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星星月亮 (1)
段嘉央起居還要人照顧, 她不想讓林珂辛苦,本身計劃着帶林珂回去過冬,就沒回林珂的房子, 回了段家的大豪宅。
她們是坐段力天的保姆車過去, 裏面足夠寬敞, 車上她一直跟林珂說話,段力天閑她吵閉着眼睛休息, 中途段力天讓司機把車停下來了,說有事兒下了車, 讓她倆自個回去。
段嘉央疑惑地看着他, “你去哪兒?”擔心是自己太吵了,“我閉嘴不說話了,你別作了。”
“我作……我去公司!這幾天盡照顧你了,我的事兒還沒忙完。”段力天咬咬牙,說着看向林珂, “你看好她。”
林珂嗯了一聲兒,知道他要去醫院。
段力天回去不為別的, 去醫院做檢查,讓醫生安排治療, 他今天四月份查出來的, 肺癌。
知道自己患癌,他并沒有多驚訝,這麽多年來, 他惡性作息,吃喝不忌, 抽煙比誰都兇,也沒指望自己晚年身體能有多麽好。
只是, 拿到結果那會兒,像是冥冥中注定,他接到了段嘉央的電話。
段嘉央出去看秀,回來給他買了一件西裝,在電話那邊嘀嘀咕咕說:“你能不能少抽點煙,西裝燙了個洞。你衣服都沒幾件好的,下個月給我多打點錢。還有減肥減肥,都沒你穿的款,娛樂圈那些還沒你年輕時候帥的人,現在成大叔穿得可好看了,你快點減肥!”
父女倆說兩句話,怼了三句。
段力天很煩,抽起了一根煙,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問題,他這個蠢女兒該怎麽辦?
給她留一筆錢?
他問段嘉央,“你想什麽?”
段嘉央說要整個公司,什麽都要。
“那你真是想的美,你有那個能力要嗎?”段力天聽着她的聲音,段嘉央哼了聲,就是要他的公司,不給她,她就死纏着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當個寄生蟲一輩子跟着他。
這麽大的家業給旁人很不劃算,給段嘉央更危險,公司不是說能給就能給的,上上下下這麽多人,一個決策出問題,別說三年五年怎麽樣,一夜之間一無所有,去頂樓自殺的都有可能。
Advertisement
最好的辦法是給她留一筆錢,可是……段嘉央腦子笨,不聰明,段力天擔心她會被人騙。
自己走了,段嘉央這個蠢東西怎麽辦,她指不定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一天到頭幹什麽都有主見,最後什麽都幹不成。段嘉央長得又好看,以後絕對會有人打她主意。
想來想去,段力天想到了一個人,林珂。
段力天不喜歡林珂,但是沒有比林珂更值得信任的人了,只是他不信邪,也擔心林婉搞事,一邊盯着林珂,一邊給段嘉央物色對象。
最開始安排了倆他看中的青年才俊去段嘉央面前轉了兩圈,發現她根本不來電,段力天改變策略,又找了倆女的去轉,段嘉央依舊不來電,跟個無性戀一樣心如止水。
物色來物色去,優秀的人到處都是,可人家憑什麽給你當牛做馬,圖你的錢……那段嘉央豈不是更危險。
段嘉央這個性子,說兩句話就翻臉,任誰見了她都會在心裏吐槽:大小姐,您就這?
段力天實話實說,那些男的一個都不靠譜,他商場裏混久了,就沒看到一個幹淨的男人,他要的是給段嘉央當狗、當腦子、對她好還寵她的人。
就這樣莫名其妙開始給段嘉央找女人。
女人來回看,沒一個高考拿了狀元,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更別說給段嘉央當牛做馬,好是好,絕是絕,可是都比不上林珂。
達不上“最低”标準。
段力天恍然。
啧,果然還得是林珂。
林珂就是門檻啊。
回到家,段嘉央帶着林珂上樓。
房子按着她先前的設計重新改好了,柔軟的大床,裏面的擺放用具都是雙人份的。
林珂把背包放在桌子上,“為我準備的?”
