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負責看守克萊蒙特的見習神官賭紅了眼, 差點忘記時間,好在他匆忙趕回來的時候,發現克萊蒙特還在房間裏躺着, 他這才松了口氣:“梅洛恩少爺, 我送你回去吧。”
“嗯。”克萊蒙特垂着頭,低聲應着。
見習神官也沒有多想, 只以為是他太疼了, 才不想說話。
将克萊蒙特送上懸浮車, 他又連忙跑去賭。
克萊蒙特單手撐着臉,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才脫力般将自己抛到床上躺着。
此時,他的腦海中依然浮現着那尊神像的樣子, 腦子裏一片亂糟糟。
過了許久, 他才慢慢冷靜下來,開始思考。
他首先想的是, 為什麽神塔地下的神像和大衆所熟知的神像有那麽大的差別, 還有一點他很在意, 就是那些滴落在神像頭上的紅色液體。
那紅色液體他非常熟悉,畢竟他已經經歷了四次血刑了, 怎麽會認不出血池中的東西。
想到他每次血刑結束,血池中的液體就會消失, 莫非就是落到了這裏?
克萊蒙特下意識蜷起了手掌。
當初神官跟他說, 他們八大貴族的血脈是用來鎮壓邪靈的,難道這是……
不,不可能!
這明明就是神明!
他搖搖頭, 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不過說到這裏, 他又想起了安東尼。
安東尼已經堅持了八次血刑, 這說明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都很強,眼看着就要自由了,他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點自殺?
他留下的這個提示又是表達什麽?
是因為他知道了什麽,被人滅口?
還是……
克萊蒙特想起地面上刻的那行字,筆觸淩厲,那強烈的絕望與痛苦,幾乎刺進人心。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迫切地想找個人訴說一下。
他的手碰到了床邊的通訊器,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點開了顧星眠的通訊界面。
只是在按下去之前,他卻停下了。
他現在并不确定真相是什麽,就這樣貿然将顧星眠拉進來,對他不好,再說,克萊蒙特對神殿的手段還是忌憚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監聽之類的,萬一被他們知道了,那不是給顧星眠招禍嗎?
幾番思量後,他放下了通訊器,決定想辦法探查清楚再說。
第一軍區,有了五大軍區的支援,防線外的駐軍基地索羅堡的重建速度非常快。
在索羅堡重建進度到60%,格溫便已經集結好隊伍,準備出發。
這支隊伍裏不僅僅是第一軍區的人,其他軍區不僅支援了物資,還支援了人。
顧星眠因為身份特殊,和蕭穹跟着格溫和他的親衛。
而他也在隊伍中看到了不少熟人。
比如李成稷校長,雖然他很少出現在人前,但他的單人戰力非常強,是格溫上将親自去天河學院請他過來的。
還有就是戴柏羽教官。
不過他現在已經回到了軍隊,在經過一系列的選拔後,也進入了這次出防線的隊伍。
看到顧星眠,戴柏羽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靈蒼便已經從天上飛下來,落到了顧星眠的手臂上,親熱地蹭着他。
顧星眠摸了摸靈蒼的腦袋,有些疑惑。
因為靈蒼就是在戰場上受傷的,他本以為,他治好了靈蒼之後,戴柏羽會和他遠離戰場,沒想到他們不僅回到戰場,還選擇了最危險的。
似乎看出了顧星眠的疑惑,戴柏羽說道:“這是我和靈蒼共同的決定,我是屬于戰場的人,他是屬于戰場的神之卡牌,對于我們來說,這就是最适合我們的地方。”
靈蒼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贊同戴柏羽的話。
他們并沒有聊多久,因為馬上就要出發了,戴柏羽帶着靈蒼去了先遣隊。
先遣隊是負責探知前方危險的,邪靈多種多樣,非常危險,如果碰上了灰霧、魑傀那樣的邪靈,對他們的隊伍來說可能是滅頂之災,這時候就要靠先遣隊“掃雷”了,避開太危險的邪靈的區域。
因此先遣隊的任務是最危險,也是對隊員能力要求最高的。
等到先遣隊出發後,他們大部隊才跟上。
他們要先去索羅堡,索羅堡作為他們的中轉,承擔着物資運輸和撤退的重任。
在防線外,因為邪靈的影響,所有的設備幾乎是不能用的狀态,聯絡的工具也只有那種最老式的聯絡器,一旦距離稍遠,就沒有信號。
所以格溫簽叮咛萬囑咐的就是千萬不能掉隊,在防線外,掉隊就意味着死。
為了盡快趕到索羅堡,他們都是急行軍的狀态,顧星眠體能不好,便進入蕭穹的精神體。
