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月亮
在東窗事發之前, 段嘉央想過如果被父母發現該怎麽辦,該怎麽應對,想了很多方方面面, 等面對這種狀态, 發現十八歲她們還太弱小了, 最後全部變成了兩個成語:雞飛蛋打、無能為力
林珂趴在桌子上惺忪着,午睡醒來腦子混沌, 她并沒有徹底睡醒,唇角微揚對着段嘉央笑, 她眨動着眼睛想看清段嘉央, 準備擡手揉一揉眼睛時,段嘉央的手指挨在了她的眼皮上,之後林珂聽到了很清脆的耳光聲。
一巴掌重重甩在段嘉央臉上,甩得又重又狠,讓段嘉央短暫性的耳鳴了, 林珂清醒了,她迅速坐直了身體, 很快她握住了第二個巴掌,林婉的聲音與之襲來, “放開!林珂, 你給我放開!”
段嘉央攥着拳頭去砸林婉,林婉目眦欲裂,松開手去扇段嘉央, 拳頭全往段嘉央身上招呼,林珂站起來去拉扯她, 用力推林婉,伸手擋在段嘉央身前。
林婉瞅見這一幕紅着眼睛, 她的手打段嘉央打到發紅,她顫抖地指着林珂,沖着她喊:“林珂!我怎麽教你的,林珂!”
她的聲音很刺耳,上前一巴掌甩林珂臉上,比打段嘉央的力道還重,直接把林珂的臉打腫了,她再撲過去抓段嘉央頭發,被後過來的段力天推開了。
段力天再一把去拽住段嘉央的手,沖個樓上廚房喊,“管家,張姨,都她媽死哪兒去了!”
家裏傭人全跑出來,兩個人徹底被拉開了,段嘉央試圖拽着林珂的手,段力天去沙發上拿了一根衣架狠狠地抽段嘉央的手,段嘉央痛得尖叫,眼淚糊了整整一張臉,就這樣,她還是沒舍得松手。
林婉拽着林珂的手,拼命的要把她拉走,拉不動直接拖着她走,林珂用力反抗,手重重地砸在了椅子上,人摔在地上,她的膝蓋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林婉拖着她的腳把人往外拉。
段嘉央嘶吼着要去砸林婉。
“你別碰她,別碰她。”
段嘉央瞥見她媽的瘋狂樣,瞬間她下定決定要把林珂弄出來,絕對不能讓林珂媽發瘋的傷害她。
家裏一片亂,林珂被她媽拖了出去,手臂在地上蹭掉了幾塊皮,段嘉央喊着讓她放開,說林珂會好好走,林婉充耳不聞,用自己的方式把人強硬帶走。
到了客廳門檻林珂死死扒着門,林婉捏着拳頭很用力的砸在她手臂上,林珂吃痛的聲音喊得段嘉央心一陣陣抽痛。
“小羊,小羊。”
林珂被家傭扯着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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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用具東倒西歪,林珂不肯上車,混亂中她媽再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臉頰迅速充血。
段嘉央被她爸拽住了手,她爸的力氣很大,抽了她手臂兩下,管家看不過去擋了兩下,抽得他皮肉發燙,那勁兒一個成年人都受不住。段力天喘着氣,說:“把她擡到樓上去。”
段嘉央痛得身體仿佛被撕開了,她哭喊讓她爸放開,段力天充耳不聞,踢開她卧室門,“捆起來,捆在床上!”
段嘉央在床上掙紮,段力天抄起椅子用力往地上砸,吼她,“段嘉央,你敢動,我今兒砸不廢她,我弄死林珂,你信不信。”
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木刺插進段力天的掌心,他手出了不少血。
段嘉央不掙紮了,腿一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她擡着頭,眼球紅得滲血,她死死的瞪着她爸。
段力天直接摁住她的頭,把她狠狠摁在地上,“段嘉央,你真是能行,跟她搞在一起,你報複誰呢!”
“怎麽不能行?憑什麽你跟她媽能在一起,我不能跟林珂在一起!憑什麽,憑什麽!”