“為過冬準備的。”段嘉央把房門踢上,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林珂去打開衣櫃,裏面一半是段嘉央的衣服,一半是她的衣服。
林珂給她拿了寬松的睡衣穿,段嘉央不想穿,她去床上躺着,勾着手指喊她一起過來感受床墊怎麽樣。
兩個人躺着,手扯着林珂袖子喊冷。林珂吻着她的唇,在醫院沒敢動,現在段嘉央沒腿沒事了,随便怎麽動。
就是段嘉央得吃虧一點,因為她那只手還沒拆線,怕她亂動扯到傷口,出院讓醫生給她吊着繃帶。
唇挨在一起親。
兩個挨着溫存。
林珂問:“今天早上鬧那麽兇,就是想回來挨一頓*啊。”
段嘉央腿踢她的腰,“醫院太窄,那個床又唉叫……”
醫院那個床,質量非常不好,早上她掀開被子讓林珂上來躺一會兒,一大早那個床嘎吱嘎吱叫的聲音特別大,動一下都不行。
現在床不叫,林珂還是得小心翼翼一些,段嘉央覺得麻煩,家裏也沒人打攪,時間足夠了,她就坐在林珂懷裏,欣賞自己的身材。
這比例,再搭一個完美比例。
又美又豔絕了。
她伸手去碰美麗的界限。
再轉過身,她對着床頭鏡子看,故意搖晃,林珂拿她沒轍,手指握住她的腰。
段嘉央扭頭看她,她就知道怎麽做了,林珂撐着自己手起來,段嘉央扭頭兩個人吻着。
唇和唇不舍得分開,段嘉央靠她懷裏親,她得坐着,她那只手還沒痊愈很容易出事兒,林珂就抱着她,輕輕地安撫她,哄着她開心。
“你的手指就很美。”她輕聲說着,低着頭看她的手指,纖細且長。
兩個人纏綿的親吻着。
女人身上處處都是美的,指節、指腹,掌紋掌心,世界上的最美的詞彙都能拿來形容。
手指一彈,鏡花水月都顫動。
月亮、雲。
花朵,嫩葉。
林珂把她細膩描繪,她偏頭,一次一次,從她們到家膩歪到了中午。
林珂把段嘉央放下來,段嘉央很想壓着她,最後沒轍林珂只能讓她稍微壓着自己,段嘉央也睡不着,就在林珂身上又掐又捏,就是不舍得跟她分開,林珂身材很好,圓潤有度,窄瘦有勁兒,段嘉央往被子裏看,勾她胯骨上的蕾絲帶兒,說:“你當模特挺好。”
“不行有疤。”
“疤沒事,當我畫畫的模特。”
段嘉央又坐她腰上,由着她折騰,林珂在看平板,段嘉央把兩個人的蕾絲花壓在一起,看那一條親密的線。
看完去看林珂的平板,問:“你要去拍賣會啊?想買什麽?”
她不是想買,是想賣。
林珂在看最近現代畫的最高成交價,段嘉央說:“這個得驗資才能進,我之前拿我爸身份去預約過。”
“随便看看。”林珂又翻了兩個圖。
段嘉央從她身上起來,林珂手迅速扣着她的腰,段嘉央啧了聲,又坐回去,她蹭了下林珂再擡起來,“你怎麽這麽甜。”
“一邊工作一邊甜滋滋的。”
“假正經。”
段嘉央說:“我去拿點吃的。”
林珂說:“我跟你一起。”
她把平板放下,兩個人擁着去拿東西,幼稚的貼在一起,甜甜蜜蜜的,誰也不分開誰。
段嘉央去拿了奶酪棒,她繼續坐在林珂的腰上,林珂處理工作,段嘉央時動時不動。
林珂偶爾擡頭看她,瞧她紅唇抿着軟軟嫩嫩的白色奶酪,仰頭去含住她的唇舌,和她一起品這份甜,奶酪很香,林珂勾着她不放。
段嘉央分開,手指勾勾她的下巴,“是不是……我就說在家裏很好。”
“嗯。”
“還吃奶酪棒嗎?”
