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顧星眠答應要給戴柏羽的神之卡牌治療, 但因為學院這邊人多嘴雜,于是在經過格溫上将的同意後,決定在軍區進行治療。
順便軍區一直在查這次四校聯賽的幕後黑手, 顧星眠也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等軍區和戴柏羽那邊安排好了, 顧星眠才和蕭穹坐着軍區的懸浮車過來。
這次在現場的,除了戴柏羽, 格溫上将和巴克爾校長都來了, 哦, 還有個不知道從哪裏聽到消息, 非要蹭過來的秦恪上将。
在衆人的注視下,戴柏羽将小心翼翼地将靈蒼放在地上。
靈蒼是一只鷹隼,體型并不算大, 身上有着淡青色的花紋, 但此刻卻閉着眼睛,看着十分虛弱。
戴柏羽這樣的硬漢, 看到靈蒼這個模樣, 都忍不住紅了眼眶:“當時靈蒼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 但是他卻還是拼盡全力将我帶出了戰場,要不是靈蒼, 我可能已經死了……”
在場的馭卡師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從他們在卡池裏抽出神之卡牌的那天起,他們就已經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 他們比任何人都要信任自己的神之卡牌, 而對于神之卡牌來說,他的馭卡師,也是他與世界唯一相連的存在。
就像是靈蒼拼了命地也要救戴柏羽, 對于戴柏羽來說, 也是如此。
顧星眠輕嘆了一口氣。
戴柏羽擦掉眼淚,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顧星眠:“抱歉,我失态了。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星眠。”
顧星眠認真地點點頭:“我一定盡力。”
他走到靈蒼身邊,旁邊已經擺滿了血晶。
顧星眠低頭看着靈蒼,随着他的目光逐漸專注,眼中漸漸浮現出靈蒼身上的星紋。
顧星眠想到自己之前曾研究過治療卡這種簡單的輔卡,當時他還奇怪,治療卡這麽厲害的輔卡,為什麽星紋反而是最簡單的,而且不像其他星紋那樣可以撥動。
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因為這個星紋是連接無數星紋,将它們串聯成了那片複雜又絢爛的星雲最關鍵的東西。
一張完好的神之卡牌,身上的星雲是完整又明亮的。
但靈蒼身上的星雲卻是殘破且黯淡的,連接的星紋七零八落,唯一幸運的是,命脈相關的星紋還是完好的,這也是靈蒼并沒有死去,只是重傷昏迷的緣故。
只是星雲是一個整體,縱然這一小片還完好,但若是其他部分無法修複,也只是茍延殘喘罷了,也多虧靈蒼一直在戴柏羽的精神體裏休養,靠戴柏羽的精神力蘊養,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顧星眠仔細地将靈蒼身上的星紋完整地看了一遍,心中基本有數。
自從意識裏那片星空被完全點亮之後,顧星眠的腦海中突然多了很多東西。
比如,他無法撥動這個星紋,但可以吸取血晶中的力量補全它。
靈蒼身上的傷處太多了,想要完全補全,可比之前的阿牧要困難多了。
不過顧星眠并沒有多說,他拿起幾顆血晶,放在掌心裏。
堅硬的血晶須臾間化為了齑粉,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漩渦,并随着他指尖的輕畫,在旁人都看不到的星雲上慢慢地補全着。
……
戴柏羽等人都在不遠處專心地看着。
雖然已經在科爾城見過一次了,但再次見到,還是令他們心中震撼不已。
地上的血晶在不斷減少,化作深深淺淺的紅色星塵,圍繞在顧星眠的身邊,如同散漫的星河,可是随着他指尖的移動,它們又猶如最忠誠的衛兵,順着他的指引攻城略地。
現場沒有一丁點聲音,但眼前的場景已經完全銘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蕭穹面無表情,可是握着欄杆發白的指關節,卻仍舊透露出了他的心緒。
