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卡洛斯等人想要救人, 但地縫合攏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幾乎是瞬間,兩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地縫中。
地面恢複了平靜,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 衆人根本無法接受。
尤其是伯克,他眼睜睜看着宋南亭割斷了鋼絲繩, 又看到蕭穹跳了下去, 最親密的戰友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連雪鸮都忍不住哀鳴。
他憤怒地看着腳下的魑傀。
扶風凜還沒來得及阻止, 他手中的輔卡已經化為了攻擊,朝着地面砸去。
但地縫并沒有裂開,而是和之前一樣, 無數石塊從天而降。
卡洛斯眉頭一皺, 幾張輔卡發出,随後一把将還不理智的伯克給拉上了獅鹫, 急促道:“先走!”
不知道逃了多久, 石塊的攻擊漸漸減少, 幾人才停了下來,落到了地上。
大家此刻看起來都十分狼狽, 為了躲開那些石塊,大家也不敢有任何保留, 此時精神力都耗去了大半, 身上也大大小小受了些傷。
此時,伯克才終于冷靜下來:“對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錯……”
“不, 是我的錯。”莫野十分悔恨, 如果不是因為他當時精神恍惚, 攻擊了魑傀,也不會讓宋南亭和蕭穹掉下去。
眼看着兩人争相認錯,卡洛斯道:“先不要說這些,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想辦法找到他們。”
扶風凜拍了拍伯克的肩膀:“老大不是那種沖動的人,他當時跳下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往好處想想,也許是他發現了什麽破局的線索呢?”
伯克的眼睛慢慢亮起來:“真的嗎?”
卡洛斯也若有所思。
扶風凜看向卡洛斯:“我們像之前那樣走估計還是在不斷繞圈,不如換個思路,往下方去看看?”
卡洛斯只思考了一瞬,便道:“好,就按你說的做。”
格溫和巴克爾将方錫華帶到第一軍區後,便又急忙往科爾城趕。
路上,巴克爾一直關注着蕭穹等人,結果看到宋南亭和蕭穹掉下地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原本他聽格溫的說法,只要他們按照現在這樣,完全可以撐到他們過去,但沒想到變故竟來得這麽快。
格溫也皺起眉頭:“怎麽會這樣?”
巴克爾看向他。
格溫說道:“我在防線外遭遇過幾次魑傀,如果傷到他,只會是砸石塊,從來沒有像這樣裂開地縫的……”
巴克爾卻也像扶風凜那樣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問道:“格溫上将,如果你們碰到魑傀,要如何逃出來呢?”
格溫搖搖頭:“逃不出來。”
巴克爾怔住:“那你們……”
格溫嘆了口氣:“我們也只能簡單粗暴地攻擊魑傀,頂着那些石塊,殺出一條血路,等到魑傀被殺怕了,就自然會将我們放出來……”
剩下的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巴克爾明白,第一軍區在防線外的都是精英部隊,他們可以直接把魑傀殺怕,但現在地圖裏的還只是幾個學生,更別提他們每個人的精神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沒法比。
就在這時,巴克爾聽到了扶風凜的分析,又燃起了希望。
格溫見狀,便讓人再次加快速度。
他們比預想要更早到科爾城,秦恪正急匆匆趕來,見到格溫倒也不驚訝。
兩人來不及寒暄,格溫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秦恪搖搖頭:“還是進不去。”
如果不是巴克爾校長已經請來了格溫,他原本也打算給格溫打通訊器求助了。
見狀,格溫道:“我先去看看情況。”
嫌懸浮車太慢,格溫直接讓雙翼白虎出來,馱着他們往地圖的方向去。
誰知快接近的時候,忽然聽到不少嘈雜的聲音。
秦恪皺眉:“怎麽回事?”
他走之前不是讓人把這裏圍起來了嗎?就是怕還有不懷好意的會接近。
他們從白虎身上下來,一名秦恪的親衛跑過來,小聲和他報告了事情經過,他怔了一下,看向巴克爾校長。
巴克爾愣住:“秦上将,怎麽了?”