段嘉央看她點頭,給她喂了一口更甜的奶酪。
在家裏是真的方便還沒有人打擾,只要沒有人她可以随時随地的放縱。
在家裏待了兩天,段嘉央手臂開始愈合了,但是林珂還是不準她亂動。
反正她一只手弄林珂也行。
就是林珂多吃點力,她多吃點虧。
她們是最相愛的兩個人,從不計較這些,只是偶爾計較次數是不是太頻繁了。
二十九號,這天早上林珂要出去一趟。
說是有工作忙,順便回去拿東西,段嘉央也想着她出去轉轉,一天天照顧自己,段嘉央都怕車禍自己沒事,反而讓她心理變态長出奴性了,她本想着一起去,偏這天她爸回來了,段力天不讓她出門,不然就重新給她送回醫院。
清晨,家裏水杯結了一層冰。林珂穿着段嘉央搭配的衣服出門,走時段嘉央讓她貼了幾個暖寶寶。
林珂開車着,很快出現在畫室門口,裏面的人瞬間就認出來她是林婉的女兒,黑色的中長大衣,裏面是暗綠色的闊腿褲,身材高挑,臉型輪廓線立體,這一身穿搭非常有藝術。
她一只手提着黑色的皮包,出現時林婉的助理趕緊跑了過來。
林珂禮貌地說:“抱歉,我母親目前精神狀況不好,現在正在治療中,我打算把畫室賣出去,還有她那些畫。”
助理微微愣,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助理準備給林婉打電話,手機在林珂手中,林珂把手機拿出來,說:“這是她的錄音,你做好心理準備。”
林珂把自己手機打開。
林婉的聲音從裏面流出來。
“父母是你的依靠,小珂,以後我的一切都給你,我那些作品都賣了不少錢,我現在都存起來以後給你。”
“在英國的時候,後來我四處去借錢了,能賣的我都賣了,就是為了給你治病。我們一輩子的血緣關系是不可能斷的。”
“媽媽愛你,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的。”
林珂神色哀傷,說:“我在英國生過一次病,她把一切賣了給我治病,現在我不可能不管她,打算賣了一切給她治病。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有病,但是拖得越來越嚴重,這樣下去不好。這是診斷書。”
林珂拿了文件給她,助理一直翻,看到後面監護人簽字——林珂。
不知道為何,覺得她的簽名死板,沒有感情。
助理翻了幾分鐘,再看林珂覺得她沉冷的很哀傷,她張了張唇,林珂繼續說:“你們的工資不會拖欠,我會結給你們。”
之後,她走進藝術畫廊,林珂第一次參觀林婉的畫作,她最初記事,林婉還很年輕,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孩子,喜歡把她藏起來,後來她大一點模樣長開林婉想拿她營銷,可惜林珂對藝術一竅不通,尤其是畫畫方面,林婉更不願意把她帶出來,好在她到了念書的年紀,她一直是第一名,林婉才開始“展示”她。
林珂從頭看到了尾,牆壁上有二十副作品,認認真真地看,助理在旁邊跟着,林珂随手指了一些畫作,“這是我母親精神開始失常的畫作。”
“我看她當時狀态挺好……”
“你看過《贖罪》嗎?”
“好像看過……”
林珂侃侃而談,她說:“講的是女主因為年少的誤會,導致女主姐姐和男主分開的故事。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年盛夏,阻止她們在一起的是女主的誤會,還是門第階級觀念?”
“夏日的螢火,少女的悸動,美好的愛情被分開,确實,女主是該一輩子忏悔和贖罪。她怎麽能把相愛的兩個人分開呢?贖罪真的可以被原諒嗎?”