顧星眠第一次治療阿牧的時候,他昏迷着,沒有見到,可是他仍然記得,顧星眠在這件事之後仍然昏睡了半個月之久。
他不會阻止顧星眠想做的任何事,并不代表他不會擔憂,不會着急。
這場治療持續了兩天。
顧星眠如同一名兢兢業業、細致謹慎的文物修複師,一點點将靈蒼身上破損的星紋都修複了。
等到他修複了最後一個星紋,身體驟然軟了下去。
戴柏羽一驚,原本想沖過去扶着他,沒想到有一道身影比他還快,在顧星眠還沒有倒下去,就已經将他摟進了懷裏。
顧星眠并沒有暈倒,他純粹是太累了,有些脫力。
身體倒在了熟悉的懷抱裏,他下意識放松了身體,靠在蕭穹的胸口。
“沒事吧?”蕭穹的聲音有些緊繃。
“沒事。”顧星眠撐着他的手臂,慢慢站了起來。
蕭穹雖然有些不贊同他的逞強,卻還是撐住了他大部分身體,好讓他輕松一些。
顧星眠看着靈蒼身上被修複的星雲,又重新恢複了絢爛。
靈蒼的眼睛緩緩睜開,如同初生的小鷹一般慢慢地站了起來。
趕過來的戴柏羽怔住了,随即就是一股酸意沖上了鼻頭,這是他做夢都想看到的一幕,可是當這一幕真正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卻是不敢置信。
他緩緩地走到近前,半跪在地上。
靈蒼歪着頭,看着他顫抖地将手伸出來,随後清鳴一聲,扇動翅膀飛上天空,盤旋了一圈之後,朝着戴柏羽俯沖過來。
但戴柏羽卻沒有絲毫閃躲,而是定睛看着靈蒼。
靈蒼卻在沖到他近前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這是他們以前常玩的游戲。
戴柏羽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等到靈蒼落到自己手臂上了,感受着久違的重量,和靈蒼鋒利的爪尖,這份疼痛帶來的真實感,令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他倉皇地擦掉,卻根本擦不幹淨。
靈蒼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情,眷念地用嘴蹭了蹭他的肩膀。
等到戴柏羽擦掉眼淚,想要跟顧星眠道謝的時候,卻發現他早已和蕭穹離開了。
顧星眠熟練地進入蕭穹的精神體,放松着自己的身體。
這兩天對他的消耗也不小,所以他也沒有矯情,不等蕭穹提,就進入了精神體。
原本還想和蕭穹聊幾句,沒想到才說了幾句,聲音就漸漸模糊,等蕭穹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睡着了。
蕭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狀況,知道他只是昏睡,而不是昏迷,松了口氣。
明明知道他的動作不會對顧星眠有任何影響,他還是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希望他能睡得更好一些。
神塔,十六樓宴會廳。
克萊蒙特換上了新作的禮服,胸前佩戴着梅洛恩家的鹿頭族徽,他被侍從領入宴會廳,衣香鬓影、紙醉金迷瞬間撲面而來。
這樣的宴會每天都會有。
宴會上有兩種人,一種是他這樣的來自八大貴族世家的後裔,胸口佩戴着象征着各自家族的族徽,他們有男有女,有的腦滿腸肥,眼神渾濁,有的百無聊賴,和同為貴族的夥伴湊在一起不知道說着什麽。
他們雖然不能離開中央城,但每日都在神塔的宴會廳,消息也很靈通。
他們早就聽說過,梅洛恩家的唯一血脈不願歸家,待在丹寧城那麽個窮鄉僻壤裏,還是神官親自去把人請回來的,今晚是他第一次亮相宴會。
貴族們整日無所事事,難得碰到這樣一件八卦,幾乎知道消息的都來了,宴會廳裏人還不少,很是熱鬧。
在克萊蒙特進來的時候,貴族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隐晦的,打量的,輕蔑的。
克萊蒙特腳步一頓,随即面不改色地走進大廳,目光冷淡地回看過去。
有不少人的目光頓時就變了。
梅洛恩家向來出美人,克萊蒙特的長相更是傳承了梅洛恩家一貫的俊美,且他在丹寧城經歷了那麽多,還親身經歷過邪靈入侵,他身上的氣質,完全不是這群在中央城裏養尊處優的貴族們能比的。
