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羊陷阱

第67章 星星

段嘉央把桌上的花插到瓶子裏, 中午她有點想喝粥，公司的粥比外面弄得要好，倆人等高峰期過了下去吃, 段嘉央刷卡要了粥買了兩個炸蝦, 段嘉央不怎麽喜歡公司的大鍋竈, 總覺得不管什麽菜都做的湯汁粘稠，好在粥就是個喝個粘稠, 公司的喝起來比較鮮。

林珂去拿了份沾脆香米的丸子，內裏的肉嫩, 外面的脆香米炒的焦脆。入口的味道香得很迷糊, 林珂問：“好吃嗎，回去我複刻一下。”

“可以，有教程嗎？”段嘉央咬了一口，裏面嫩嫩的還爆汁。

“試試，到時你幫我嘗嘗看。”

“行。”

林珂又說了餐廳的幾道菜, 還有個滑魚湯味道不錯，她先前特地問過辦公室的人餐廳什麽比較好吃。

可惜段嘉央吃飽了, 不然她會嘗嘗，段嘉央對美食挑剔, 她閑過一段時間, 在學校無所事事，那時正好短視頻流行起來了，她有時也會去打卡吃飯, 去嘗一嘗美食，看一看風景, 囤一些書放書架上，寫記錄筆記拍幾段小視頻, 開始還積攢了一點粉絲，後來工作沒時間，她就懶得弄了。

吃完飯，時間還早，中午天涼快了，沒那麽困，倆人去樓上休息室坐了會兒，有員工在裏面喝咖啡。

段嘉央要了一杯，沒怎麽喝，分子擴散味道飄出來，她就聞個苦味提提神，段嘉央玩着手機，跟賀笑聊了一兩句話，再擡頭跟林珂說：“對了，我爸讓你有時間跟他吃飯。”

“什麽時候？”林珂問。

“明天。”段嘉央說。

本來是今天，段嘉央覺得太早了，可以晚點去，也讓林珂做點準備，“我爸要跟你提升職的事兒，我接了我爸給的項目，還要去一趟國外。”

林珂思忖着，多瞅了她一眼，段嘉央捏着咖啡杯淺淺抿了一口，林珂說：“我看後面有沒有假。”

段嘉央沒有往下問，手機放在桌子上反扣着，她身體後仰着，兩個人沉默着沒再說話，坐了二十多分鐘，段嘉央把杯子裏的咖啡倒了，又拿去洗幹淨。

回到辦公室，董事秘書送來了一疊文件，還來了三個翻譯，段嘉央跟她們握了握手，分配好最近的工作任務，段嘉央回到辦公桌前開始工作。

這小小的翻譯部塞了三個人，其他人忍不住議論，大家都知道段嘉央比較廢，看她突然接項目還有點不适應，他們都聽說了段嘉央找出失誤的事，這話說來說去，有人透露消息，段嘉央本身就是語言系的，這是她的強項，之前就是在基層磨練罷了，現在專業對口，人家可不就厲害了嗎。

只是叫久了廢物千金，突然看她這麽厲害很不習慣。

段嘉央忙碌了一天，檢查所有翻譯文件，脖頸有點酸，她站起來時看到林珂進來了，她斜了一眼，問：“什麽事兒？”

“剛剛有點事忘記跟你說了。”林珂走到陽臺，段嘉央跟過去順手把門關上，“嗯？什麽事兒？”

剛說完，林珂的紅唇壓了下來，落在她的嘴唇上，薄薄的兩片親允着她，“忘記親你了……”

“真是莫名其妙。”段嘉央沒反抗，目光往辦公室看，裏頭仨人沒注意到她們，她就沒把人推開，由着林珂親。

等她親完，唇上軟軟的，有一些甜，段嘉央去辦公桌揣了一根口紅去休息室補，化妝鏡裏的人眉眼含着笑。

下班把文件收好，她和林珂不在一層，她先下到公司一樓，去前臺那兒站着玩手機，林珂還沒下來，她先等到了她爸，她爸身邊跟了幾個人，段力天腳步明顯慢了幾步，段嘉央看向她爸老老實實的打招呼，再笑着把她爸身邊的高層叔叔伯伯叫了個遍。

段力天點頭，讓她今天晚上回家，說完走在前頭帶着人走了。

段嘉央松了口氣，察覺前臺在看她，她對着人家露了個笑，前臺不好意思起來了。

又等了兩分鐘，林珂下來了，林珂的目光瞬間看向她，腳步快了起來，走到她身邊，聲音輕快說：“走吧。”

“等我嗎？”