秦恪嘆了口氣:“巴克爾校長,是你們學院的學生……”
巴克爾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還打着繃帶的埃裏克等人,不可置信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原來,之前巴克爾發現地圖內不對勁後,怕這幾個學生熱血上頭,就借口讓他們好好養病,不準他們再看比賽,後來更是直接将他們帶回了莫斯卡學院。
沒想到這幾個家夥回去後知道了真相,竟然又偷偷摸摸跑回來了,比他坐軍用飛行器速度還快。
埃裏克他們雖然擔心隊友們,但也不是一味莽,尤其是知道幾位上将都在竭盡全力營救隊友們的時候,哪怕心中焦急,也只是在科爾城裏等着,不敢來這邊礙手礙腳。
直到他們看到宋南亭和蕭穹一起掉進裂縫裏,才終于忍不住。
巴克爾看着他們一張張單純又熱忱的臉,心中也是五味雜陳,面上卻板着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我保證,我們一定會盡力将他們救出來的,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格溫走了過來。
埃裏克他們原本還想和巴克爾據理力争,誰知看到格溫一個個都呆了。
他們也知道,翡珑防線被破,現在第一軍區一定是一堆事情,沒想到格溫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有格溫在,他們突然就不慌了,如果連格溫上将都沒有辦法将蕭穹他們救出來,那恐怕聖羅維斯大陸上也沒有人能救了。
刺頭們瞬間變身乖巧小綿羊。
把巴克爾校長看得郁悶得不行,這群臭家夥要不要雙标得這麽明顯。
可就在埃裏克他們打算乖乖回去養傷,格溫卻說道:“你們留下來吧。”
幾人頓時怔住,随後高高興興地跟在格溫身後。
“格溫上将,您放心,我們一定老老實實的,絕不礙手礙腳。”
“是的,您說東我們絕不敢往西,絕對不給你們造成困擾。”
巴克爾看着他們的背影,聽着他們叽叽喳喳的聲音,忽然想起一段格溫的舊聞。
據說格溫上将有個最好的戰友,當初在建立駐軍基地的時候出了事,格溫原本是在休假的,知道消息後迅速趕了回來,可惜沒有來得及,不僅沒有救回戰友,甚至都沒有找回戰友的屍體。
這是格溫一直以來的遺憾,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答應了埃裏克他們吧。
也罷,現在地圖外那麽多馭卡師,安全得很,只要他們不惹是生非,想待就待吧。
蕭穹在跳下地縫後,就發現地縫正在急速合攏,他眼看自己要被夾成肉餅,連忙用了幾張輔卡,在精神力徹底耗盡之前,滾落到了一出空間。
蕭穹就地一滾,卸掉身上的力道。
身上雖然有幾處擦傷,但大的傷卻還好,至少不用浪費一張治療卡了。
顧星眠雖然在他的精神體裏,但也跟着暈頭轉向的,感覺到周圍都平靜下來,他才晃動了一下自己:【沒事了?】
精神體內細細的波動令蕭穹回過神,他站起來,打量着四周。
四周非常暗,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蕭穹只能拿出一張火焰卡,點燃一簇火焰當蠟燭用。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們總算看清楚了這個地方的環境。
這應該是個山洞,
但所有的石頭都是黑色的,火光照在上面,都仿佛要将這點光給吸收掉似的。
這個山洞不大,蕭穹沿着邊,很快就找了一圈,并且在角落裏找到已經暈過去的宋南亭。
他檢查了一遍,宋南亭和他一樣,都只是皮外傷,暈倒可能是因為體力和精神力耗盡,頭又撞了一下的緣故,應該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就在蕭穹觀察環境的時候,顧星眠卻不禁想起了他跳下來之前的事情。
他其實也沒想到,在當時那種情況,他只說了那一句話,蕭穹竟然能毫不猶豫地跳下地縫。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很感動,覺得蕭穹這麽信任他,果然夠兄弟,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此刻腦海中卻亂的很。
【怎麽了?】蕭穹突然問他。
顧星眠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的情緒外露,影響到了蕭穹。
他其實是有點想問蕭穹的,但不知怎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若無其事道:【沒什麽。我看這裏好像挺安全,要不我先出來吧。】
顧星眠說完後就出了精神體。
隔着精神體,和親眼看到到底是不一樣的,剛出來,顧星眠就覺得自己眼睛仿佛瞎了,直到蕭穹将火光往他這邊移了一點,他才好一些。
他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咽下去,對蕭穹正色道:“這山洞裏的石頭好像是吸光的?”