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意動,可惜想到他的身份後,卻又只能無奈地放棄。
貴族之間為了保持血脈純淨,是不能通婚的。
不止是異姓,同姓也是如此。
據說是早些年,神殿以為血脈越近,生下來的孩子血脈濃度越高,所以曾試過近親結婚,可惜不僅沒有提高血脈濃度,很多後代還多病早夭,令當時貴族的人數驟減,這才有了這個規矩。
克萊蒙特自幼在中央城長大,自然知道這些貴族道貌岸然的殼子下,都是些什麽肮髒下賤的心思。
他的臉色更冷了一些。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撞了過來,他迅速躲開。
一個穿着黃色裙子的姑娘紅着臉怯生生地擡起頭:“對不起,大人,我弄髒了您的衣服,陪您去換一下吧。”
克萊蒙特低頭,看到自己的衣角果然有一點酒漬。
他又擡起頭,看到姑娘胸前配着一朵晚香玉。
這就是宴會上的第二種人了。
這些人是神殿專門培養的,不論男女,都是一副好相貌,而且不管氣質溫柔、妩媚、清純……但內裏都是一樣的柔順。
他們的胸口都佩戴着鮮花,只要貴族看中他們,将他們胸口的鮮花摘下,就能将他們帶走,肆意享受。
晚香玉含羞看着克萊蒙特。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但比起那些腦滿腸肥,皮膚松弛的老貴族,又或者那些有着特殊癖好,喜歡折磨人的,她更願意找克萊蒙特這種,哪怕不生孩子,只是一晌貪歡也可以。
但克萊蒙特只是冷淡地繞過了她,朝着宴會廳邊緣走去。
晚香玉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只能嘆了口氣,去主動找下一個對象。
克萊蒙特快步走到了窗邊,遠離那暧昧糜爛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這就是中央城真正的樣子,卻着實令他厭惡。
被人當做牲畜配種一般,可宴會廳中的人卻毫無所覺,甚至對自己被豢養的生活非常滿足。
回來之前,克萊蒙特就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可是臨到頭,他只覺得痛苦和恥辱。
那種被拖進泥沼裏,仿佛窒息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攥緊了掌心裏的戒指盒,只有這樣,才能支撐他生存下去。
接下來的兩天,克萊蒙特沒有再去參加宴會。
直到第三天,神官找上了門。
克萊蒙特知道會面臨什麽,神情坦然,卻還是在看到神官身後的女人時,變了臉色。
她一頭淡金色長發,長相甜美,笑起來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他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下了腳步,雖然很像,但她不是愛麗西亞。
他憤怒地看向神官:“你這是什麽意思?”
神官輕笑:“梅洛恩先生,我聽說你連着三天都沒有從宴會上帶走什麽人,看來是不喜歡宴會上那些女人,那我就親自給你送一個你喜歡的……還是說,替代品也勾不起你的興趣,這樣的話,我只能再派人去一趟丹寧城,将那位愛麗西亞小姐親自請過來了……”
“你敢!”克萊蒙特怒目圓睜,沖過去揪住神官的領子。
神官臉上的笑容連一絲弧度都沒有變過。
克萊蒙特壓低聲音:“你要是敢傷害愛麗西亞一根寒毛,我立刻就自殺在你面前!”
他說完,卻又覺得自己很可悲,他什麽力量都沒有,能威脅別人的,竟然只有自己這條命。
神官輕聲說道:“梅洛恩先生,容我再次提醒你,如果你不履行自己的職責,或者傷害了自己的性命,斷絕了梅洛恩的血脈,你的愛人、朋友都将受到懲罰,神殿騎士出手,可不會像我這樣溫和。”
克萊蒙特臉色慘白。
神官誘惑般的在他耳邊說道:“何必這樣抗拒呢?明明只要享受就好,榮華富貴、美酒華服,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這不就是人最渴望的嗎?你又何必對抗自己的本能?”