林珂看過《贖罪》嗎,并沒有,她只是聽段嘉央說,她說時觀察這位助理,助理眼睛明亮,看她如同看藝術界的天才,隐隐間帶着崇拜。
這些歸功于平時林婉的吹噓。
林婉一直說她教的女兒,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在藝術上很有造詣。
助理問:“林老師,怎麽會病呢。”
林珂說:“可能……她和這個世界相看兩厭了吧。”
她想用普通的狀态融入這個世界,林婉還跑出來阻攔,就是她在違背這個世界普通人的法則,她有病。
林珂偏頭看着她微微一笑,“不管什麽時候,還是得多像個普通人一點。”
“這個的确。”雖然沒聽懂。
林珂身材高挑,說話輕聲細語,這種溫柔勝于林婉,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來形容她。
“我已經聯系好了拍賣會,你們整理整理,在新年前,她的畫都會送到香港。”
“好。”
這些畫,還有錢,全部財産都轉到自己的名下。既然說給她,那就她塞到自己口袋裏了。
不會客氣。
她從畫室裏出去,冷風吹過來,她再回頭看向畫廊,發絲被吹得微揚。
她的冷眸瞬間亮起,美的驚心動魄。
很久很久以前,林珂總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挨打,久而久之她也不好奇這個問題,開始不理解人為什麽要把紅色綠色的東西挂滿牆壁,說出各種聽不懂的文字來給一些死板的東西進行标價。
什麽花什麽樹什麽落日晚霞,她覺得就是皮膚血管裏的跳動血液,是破皮傷口流出的紅色。
如今想來,她們追求的藝術不過是胡說八道,她根本沒有看過《贖罪》,只是從段嘉央口中轉述,這些人就覺得她厲害,她們認定藝術的方式膚淺到可憐。
人走到極致,要麽衣衫褴褛,要麽光鮮亮麗。
等達到一定峰值,她們取下一點大肆誇贊,這是藝術。
誰能想到林珂是個沒有度,天生和藝術不沾邊的人,她無法去判斷量的多少,吃多少飯喝多少水都成問題,更是判斷不出顏色的邊界線。
司機拉開車門,林珂上車,她系着安全帶,手指搭在按鍵上,将車窗徹底升上去。
中途車子停下,林珂下車去買甜品,她拿着手機拍照,慕斯蛋糕和兩個夾心的奶油面包。
買好,她拍好發給段嘉央。
林珂:【還要嗎?】
段嘉央:【你看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林珂覺得沒有,她拎着定做好的蛋糕上車,門關上,司機看了她一眼,能感覺到她變開心了。
讓林珂說準了,天氣預報連續通報幾天也沒有下一片雪花,她們的車子在城市裏穿梭了一圈,等到停下來時,意外發現車頂結了薄薄的一層透明的冰。
林珂下車,段嘉央站在二樓,她穿着厚厚的羽絨服,脖子系圍巾,露出精致的臉。
林珂眸色柔和,安靜的瞧這一幕,段嘉央對她揮揮手,“林珂,下雪了。”
“對。”林珂點頭。
“初雪。”
林珂聽到這個詞,心中一顫,段嘉央說的對,段嘉央懂藝術,初雪在家裏看更有感覺。
天氣預報雖然不準,初雪卻來的恰到好處。
林珂提着東西進去,段嘉央從樓上下來了,看到她手中的東西,說:“你還買了蛋糕啊?”
“對,生日快樂。”林珂說。
段嘉央眉目微彎,她點頭,“生日快樂。”
段力天從樓上下來,不解她們的暗號,“什麽生日快樂?你生日不是五月的嗎。”
“不告訴你。”段嘉央幫着接過東西,摸到她的手指尖兒冰冰的,帶着她去沙發上坐,拿手套給她戴上。
段力天今天有事兒要出門不在家裏待,他跟段嘉央說:“公司你暫時不用去了,等到開年之後再說。”
“嗯,好。”段嘉央點頭。
“你要是無聊,有項目我讓林珂帶回來給你做。”
段嘉央稍微停頓,給林珂扣好手套扣子,她看她爸,幾經掙紮,很小聲說:“爸,我有點不想去公司上班了。”
“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事業巅峰期,項目跟上來了,明年資歷夠了,夏天給你升總經理,林珂在前面幹,你在後面學,明年這個時候多半學會了。”
段力天給她安排的路是很多人求之不來的,現在已經走順暢了,往下走肯定沒錯。她擡頭和林珂對視,林珂眸微微眨。
段嘉央去幫忙拿衣架上的羽絨服,她走過去遞給她爸,“也不想當爸寶女了。”
“什麽東西?”段力天從她手中接過衣服。