蕭穹點點頭。
他們必須要靠近山壁很近,才能看到山洞的樣子,所幸這山洞并不大,他們很快就檢查了一遍。
不出意外,這山洞裏并沒有出口。
蕭穹掌心的火光閃了閃,漸漸熄滅。
四周頓時又進入了純然的黑暗中。
顧星眠心頭一緊:“你的精神力……”
“嗯,我可能要休息一下,接下來要拜托你了。”蕭穹平穩地說道。
蕭穹說完這句話,自己都愣了一下。
在外人眼中,他向來是無所不能的,他自己也習慣了,即便真的精神力耗盡,他在休息恢複的時候,也始終沒有完全喪失警惕,更別提向別人求助了,哪怕這人是他的神之卡牌,與他關系最緊密的存在。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蕭穹不禁想到了和法列特比賽的那一場,他好像是第一次被人這樣保護,還有那個帶點烏龍的吻。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但所有的記憶卻都仿佛還在昨天,冰涼的水中,柔軟的唇,溫熱的氣息,甚至顧星眠張開眼睛,露出慌亂的神情。
蕭穹向來平穩的心髒有些不規則地亂跳。
他忽然有些慶幸,這個山洞夠黑,他才可以任由紅色爬滿臉頰。
聽見蕭穹這麽說,顧星眠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因為沒有光線,他只能扶着蕭穹,一點點朝記憶中的邊緣挪過去。
蕭穹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灼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垂處,顧星眠有些不适地縮了縮脖子。
好在距離不遠,他摸索到了一塊牆壁,這才扶着蕭穹坐下來。
等到将人徹底放下,他才松了口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這要是再多一會,他都懷疑他的耳垂會被燙熟了。
顧星眠看不到蕭穹的神情,只能說道:“你躺一會,我去把南亭也搬過來。”
蕭穹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顧星眠這才又順着記憶裏的方向,沿着山壁朝宋南亭的方向走去。
幸運的是,宋南亭離他們的位置不遠,而且宋南亭比蕭穹輕多了,他半扶半抱地将人弄到了蕭穹旁邊,這才喘着粗氣在兩人中間坐下來。
山洞裏極為安靜,只能聽見細細的呼吸聲。
顧星眠側過頭,沒有光,他也看不清蕭穹的臉,只能隐約看到一個輪廓。
極致安靜的環境裏,所有的感官都會放大,就很容易讓人東想西想。
顧星眠從他和蕭穹第一次見面開始,一直将兩人一路的經歷都想了一遍,這才意識到,他們認識竟還不到一年,但這一年創造的記憶,好像比他穿越前,那乏善可陳的二十多年還要多。
顧星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想到穿越前的事情了,他好像已經漸漸接受了現在這樣的生活。
這一切好像都是因為蕭穹。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擡起手,想要碰一碰蕭穹,只是在指尖即将觸到的時候,他又縮了回來。
但沒想到,蕭穹似乎是睡着了,頭朝着他這邊偏了過來,臉頰正好撞到了他的指尖。
顧星眠吓了一跳,連忙将手指縮回來,随後又小心翼翼地托住蕭穹的臉,将他放正,沒想到因為太黑了,手指又不小心擦過蕭穹的嘴唇,他一慌,差點将人甩出去,結果蕭穹身體不穩,直接倒在了他懷裏。
顧星眠:“……”
他記得蕭穹在恢複精神力的過程中,也會保留一絲意識關注外界。
完了完了,他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偷偷摸他吧。
畢竟上次人工呼吸的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難得蕭穹還肯再次信任他,現在又出了這樣的問題。
但顧星眠等了一會,蕭穹也沒有反應。
難道是真的累過頭了?
