公主裙突然往她的方向移動了。
“呀,趙故,你也參加了啊?”趙安安的臉在層層疊疊的紗後面顯現出來。
她化了一個非常精致的妝,裙子曳地,走過來時上身的碎鑽一閃一閃的。
趙故雖然不理解名單早就公開,她有什麽可驚訝的,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趙安安打量了一會兒趙故的穿着,露出有些替她尴尬的笑容,目光滑過谷冉冉停在趙故的臉上,意思似乎是:你就這樣上臺?
她眼珠一轉,将自己的造型師拉過來,問道:“姐,你要不也給她打扮一下吧,上臺連個禮服都沒有,怪可憐的。”
趙故正要拒絕,趙安安又連忙轉向她道:“沒事,你不用擔心,小雲姐是明星級別的化妝師。錢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付的。”
化妝師走上前,甜膩地笑道:“放心。我會幫她好好打扮的,雖然底子沒有安安你好,但人靠衣裝嘛。”
趙故哪會不懂,趙安安完全就是來炫耀的,她知道自己肯定會拒絕。
而化妝師還佯裝苦惱地對着趙故的臉比比劃劃,自言自語:“輪廓要加強一下,山根也不夠高,嗯……”
趙故忍不住笑了一下,化妝師對她挑刺,她就回以趙安安審視的目光。
她刻意緩慢地上下掃視了趙安安兩圈,搖了搖頭道:“這錢你還是省着吧,下次可以找個好點的造型師。這個腰線設計的……”
趙故頓了幾秒,才很為難似的擡頭:“你自己看這好看嗎?”
趙安安臉上的笑僵住了,她完全沒能料到反過來被趙故批判了一番。
最重要的是,真的不好看嗎……?
趙安安忍不住往最近的鏡子看過去,盯着自己的腰糾結起來。
化妝師再怎麽找補也沒法打消她的疑慮。
等再想起趙故,對方早就上臺去了。
趙故沒來得及順最後一遍,還好她現在一個人住,晚上練口語的時間也變多了。
谷冉冉還替她憂心,但她自己完全不緊張。
她的順序在挺前面的位置,但此刻的臺下也坐滿了人。
只不過大部分都不在聽比賽,而是忙着社交。
幾個評委似乎也沒進入狀态,正在皺着眉糾結上一個人的打分。
趙故見狀,将麥克風換了個角度。
麥發出“嗡”一聲,評委紛紛擡頭看向她,她才露出有些歉意的笑,用英文開口道:“各位下午好,我是來自高二十三班的趙故,我演講的題目是,生命的寶貴。”
她的英語口語雖然沒有其他人那樣由外教一對一訓練,而是看電影練出來的,卻因為精心練習過連音和輕重音顯得節奏很輕巧流暢。
而且比起外教強加給她練習,她自己也更喜歡用自己的方式一點點鑽研的做法,這樣更讓她胸有成竹些。
演講的題目是從趙故上課時看見課文的感想出發,先用比較淺顯的內容引人集中注意,再漸漸深入講到自己的觀點。
五分鐘的演講說完,趙故鞠了一躬,轉身下臺。
看見谷冉冉驚喜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發揮得不錯。
“你這口語簡直像是國際班的。”谷冉冉攬住趙故的肩膀,有些感動地拍了拍。
自己的學生什麽時候進步了這麽多?她竟然不知道。
而且臨演講之前,她說的幾個要點,趙故竟然也都全都消化改正了。
這項比賽的一等獎一直以來都默認給國際班的學生,但趙故的發揮說不定還真的能讓評委改變想法。
趙故被班主任攬着往班級座位方向走,走姿因為過分貼近的動作有些緊繃。
其實這次演講比賽,谷冉冉幫了她不少,她也很感激。
她一直都挺喜歡谷冉冉的,這個剛畢業的班主任很開朗也有女性特有的細心和溫柔。
和趙家解除關系之前,班上對她只是忽視,但谷冉冉會刻意在集體活動的時候照顧自己,和趙家解除關系之後,也偷偷讓她有難處就說。
但趙故從來沒有和人有過這麽貼近的姿勢,她只好假裝系鞋帶故意恢複成一前一後的位置。
谷冉冉給她安排了靠近走道的位置,正讓隔壁将她位置當初放雜物地方的女生把東西收起來。
“快來坐會兒。”谷冉冉回頭朝她笑了笑,看起來絲毫沒有意識到趙故剛才的動作。
趙故心裏浮起一絲歉疚,将頭上的發卡解下來,輕聲道謝才坐了回去。
“我還要去後臺維持一下秩序,你好好休息,等會兒還有頒獎。”谷冉冉交代完,又把睡着的同學叫醒,才走回後臺。
趙故點點頭,将自己的視線集中到舞臺上演講的同學們。
果然國際班的學生每個人英語都很流暢,盡管桂枝是标準美式英文教學,但好幾個人上臺都是一口流利的英音。
英式口音的發音聽起來更加有質感,趙故認真地聽了起來,順勢學習對方的發音方法。
“勞駕給我讓個位置。”趙故聽見後腦勺處突然響起沈西辭的聲音,轉頭一看才發現他正半蹲在走廊上。
這人是遲到剛來嗎?
趙故歪了歪身子,讓他坐進了自己旁邊的空位。
“剛去給我爸媽帶路了。”沈西辭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斜前方,沈西辭的父母正在回頭看他,還招了招手。
趙故也擡起手招了招,對方似乎還記得她,見趙故回禮,立刻将手勢換成了翹起大拇指。
他們的動作有點顯眼,趙故立刻将頭埋低,躲過了對視。
等到下一個人開始演講,趙故才敢坐直身子。
偷偷瞄向沈西辭的父母,對方正在很專注地聽演講。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躲,明明感覺自己挺自信的,但看到那樣優雅又溫柔的一對人,還是會生出一點自慚形穢。
有些羨慕。
趙故瞥了瞥沈西辭,他正皺眉聽着臺上那人的演講,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一定是從小被很好地照顧,性格才能這麽松弛。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逐漸變低,趙故立刻停住了亂想,轉過頭繼續看比賽。
她這才發現臺上站着的人是趙安安。
怪不得沈西辭會痛苦面具。
其實趙安安從小就跟着趙家的英國外教學英語,口語算很不錯的。
但她現在下意識頻頻望向臺上的稿子,手也攥緊了。
顯然有些緊張,又很想做好,所以導致語速變得很快,節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