段嘉央說着很忐忑,她從來沒認真獨立過,一直以來以別扭的姿勢聽她爸的話,她爸說什麽她聽什麽,走她爸安排好的路,每次她花着她爸的錢,總想着是個廢物沒什麽不好,大家都想着當廢物鹹魚,她沒什麽不同。
實際有不同的。
那些口口聲聲說當鹹魚的,實際每一個都在認真的活着,認認真真養活自己,段嘉央覺得自己有這麽好的條件,還這麽廢着真的不好。
她也不喜歡上班,更是不會,對着那些複雜的公式,複雜的人脈網,覺得自己是一顆塵埃,飄到哪裏都多餘。
“就是,我現在要26歲了。我想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兒了。”
段力天掃了她一眼,那眼神頗為鄙夷,不明白有什麽比繼承家業更重要的事兒。
段嘉央說:“我想……就是,想,我是這麽想的,我打算做個賬號,先跟風賺一些新媒體的錢,然後……去做動畫,做動畫電影。”
後面聲音很輕,段力天皺眉,她又說了一遍,“新媒體的錢賺夠了,我就自己弄工作室……我先去做,不行,我再回去上班。”
“還沒開始就說不行,你怎麽能行。”段力天說。
段嘉央馬上擡頭,目光希翼。
段力天說:“自己想清楚,這個行業我不懂,林珂也不懂,沒人會幫你,也沒有人願意在不同領域裏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剛剛還說讓我別說不行,你現在都扯到爛攤子了。”
段力天停下動作,“你自己定個計劃,冬天結束前最好讓我看到你的計劃,幹什麽都有風險,我不想我的投資白費。”
“好,我會努力的。”段嘉央點頭,她咬了咬下唇,跟着她爸走了幾步,送她爸出去,她計劃早就做好了。
段力天出了門,段嘉央才回過神,喊他,“爸,你是不是打算投資我。”
段力天沒多言,伸出了三根手指。
“這是多少,三百萬,三千萬?”段嘉央算了算,這些錢足夠她前期的工作了。
這麽想着,段嘉央沖着她爸喊:“爸,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段力天還是不能理解,什麽生日禮物?
他上了車,讓司機先把地址改到公司,段力天說:“去公司找些人,算一算她那個什麽動畫的制作費用,她張口就是做動畫,知道這一行怎麽幹嗎,不是她一個人想想就能做一部電影出來。多的我也不給了,三個億,造完了她自己回來上班,我多一份不給了,也沒有下一次了。”
他說了會兒,打了幾個電話。
司機從鏡子看他,段力天并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麽冷漠,有溫度,支持段嘉央,甚至他松了口氣,公司的确不适合段嘉央。
他重重地呼出口氣,“這個蠢貨,給她鋪路,什麽都準備好了,現在只能說不要公司了,要自己闖天下,公司目前只能讓林珂幫忙了,有時候不知道學她媽……真是跟她媽一樣。”
車停下來,段力天看向車窗外,一片一片鵝毛大的雪花落下。
他說:“這雪下得……還挺恰到好處。”
是呀,恰到好處。
段嘉央讓家裏人把沙發推到偏廳,她坐了一會兒,又上到了樓上,讓人在樓上生了火盆,在前面煮了一壺茶,一邊看雪,一邊用電腦。
她只能單手用電腦,打字很慢,林珂坐在她旁邊用平板,時不時會偏頭過來幫她打字。
段嘉央在弄她的計劃,最快賺錢的辦法就是經營賬號,弄一個賬號最先得确定流量方向,段嘉央這張臉就是最大的流量了。
但是她爸不怎麽喜歡網紅,覺得是不務正業才幹的事兒,有偏見,更看不上現在的流量明星,覺得這些人沒有藝術價值。段嘉央也不想一直露臉,現在網絡上壞人多,就喜歡對着臉造謠。
段嘉央沒打算當什麽網紅,就打算靠這個掙錢,記錄一下生活,做有內容的視頻,攢點錢,也給自己未來事業打打基礎。
她打算做兩個號,一個自己的號用來拍美食旅行,一個號等她有錢了交給工作室來做,做一些溫馨可愛快節奏幽默的短動畫。
一步一個腳印,不異想天開,腳踏實地。
記錄旅行的賬號,段嘉央大學就有一個,之前她旅行到處拍拍,野生粉絲不少,目前十多萬粉,就是更新斷斷續續僵屍粉多,她把攝像機架起來,內容都想好了:初雪
林珂看着她寫拍攝內容,和鏡頭剪輯,忍不住笑,難怪吵着要回來,原來怕錯過自己的計劃。
林珂說:“你怎麽不把你以前拍的藝術片發到網上,那個覺得會爆紅。”
“什麽藝術片?”