一定是累過頭了。
顧星眠自我安慰,輕手輕腳地将蕭穹的身體擺好,然後乖巧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腰腹處,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他一開始還能睜大眼睛,認認真真地守衛,但過了一個多小時,什麽都沒有發生。
顧星眠也不禁有些困了。
他這一天雖然沒有蕭穹他們那麽累,但也不輕松,折騰到現在也幾乎到了極限了。
雖然他極力抵抗睡意,但頭還是一點一點的。
在完全進入夢鄉之前,他隐約聽見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顧星眠這一覺并不安穩,沒多久就猛然驚醒,下意識去摸旁邊,卻發現兩邊都沒有人。
顧星眠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但下一秒,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貼近了他。
就在顧星眠即将尖叫出聲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團毛茸茸的東西,手感非常熟悉。
他轉過頭,漆黑的空間裏什麽都看不到,他遲疑道:“阿牧?”
“汪嗚~”毛茸茸蹭得更加起勁了。
顧星眠:“……”
阿牧是宋南亭的神之卡牌,宋南亭應該是醒了,讓阿牧在這邊保護他。
顧星眠頓時有些愧疚。
他撸了一把阿牧的頭,準備站起來,就發現頭頂亮起了什麽,他擡頭,蕭穹和宋南亭依次跳了下來。
顧星眠愣住:“你們這是?”
宋南亭說道:“我們剛剛在找出路。”
“怎麽樣?”顧星眠問道。
宋南亭搖搖頭:“上面和這裏的材質一樣,但空間更大,而且有很多口子,我們不敢亂探,打算先回來讨論一下。”
宋南亭頓了頓,又問道,“星眠,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顧星眠愣住,随即反應過來,看向蕭穹。
當時地縫打開的時候,是他跟蕭穹說的跳下去,難道蕭穹沒有告訴宋南亭?
他看向蕭穹。
宋南亭很快意識到了什麽:“難道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蕭穹沒說話,只是注視着顧星眠。
不對。
蕭穹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麽要跳下來。
這不是他的風格!
就在顧星眠察覺到了問題的時候,他對面的“蕭穹”忽然掏出輔卡朝他攻擊過來。
鋒利的輔卡邊緣劃開了他的喉嚨,劇痛襲來。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安靜。
顧星眠摸了摸額頭,摸到一手冷汗。
原來只是夢。
可是這個夢太清晰了,也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顧星眠強迫自己忘記夢裏的事情,下意識地去摸旁邊,空的!
那一瞬間,恐懼感如螞蟻般爬上了他的後背。
竟然是和夢裏一模一樣。
只是下一秒,一團火光出現,蕭穹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怎麽了?”
顧星眠怔怔地看着他。
蕭穹微微皺起了眉頭,正打算伸手在顧星眠眼前晃一晃,卻見他驚恐地後退,蕭穹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顧星眠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反應過激了。
蕭穹收回手,解釋道:“剛剛我醒來,看你們都睡着,打算再去找一下……”
“哦。”顧星眠吶吶地應道。
蕭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回我精神體裏休息?”
顧星眠猶豫了一下,便進入了他的精神體。
在精神體裏,他仿佛放松了許多,恐懼感也消散了許多。
他看着蕭穹不斷地在摸索敲打山壁,忽然說道:【你要不要看看頭頂?】
蕭穹說道:【你能感覺到?】
顧星眠:【诶?】
蕭穹:【我以為,你和之前一樣,完全感覺不到空間的變化……】
顧星眠聽完他的解釋,竟哭笑不得。
原來蕭穹以為他感覺不到,怕他會覺得內疚,所以體貼地幹脆沒問,結果竟然令他多想了,還做了個這樣的噩夢。
顧星眠以為自己的狀态比蕭穹他們好,但其實這一路他也在不知不覺被影響,幸好沒出什麽事情,卻也讓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開了之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好像也不在了。
他坦然地問道:【那你就什麽都沒想,就跳下來了?】
蕭穹:【嗯。】
顧星眠的心,仿佛被這聲“嗯”給刺了一下,随後又像是被灑進了花種,在心髒裏開出了茂盛的花朵。
這些花朵驅散了他內心僅剩的一點恐懼,他半開玩笑地将剛剛做的噩夢告訴蕭穹。
蕭穹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