段嘉央嗯了聲兒和她并肩走着，到門口林珂給她拉開車門，段嘉央彎腰坐上去，她系着安全帶，林珂把車開到電影院門口。

兩人進去沒半個小時，段嘉央看不進去了，段嘉央喜歡看評分高的片子，現在的電影跟注水了一般，林珂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出去吧，幹坐着也累。”

網上說這個評分高，好看，段嘉央特地買的票，沒想到這麽吵，從頭到尾感覺到的不是生活氣息，全是故意弄出來的噪音，街上的噪音、工作環境的噪音，旁人快節奏的催促，紛紛亂亂的視角轉移，看得讓人窒息，忍不住感嘆一句現在觀衆的錢可真好賺。

段嘉央搖頭，“明明可以換個表達方式的，只要動動腦筋，現在的導演真是的，一點腦筋都不舍得動。以前我們國家的電影可出名了，有獨特的表達方式，俗稱東方意境東方韻味。”

林珂點頭，“耳朵都快吵炸了，有時候覺得你當編劇，或者導演也會很厲害，小羊，你很有藝術感的，只是你不稀罕。”

段嘉央哼了一聲，她要是有羊角，這會都得晃一晃。

是的。

她有時也這麽覺得，她會彈鋼琴，看歌劇舞曲，經常她開小號去寫影評和分析，都是會被點成熱評。

“我只是會說，像寫影評那樣。”段嘉央謙虛了一下，倆人走出來，去餐廳還早，也不是很餓，段嘉央拿手機翻了翻，說：“我帶你去看別的吧。”

“什麽？”林珂問。

段嘉央說是秘密，她和林珂換了個位置，段嘉央開車，她重新規劃路線設置定位，車子七拐八拐，林珂視線瞥過去是一家劇院。

林珂極少關注這個，一直以為歌劇舞團是上個時代的東西，段嘉央捏着兩張票，她們入座，開場看了一個舞劇，全程沒有說話，但是能看懂裏面的內核，女人穿着旗袍送君走，再等君歸，最後和破船同沉。

像她說的那樣，不一定要用很多雜音反複證明一件事。

第二場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舞劇名字叫《秋》，從初秋跳到了末秋，身體輕盈，光線和影打的極好。

林珂聽出來了，舞曲搭配的曲子段嘉央彈過。

女人的舞蹈不錯，尤其是她的手指，把光線玩弄得很絕，像是把秋天掐在了指尖，林珂偏頭看向段嘉央，段嘉央表情缺缺，一副很難堅持看完的模樣，但是她還是堅持看完了。

段嘉央有個不好的點，磨蹭、能忍，一段關系別人不說滾，她可能會一直藕斷絲連，痛并痛繼續往下走。

林珂能感受到她嘴上拒絕，實際她從來沒有把她扔下，她握了一下段嘉央的手，段嘉央眼神還落在臺上，手指不輕不重地回握。

林珂立馬接收到了她的心意，能被回應的感覺真好，她對舞臺劇不感興趣，只喜歡看段嘉央，她一直看一直看，看到了段嘉央抿着的薄唇，唇珠小小潤潤的，又看到她狹長的眸子，挑動時總帶着不屑和傲氣，與生俱來，多一分讓人厭，少一分又差了味道，不管是厭還是豔，她都時時刻刻想吻她。沉暗的光随着舞臺節奏變換，段嘉央的表情時影時現，看久了林珂明白了一點，段嘉央這個眼神帶着點“指點”的意思，覺得臺上人跳得不好，想上去指導，只是她把自己克制住了。

舞劇有兩個小時，她把這一場看完就準備離場了，林珂借着光看了一眼門口的海報，上面的主角名叫“洋瀾”。

從裏面出來，倆人去吃晚餐，路過一個飾品店，段嘉央進去瞅，就買了一個頭繩，付款十塊錢，她頓時傻眼。

怎麽不去搶？女孩子的錢這麽好掙！

林珂把頭繩拿過來，她圈在手腕上，又偏頭看看段嘉央，也把她的手放進圈裏。

“你幹嘛？”

林珂就把她們兩個人的手腕纏繞着，兩個人的手背輕輕貼着，片刻林珂手反過來，又握住她的手，指腹插進她的指縫裏。

段嘉央不明白她在做什麽。

“觀後感。”林珂說，“我的觀後感很直白，我知道抓緊了，黏緊了，屬于我的就飛不走，她如果凋零我陪着凋零，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我怎麽沒看出來？”段嘉央狐疑，不是跳得季節變換嗎。

林珂只是笑。

“胡說八道。”