“把她給我捆嚴實一點。”段力天看管家不敢上手,滿是血的手扯着繩子,用力一勒,死死的把她捆嚴實。
血腥味道在房間散開,她腿也被捆了起來,她身體往前律動,又被她爸拖了回來,段力天堵在陽臺,喊管家找工人來把陽臺門封死,不給她跑的機會。
段力天自己去陽臺上看,林婉也恨透了,直接把林珂塞進了車裏,兩個傭人拽住了林珂,林珂不配合往外奔,段力天抓了一根繩子扔了下去。
很快,有車子聲音響起,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段力天轉身吼道:“平時你們在家裏吃幹飯的嗎?什麽都沒有發現嗎?”
最近倆人是變得很親昵,一塊吃飯一塊睡覺,寫作業出去玩兒,手拉手抱着玩,但是并沒有看到她們親嘴,都覺得挺正常的。
沒人敢啃聲,段力天狠狠地踢了一腳門,和段嘉央對視了一眼,他出去了一會,沒一會又上來了。
“你怎麽跟她搞在一起的?玩玩是嗎?”
段力天去而複返,身上帶着濃郁的煙味,段嘉央沒回他,段力天手撐着門,“玩玩就算了,打電話跟她說明白,這輩子都別在聯系了。”
段嘉央狠狠地瞪着他,不屈服。
“段嘉央!”段力天揚聲。
段嘉央一身傲骨,她很倔,“我喜歡,我愛她,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段力天一拳砸門上,“你吃誰的都喝誰的!”
“我媽,我外公的!”段嘉央狠狠地瞪着他,不屈服,“我已經成年了!我喜歡她,她對我好,我就是要跟她好!”
她嗓子都喊啞了。
段力天說了聲“好”,把門關嚴實了。
“我要是讓你見到她我就不是段力天!”
林珂被帶走了,房子在十八樓,林婉用繩子捆住她,林婉高高在上站着,林珂雙膝跪在地上,因為她的不配合,林婉累得只喘氣。
林婉冷冷地望着她,薄唇吐出譏諷的詞彙,“惡心。”
林珂頭緩緩擡起來,臉頰腫脹濕漉漉的頭發貼在上面,不精致不好看,她卑微地求:“那你別要我了吧,我很髒,我很惡心的,她親過我,摸過我,我很髒很髒。”
她眼睛被眼淚浸濕,“求求你,別要我了。”
林珂哀求着,額頭貼着地板,狠狠地磕向她,聲音聽着砸到骨頭了,“別要我了,把我還給段嘉央吧,你別要我,求你了。”
林婉牙齒打顫,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女兒。
她過去拽着林珂的頭發,扯着她把她往旁邊浴缸往裏按。
林珂鼻腔裏堵得全是水,水花鼓起幾個水泡,她掙紮着手指亂拍打,所有面部器官被堵嚴實了,林婉再把她拽出來神經質一般的搓着她的臉,她把林珂的臉搓紅了,搓得泛着紅血絲。
頭發黏在一起,衣服濕透了。
林珂咳嗽着,水嘴裏鼻子裏滲出來,嘴巴翕動着:“別要我了……”
林婉想給她一巴掌,手心發紅發燙,幾次要下去又停下來,她捧着她的臉,“小珂,你清醒清醒!”
林珂沒辦法清醒,她還是要去找段嘉央。
林婉坐在地上,崩潰的大哭,“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段力天害我多慘,你還和她女兒這樣。”
說着她頓了頓,她捧着林珂的臉頰親了一下,她溫聲地哄着,“寶貝,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故意的玩弄段嘉央的,你在給媽媽報仇是不是?”