“你之前在雪地裏立了一個鏡子,你在雪裏跳舞,那個拍得很好看,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片子。”
“那個啊……”段嘉央打字,偏頭,看她,問:“你怎麽知道?”
林珂說:“……我看了整個過程,你每次拍我都在。”
段嘉央停下打字的動作,手指推着鍵盤按鍵,她起身往屋裏走,林珂跟着她過去,段嘉央到書架前拿書,她有一只手不好動,讓林珂幫她取書,她指着,林珂伸手幫她去。
她指來指去,手指會落在那本《中國近現代建築學》上,段嘉央抿着唇,“嗯,取下來吧。”
林珂把書取下來。
段嘉央手再擡起來,說:“還有那本《吃黑夜的大象》,那本《Climb the Window of the Moon》,那本《Dawn Amnesia》《Eau d'amour des papillons》,《沉思錄》《西方哲學史》都取下來給我。”
林珂把書取下來,這些書都很厚。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伸手去打開厚重的書封。
“這本書我很少拿下來。”段嘉央說。
“嗯?很少嗎?”林珂扭頭看向她的書架,段嘉央書架裏的書種類很多,她自己分類排好,這就這一排放得很雜,“這些書沒有上防塵袋。”
段嘉央被她一語驚醒,是啊,那些上防塵袋的書才是她從來不碰,放在書架上進行收藏的。
她現在看書很少,每次到書架前都是看這幾本書,今天拿這一本,明天拿另一本,她告訴自己只要每次拿起的不是一本書,就不是經常看,就算是放下了。
“你打開那本《Climb the Window of the Moon》,第四十二頁。”
林珂将書往後翻,快要到那一頁,段嘉央手迅速伸過去按住,她無聲地望着她,沉默了幾秒鐘,她把書頁翻開,心髒習慣性的開始抽搐。
跳一下、再跳一下。
那種疼痛很清晰。
段嘉央撚開那一頁書,習慣性的停頓,撚得書頁變皺,書頁角破損,她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
書頁打開,裏面是一張票。
這個房間仿佛在收縮,把她們兩個拘在這裏空間裏,她眨眨眼睛,看林珂時眼眸濕掉,她說:“這是一張票。”
“也不是一張……”
她又往後面翻,車票、船票、飛機票,一頁頁的往後翻,是她找林珂去過所有城市的票據。
翻到一百零一頁,她說:“這是一張登島的票。”
票據還沒撕開,昭告所有人,她當初沒登上那個島,她做過攻略,那是一個很荒涼的島,無人之境。
這本書裏藏着段嘉央所有的孤勇。她的孤勇也在這張沒登上島的票據上戛然而止。
“對不起……”林珂低着頭。
“對不起……小羊。”
段嘉央把另外幾本書打開,裏面夾着各種建築各種花草的照片,是她找人拍下來的,有時候累了就拍,拍得自己視線模糊,“那時候得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我爸說是抑郁症,實際,我知道那不是抑郁症,就是厭世,是一種嚴重的心理創傷,我所追求的信仰都崩塌了,我覺得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眼淚落在頁面上,一滴一滴。
是林珂的眼淚。
林珂直面着這張皺巴巴的船票,手指落在上面撫平紋路,只有主人反複觀看才會留下這麽多痕跡。
“小羊,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林珂擡起頭看她,臉頰濕漉漉的,“不管變成什麽樣,我都會一直待在你身邊,這些年很難受是不是,在海島的時候害怕極了,對不對。”