隊伍浩浩蕩蕩,卻在離開防線之後,一瞬間就轉變了氣勢。
在出發沒多久,他們就遇到了邪靈攻擊。
但這些邪靈并不算厲害,一支小隊就将他們消滅了。
隊伍的速度并沒有因為遇到邪靈就拖慢,只不過越往後走,邪靈就越多,而隊伍中也漸漸有人開始受傷。
顧星眠和蕭穹被保護在人群中間,但顧星眠依然透過蕭穹的眼和耳,知道了這場往外走的戰役有多麽殘酷。
中間停下來休整的時候,顧星眠出了精神體,大約是他的神色太凝重,格溫告訴他,其實他們這次的傷亡已經很輕了,最開始走出防線的前輩們,還有建造駐軍基地時犧牲的軍人們,一整支隊伍出去,有時候只能活下來一兩個人,甚至全軍覆沒的情況也有。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的犧牲與付出,才給後來人換取了經驗教訓,他們在防線外的每一個注意事項,都是由前輩的血淚換來的。
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有如今和平的聖羅維斯大陸。
格溫說這些的時候輕描淡寫,但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敲擊在顧星眠的心上。
休整之後,他們再次出發,而越靠近索羅堡,遇到的邪靈就越多,但在格溫的指揮若定下,他們還是擊敗了邪靈,趕到了索羅堡。
索羅堡是一座青灰色的建築,最外面一圈也是由防線材料構築而成,将邪靈擋住,随着大軍進入索羅堡,顧星眠才看到了它真正的模樣。
索羅堡占地面積很大,風格簡單硬朗,就是純純的軍事基地的模樣。
裏面還沒有完全重建好,甚至還有一些地方保留了之前戰鬥的痕跡,地面都是深褐色的,可見當時情形有多慘烈。
顧星眠心情沉重。
正在這時候,一名紮着小辮的男人來向格溫彙報,他就是索羅堡的負責人,名叫奧古斯特。
奧古斯特左邊臉都是燒傷的痕跡,眼睛似乎也是換的義眼。
顧星眠聽親衛們說,之前翡珑防線被破的時候,他正好送物資來索羅堡,索羅堡的最高長官戰死後,他意識到索羅堡守不住,且察覺出不對勁,于是便帶領着剩下的士兵一邊和邪靈戰鬥,一邊往防線這邊逃。
也正是因為他的及時回援,和原本防線的守軍一起抵擋住了邪靈的入侵,而且保留了索羅堡大部分士兵的性命。
因為這份功勞,之後索羅堡重建,他便成為了這裏的最高長官。
他的能力很強,彙報的內容也很簡潔利索。
顧星眠本以為他是個嚴肅的人,沒想到在彙報完後,他卻朝着他們那個方向眨了眨眼。
到底是沒忍住,暴露了不正經的本性。
顧星眠:?!
不過會議結束後,他就看到戴柏羽朝着奧古斯特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聽戴柏羽提過,他有個好朋友,難道就是奧古斯特?
倒是沒想到,他們倆這截然不同的性格,竟然會成為朋友。
奧古斯特離開會議室,沒一會,戴柏羽便走了出來。
兩人看到彼此,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奧古斯特見他看向自己的義眼,便搶先道:“酷吧,我特意挑的顏色!”
戴柏羽也沒有戳穿他,笑了笑:“嗯,還不錯。”
奧古斯特又道:“聽說靈蒼已經好了?”
戴柏羽也點點頭,靈蒼從他的精神體裏鑽出來,在天空盤旋了一圈,又落回他的手臂上,奧古斯特驚喜地想要去摸一摸,卻差點被他叨一口,完全沒有在顧星眠面前乖巧的模樣。
“嘿!這性子一點沒變啊!”奧古斯特悻悻地收回手。
時間有限,兩人只是簡短地聊了聊。
戴柏羽沒有問奧古斯特那場戰役的任何細節,奧古斯特也沒有問他,靈蒼好不容易恢複了,為什麽還要重新踏上戰場。
兩人只是說笑般地談起了剛進入軍隊時的一些經歷,以及顧星眠給靈蒼治療的細節。
這時,奧古斯特忽然想起了什麽,懊惱地錘了一下手心:“之前還說,等他的馭卡師來第一軍區,我一定要申請去做新兵教官,好好跟他比試一場,沒想到完全沒有這個機會,可惜!”
戴柏羽無奈地搖搖頭:“你竟然還記得這件事呢!”
“那當然。”奧古斯特哼了一聲,“我搭檔難得這麽稱贊一個馭卡師的!”
戴柏羽怔了怔。
兩人當初在軍隊裏,就一直是搭檔,只是後來因為一些事情發生争執,奧古斯特去蘭尼島執行任務,而戴柏羽則和其他人一起上了戰場,而就是那次戰役出了意外,導致靈蒼受傷,他不得不調離前線。
之後,奧古斯特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心裏一直有個結,不再在戴柏羽面前說搭檔的事情。
直到如今靈蒼恢複,奧古斯特的心結才終于解開。
他難得這麽正色地看着戴柏羽:“好好的,等這次任務結束,我們再做搭檔!”
戴柏羽心中泛起波瀾,許久才輕聲應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