林珂張着唇,唇心被泡得發皺,她覺得她應下來,這樣就安全了,只要抓住機會她就可以跑了。
可是林珂說不出來,段嘉央對她很好,這樣會刺痛她和段嘉央的感情,她不舍得說段嘉央一句壞話,她搖頭,認真地說:“媽媽,我是認真的。”
“不能認真不能認真!”林婉捏她的耳朵,在她耳朵裏一聲一聲的誘哄,說,“你是為了媽媽,小珂,你很乖。”
她期待林珂像以前一樣點頭說嗯,依附她,她說什麽林珂聽什麽,叫她媽媽。
林珂被她拽得揚起頭,薄唇抿着,林珂視線觸及到玻璃門,上面模糊印着她和她母親的模樣,她們成了一團黑影,看不清輪廓,不像人不像鬼。
她是僵硬的提線木偶,昏沉的光線籠罩着她。林婉拽着她脖頸的線逼迫她,窒息,疼痛,林婉讓她随着她的心意,讓她做出她想要的姿态。
林珂眼波掙紮,她害怕,她要去找段嘉央。
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日子,陰暗、潮濕。如果沒有遇到段嘉央,她想無所謂,這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該有的命運,無妄、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掐斷光線。
她就該活在窒息的環境裏。
窒息……她以前不覺得窒息的。
她想爬出去,她要去找段嘉央,她們兩個去哪裏都好。
林婉從浴室裏出去就開始打電話,她很急躁,擯棄了藝術家的文明和溫婉,狂躁的辱罵,“段力天,三千萬,你必須給我三千萬,是你女兒親小珂的,你必須給錢,你也不想你女兒變成同性戀吧,不對,你女兒就是同性戀,她勾引小珂,是變态,補償!你必須補償!”
“同性戀?林婉,你要不要看看我家裏的監控,是你女兒先纏着嘉央的,三千萬,呵,三個鋼镚我都不會給你,你還好意思問我要錢,信不信我弄死你們。’”
“那就魚死網破,我無所謂,你已經毀了我,我不介意毀了你女兒,你以為我當初裝監控做什麽,就是你女兒勾引小珂,我有證據的,你要是不給錢,我讓你段力天的女兒,一輩子變成亂/輪的婊子!被人指着罵!”
“你她媽的死賤貨!你她媽當初扭着腰往老子床上爬,現在你女兒也往嘉央床上爬,下賤坯子還當自己值幾個錢!”
“你女兒是什麽好東西,小珂不過是玩她,她就當真了,她是不是下跪求你,她沒少給小珂下跪……哈哈哈,你女兒真是個蠢貨,真是随了你,玩她她還當真了……”
一句一句又髒又惡,散發着臭味。
林珂躺在地板上,她用身體去撞玻璃門,她想小羊一定不要聽到這些話,太髒太惡心了,她沒能撞破玻璃門,她清楚自己撞破門也跑不出去,這樣反複撞擊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別被這肮髒的黑暗吞噬掉。
她的手臂本就受傷了,撞的身體潰爛,林婉過來開門,沒把門推開,林婉用了一把勁,林珂被門推到很遠,她側臉貼在地板上,林婉走過來,她還穿着一雙銀色的高跟鞋,上面鑲嵌一圈碎鑽,在浴燈的照耀下明亮刺眼。
林珂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挨完,全身痛得抽搐,但是林婉會抱着她給她拆開一包過期方便面。
林婉在外面依舊光鮮亮麗,抹着鮮豔的口紅,擦着遮瑕的粉霜。她心疼的說,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會對你努力給你最好的生活。
林珂又想到現在。
段嘉央跟她說。
這樣是不對的!不公平的!會痛的,你痛了就不對!
她的天平早傾斜了,她根本不信林婉的話。
林婉緩緩蹲下來,把手機放在她耳邊,她撥開林珂臉頰上濕黏黏的頭發,她溫聲細語的哄:“……小珂,你說,你只是玩段嘉央,你說,說完我們拿錢離開再不回來。”
林珂沒動,眼皮沉重的眨動。
她閉着眼睛,呼吸聲很重。
“我沒有。”
“你有!”
林珂抿唇沒說話。
電話挂斷了,林婉很生氣,她崩潰的摔東西,她喘息地跟林珂說:“我不可能讓你們在一起,除非我死,你殺了我,我就讓你們在一起,但是,小珂你會坐牢,坐牢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媽媽那麽愛你,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為你付出這麽多,拼命拉扯你,我什麽肮髒的事兒都做了……”
她喃喃自語,質問林珂。
“就一年,你們就相處了一年,段嘉央哪兒好了?段力天癡迷她媽,你癡迷她女兒……就折磨我是嗎?”