去餐廳吃完飯，倆人慢慢悠悠的散步，沿路能看到好幾對兒情侶，先前段嘉央老是想不出來，和林珂好好相處會怎麽樣，現在想，平平淡淡，就是兩個人走路也能感覺到一種甜。

低頭看兩個人的影子，稍微有一點重疊，她拉拉林珂讓她看，林珂露出笑，故意靠她更緊，兩個影子變得也很親密。

“林珂，你在國外有沒有一瞬這麽想過，我不會喜歡你了。”

“沒有，”

段嘉央眯着眼睛看她，不信，林珂說：“我想着，我回來你就不喜歡我了，只會恨我。不會有一點喜歡我的可能性。”

“噢。”

嚼文嚼字，段嘉央沒理解她的意思。也許她們都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段嘉央說：“臺上那個人，特別像我媽，今天的《秋》我媽也跳過，我媽跳得是秋天最後的蝴蝶，她們從臉看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改版了，但是秋不是秋，蝶不是蝶。”

“我來看了五次，這是第六次。現在我的各種軟件推送的全是她。”

林珂說：“大數據知道你想你媽媽了。”

段嘉央心中一梗，沒想到她說的這麽直白。

她本來想否認，又忍不住一梗，“是有一點點吧。”

“那時候，我家是完整的，盡管裏面冷飕飕的。”

林珂握住她的手，段嘉央能感知到她在傳達什麽意思，她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家，林珂說：“你以為我在國外回來之後就不會愛你了嗎。”

段嘉央沒作聲。

“那是我的不對，對不起，讓你有這樣的想法。”

段嘉央擡了擡頭，視線卻不是落在天空上，她說：“我說過了，我不會怪你了。”

林珂說：“你怎麽能懷疑我不夠愛你呢。”

因為，那時候她察覺到自己不夠好了啊。

像一個季節吃一種水果，夏天吃西瓜，秋天吃柚子，她們到了這個季節，曾經的冷冬殘冰也該融化了。

穿過了一條街，林珂把段嘉央送到家門口，倆人在門口站着，林珂問：“你一直喜歡的我，是吧。”

她說這話心裏知道答案，但是愛這個東西，似乎就是喜歡別人說出口，就是想着別人能說出口，想聽。

段嘉央腳踢飛了石頭，砸到了林珂的鞋子上。

“這才過去多久，你怎麽老問。”

“很久了，已經三天了。”

段嘉央睨她一眼，“你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林珂握着她的手指，把那個頭繩纏在她腕上，“我愛你。”

段嘉央莫名其妙耳朵發熱，“你怎麽老說老說，不害羞的嗎。”

“愛就是要說出來，想一直跟你說，天天跟你說。”林珂望着她，眼睛蒙蒙水霧，清澈明亮，當一個神經質的女人、瘋批生了一雙深情眼，真是極度可怕的事兒。

“我愛你，小羊。”

“知道了。”

“你說你愛我。”林珂又開始了。

段嘉央配合她重複，“煩不煩。”

“不煩，那你不說愛我，随便說喜歡我也行。”林珂表現的很容易滿足，動作卻一直越界，手指落在她的脈搏上，又落在她臉頰發絲上，将她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她發紅的耳朵，她輕輕地捏她的耳垂，說：“你院子裏的花開得好香。”

段嘉央察覺到她要得寸進尺了，林珂應該不想回去，想留下來跟她睡了。段嘉央呼氣，林珂往前走一步，鞋子輕輕地踢她的鞋尖。

“……好，是有一點點喜歡……”

她聲音壓得低，有些擔心林珂生氣或者難過，一個沒忍住又在這裏發癫，林珂占有欲非常強悍。

然而，她只察覺到林珂在笑，段嘉央不解，“一點點喜歡，你就這麽開心，你能不能……”

“不是，我是在想，你就一點點喜歡我，都能對我這樣好，這樣熱切，那……完全喜歡我，完全愛我，會是怎麽樣的呢？”林珂眼神期待。

段嘉央好氣，她這個人，怎麽像是聽不懂人話，怎麽能故意套路她！

“我不是一點點喜歡你，我是……”

“嗯？”林珂靠得更近，和她腳尖貼腳尖，她們本來差不多高，現在就像是雙面膠，林珂察覺不到距離多近，眸輕輕挑，段嘉央再擡眸，看她眼中的自己，臉都紅了，黑夜裏的緋色居然也那麽明顯。

“就是一點點！”

段嘉央偏開頭，她憤懑地想，真過分，真過分。

說一點點不好，說很喜歡更不好了！

“以後會更多的，我知道。”她說的認真，比段嘉央還有把握，“謝謝你現在只有一點點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