“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這樣了。”
林珂伸手擦段嘉央臉頰上的眼淚,林珂說:“我那時候一直回來看你,我看到你燒香拜佛,看到你一個人扛着相機到處拍照。”
“你走哪兒我跟哪兒,每次放假我都提前回來,看着你去哪兒,我買哪裏的票,你去旅行我也跟着去。”
“我感覺你不開心,就想着陪着你。”
段嘉央微微歪頭,臉頰和她的掌心貼在一起,“要是別人,像我們這樣難,早分手了。”
“嗯。”林珂說。
林珂把她的臉頰擦幹淨,“那次我撒謊了,你問我跟着你累不累,其實不累的,怎麽會累呢,我分明是甘之如饴,我心甘情願。”
段嘉央伸手拍拍她的臉,“蠢。”
“林珂,你也蠢。”
林珂起身去把抽屜裏的盒子拿來,她坐在地上把盒子放在書本上,“這個給你的禮物。”
“我幫你拆。”
段嘉央要自己來,她一只手嘗試,艱難地把上面的絲帶扯開了。裏面是兩張票,和一個小本本,她愣愣地去看林珂。
小本本是房産證,段嘉央低着頭看,再擡頭看得哽咽,這是她當年去江南玩想買下來的房子。
林珂買下來了。
她再去看票,一場是螢火盛會,一場是北極極光。
林珂說:“上次你說老洲橋的螢火不見了,沒事的,只要你想去看,我們每年都去看,去看熱的螢火,冷的極光。我們繼續去找靈活的光,我們往前走。”
“嗯。”
段嘉央想,她那一顆傷到千瘡百孔的心,被林珂小心翼翼縫了起來,現在會痛,是那種喜悅跳動的痛。
她失聲再一次哽咽。
“都去看。”段嘉央說,“都想去看。”
她反複說着,再看一下林珂手邊的那張票,她拿過來,猶豫了一秒,下一秒更堅定的把票撕碎了,她用力撕得很碎,再丢進垃圾桶裏。
以後再也不會看到它了。
噩夢消散了。
“等到我手臂上的線拆了,我們就去看極光。”段嘉央說。
“好。”林珂拿紙巾擦着她的手指,其他的票她都收拾好,她讓段嘉央把票全送給她。
她也把回來的每一張票給段嘉央,她們互相收藏。
這是兩個女孩跨過山海越過幾千幾萬公裏尋找彼此的票據。
樓下,阿姨喊了,問她們晚上吃什麽。
林珂起身,把書放回原處,她回:“我來做。”
段嘉央擦擦臉,笑着跟着她下去,林珂說想煮個牛肉火鍋,阿姨幫忙清理一下蝦線和蔬菜就可以了。
段嘉央去她爸的酒櫃裏挑酒,櫃子上都是那種拉菲和茅臺白酒,她找了半天,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層果酒,她蹲着拿着瓶子看,覺得很眼熟,想起來是她先前去日本玩給她爸帶回來的禮物。
居然被她爸收起來了。
這個男人,怪肉麻的。
段嘉央沒拿酒,那些高度數的洋酒喝完容易難受,段嘉央讓阿姨幫她買些果酒回來。
林珂在廚房裏煮火鍋濃湯,段嘉央進去拿着刀,單手展示自己的刀工,然後切的亂七八糟。
兩個人捯饬着不讓旁人插手,一直弄到深夜,等弄好了才讓家裏的阿姨把火鍋端樓上。
她們在段嘉央的陽臺花園裏吃東西。
月夜已經來臨,林珂把煮好的肉往她碟子裏放,段嘉央倒着清甜的酒,她先抿着一口酒,再看看黑色和雪色相交的夜。
滾燙的肉輕輕沾一沾蛋液,潤滑爽口。
這個“生日”過的很值。
深夜的雪還在飄,洶湧熱烈。
陽臺裏燃着爐火,段嘉央去卧室裏把櫃子打開,她拿了一個盒子過來,本想着去旅行的時候給她,然後在什麽燈光在什麽美景下給她。
想浪漫一點,現在發現此時最合适。
林珂把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只戒指,底層是捕夢網,網的中間會留有一個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