林珂沒能說出那句話,遺憾的不止林婉,還有段力天,只要林珂說了,段力天不僅會把語音給段嘉央聽讓她死心,還會反手把她們母女送進局子裏。
要錢?三千萬!敲詐勒索!
林婉再問段力天要錢,律師上門了,說她們如果再糾纏不清,段力天會報警,她們這屬于威脅勒索,同時也給了林婉另一個選擇,出國,再也別出來,錢會給,但是不多。
林珂聽到了,她從浴室裏爬出來,問:“段嘉央怎麽樣?她好不好?”
律師看了她一眼,有了一絲憐憫,說:“她很好。”
很好就好。
“她……”
“她不會來找你,已經和先生言和了,準備跟賀笑出去玩了。”
林婉打斷對話問:“多少錢?”
“三百萬。”
“三百萬!你們打發叫花子呢?”
“也可以一分錢不出,你之前說的所有話我們已經錄音了。”
“你當我傻啊,這事傳出去他能有好下場?他損失的也不止這些錢。”
律師說,“林女士,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別到時候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搞的自己名譽沒了,事業沒了,落到什麽都沒有的地步。”
有錢能使鬼推磨,林婉抗衡不了,律師又說:“本身你和段先生分手了,段小姐親你女兒一口,給你了三百萬很大方了,再要多,我想有些貪得無厭了。”
律師拿了一個和解書出來,簽了就給錢,不給任何考慮的時間,林婉望着和解書,咬緊了嘴唇。
要簽字的時候,律師看向林珂,“讓她簽。”
內容林婉看了,林珂沒看。
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林婉去拿錢,她手用力掙開繩子,代價是手臂被搓掉了一塊皮,她跑出去了,她拼命跑拼命跑,腿又痛又很累,她感知不到疼痛的摔在地上,爬起來繼續跑,她要去找段嘉央,想見到她說我們一起走吧。
到了段家她爬着欄杆想翻進去被家傭攔住了,她喊段嘉央的名字,被人從欄杆上拉了下來。
她被捂住了嘴,聲音被堵回喉嚨,她被送得越來越遠。
曾經沿着段嘉央盛開的世界,集聚在那小小的一點,越遠離越看不見,直至她看不見段嘉央的陽臺,直至這個世界漆黑一片。
林珂哭了,視線被眼淚模糊不清。
這個世界,極不公平,對她過分殘忍。
段嘉央被關在家裏,門鎖得嚴嚴實實,等她自己冷靜了,段力天才讓人解開繩子方便她吃喝拉撒。
門鎖得嚴嚴實實哪兒都不讓她去,她砸門砸窗戶就繼續捆着,家裏來回有人巡邏,還把網全部斷了。
通知書已經送到了。
賀笑給段嘉央發信息打手機,想問她被哪個學校錄取了,每次都是家裏傭人接的,家裏人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家傭不知道段嘉央考哪兒了,通知書到家時直接被段力天拿走了。
後面敷衍的說跟賀笑一個學校,還說段嘉央去國外旅行了,目前不在家裏。
賀笑沒信,段嘉央要是去了國外會給她發信息。
她很不放心,偷偷跑來別墅找段嘉央,發現門都關死了,按了門鈴沒人聽,又去院子側面喊,賀笑聽到了哐哐砸玻璃的聲音,心說不好趕緊跑遠了報警。
賀笑估摸着是段嘉央和林珂的事兒被發現了,她焦急等着警察來跟他們說明情況,警察帶着她敲門許久,家裏的傭人開門。
賀笑往裏面擠,說:“我找嘉央,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她肯定沒去國外!”
家裏傭人都收到了段力天的話,他沒回來之前不讓人随便見段嘉央,傭人跟警察說沒事,就是段嘉央跟家裏鬧矛盾在房間不出來。
賀笑腦子轉得快,問:“那林珂呢!”
家傭哽住說不出什麽答案,賀笑着急的拉着警察往樓上走,“她肯定出事了,你們去把門打開,肯定有事!”