克萊蒙特踉跄地退後了一步。
神官勾起嘴角,是啊,這就是人的本能,誰能抗拒呢?
克萊蒙特大腦極其混亂,但就在此時,他放進口袋的指尖碰觸到了戒指盒,已經被他摩挲得極為光滑的戒指盒滑入了他的掌心,硬硬的尖角抵着他的掌心,強烈的疼痛喚回了他的神智。
在神官勝券在握的目光下,他擡起頭,眼神平靜:“我聽說還有一種方法可以替代……”
神官皺起眉:“什麽?”
克萊蒙特松開了掌心的戒指盒,淡淡道:“我願意接受血刑。”
神官:“!!!”
顧星眠這一睡就睡了兩三天。
醒來後便又馬不停蹄地去找格溫上将。
格溫正在調查翡珑防線被破以及科爾城被邪靈入侵的事情。
其實防線被破,邪靈入侵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大多都是因為巡查不夠仔細,防線破損,又或者是防線相交的地方出了問題。
一般常規調查結束後,該追責的追責,該補救的補救,再加強巡查。
這之後,一般會安全一段時間。
就比如在此之前,最近的一次杜納城滅城的事件,也是在十五年前了。
尤其是第一軍區向來嚴格,這十五年連邪靈入侵的事件都很少,這次翡珑防線被破,三座駐軍基地徹底被毀,第一軍區死傷慘重,元氣大傷。
可以說第一軍區簡直就是一夜之間回到了解放前。
如果僅僅只是翡珑防線被破和奎爾莫城滅城,大概率也就是如往常那樣常規調查。
可偏偏這次還出現了科爾城被攻擊的事情,而且好巧不巧,針對的就是顧星眠所在的那張地圖,又好巧不巧,被艾薩克他們看見了朱利安消失的那一幕。
這一切都充滿了人為的巧合。
因此,格溫打算從科爾城這邊入手。
只是對方實在太老練,能找到的有效證據非常少。
他将當時地圖裏所有的參賽成員都事無巨細地問了一遍,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顧星眠和蕭穹。
兩人原原本本地将地圖裏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格溫又提了不少問題,令他們一點一點仔細地回想,争取不錯過一點細節。
甚至不止是這張地圖,連之前的也問到了。
聽到格溫問起和法列特比賽時,他們倆到底在水底下發生了什麽。
這個困擾了所有觀衆,至今還挂在星網各大論壇榜首的問題。
但蕭穹和顧星眠兩人同時紅了耳朵。
格溫沒有聽到他們的回答,還以為碰到了關鍵的問題,瞬間放下記錄儀,眼神都犀利起來。
最終還是顧星眠忍不下去,結結巴巴地說了水下人工呼吸的事情。
格溫:“……”
格溫低下頭,重新拿起記錄儀:“咳,好了,下個問題。”
顧星眠尴尬地不敢和蕭穹對視,摸了摸自己亂跳的胸口,這樣下去,尴尬癌遲早要犯的。
可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地閃過了什麽。
“等等……”
顧星眠回想起,在四校聯賽前,他們曾經去了奎爾莫城訓練,在奎爾莫城時,他就曾經感覺到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後來,在科爾城的地圖裏,他也同樣感覺到了。
他說完後,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和這個有沒有關系,也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要不是格溫提起,他都快忘記了。
但格溫還是記錄了下來:“到時候我問問艾格拉,奎爾莫城的調查情況。”
第二軍區的諾亞上将和第三軍區的艾格拉上将也正在調查奎爾莫城滅城的事情。
等到格溫翻來覆去,再也沒有什麽能問的了,也到了顧星眠他們要去中央城領獎的日子了。
沒想到格溫收起手中的記錄儀,淡淡道:“這次,我和你們一起去。”
顧星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