警察看她急,表情也嚴肅,“把門打開我們看看,确認一下她是不是安全。”
管家過來把警察請到一邊,輕聲說:“她們小孩子不懂,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家小孩子早戀……跟她早戀的那個要去美國,段先生怕她想不開就把人關起來了,您想,我們段家就她這一個獨生女,她這才剛剛高三畢業心智不成熟,我們能讓她走嗎,我們先生肯定不舍得她吃苦,這是為了她好。”
警察将信将疑,管家差人送茶,讓他們稍微等等,等段力天回來一定讓他們看到段嘉央,段力天本來在開會,接到電話迅速回家,他進門瞥了眼賀笑,笑着跟警察說話。
就簡單的說了幾句,警察上樓推開門瞅了兩眼,最後跟林珂說段嘉央的确沒事就要走了。
賀笑急了,“警察叔叔,你讓我也見見她。”
段力天說:“放心吧,會讓你見的,正好找你有事。”
警察說:“你朋友沒事,你也好好勸勸你朋友。”
段力天坐在客廳,讓人送警察走,他沒吼沒罵,喝了口茶,輕聲細語地跟賀笑說話,他讓賀笑好好安慰段嘉央,林珂已經決定跟她媽走了,不會跟段嘉央有糾纏。
還說這事兒他沒法兒跟段嘉央開口,讓賀笑幫忙說。
“不會的……林珂,她很喜歡嘉央,她在學校就很喜歡。”賀笑見過林珂看段嘉央的眼神,很執着,不可能輕易放棄,她說:“叔叔,你給個機會吧,她們……挺要好的,嘉央跟在她一起很開心很快樂。”
段力天吸了口煙,他斜一眼賀笑,他生得劍眉星目,很有威脅力,他說:“林珂生下來沒多久她爸就沒了,她跟她媽相依為命,她媽欠了一屁股債,這人花錢大手大腳,甭管多少錢都能玩光,還喜歡借高/利/貸。她媽一個人把她拉扯到大,前幾天她媽自殺,以命相逼。林珂要麽要段嘉央,要麽要她媽的命。笑笑,你們還小,不懂其中的事。”說着他按開一段語音,裏面是林婉的聲音,林婉宛如個潑婦咒罵着段嘉央,問段力天要錢。
“明白了嗎?”段力天說:“母女還敲詐勒索我一筆錢。我怎麽會讓嘉央跳火坑,毀了她一輩子。”
和解書也帶來了,他拿給賀笑看,“這事我沒跟嘉央說。”
賀笑哽住,她看到了林珂的簽名。
“你好好跟嘉央說,她性子沖動,我怕她想不通。”段力天溫聲說:“林珂不适合她,林婉不是個正常人,我怕她傷害到嘉央,我不是反對你們談戀愛,但是看跟什麽人談。林婉要是用命逼林珂,段嘉央還湊上去,那她就成了加害者,以後倆人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
“你是嘉央的好朋友,你跟她好好說,她平複穩定了,我就放她出去,等她倆狀态好了,我送你們一人一輛車,我安排你倆去旅行。”
說完,段力天表情愧疚,賀笑看不出有作假的成分,他好似真的在因為這件事後悔,段力天讓賀笑上樓。
賀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透過縫隙去看段嘉央,她第一次看到這麽狼狽的段嘉央,頭發淩亂,白皙肌膚上全是紅色捆痕,臉上還有沒有幹的淚痕,她坐在地上,看到賀笑用力抿了抿嘴唇。
賀笑六年級快畢業的時候認識的段嘉央,當時她去少年宮補課,和跟段嘉央一個班級,那時候她看到段嘉央覺得段嘉央是個小公主,漂亮幹淨,段嘉央手撐着下巴,看什麽都是一副傲裏傲氣的模樣。段嘉央公主病很強,別人不跟她玩,她總假裝不在意,實際總眼巴巴瞧着別人。賀笑鼓起勇氣過去跟她打招呼,段嘉央開心的不得了,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瘋狂地分賀笑一半,後來她穿什麽衣服都分給她一套,還說自己朋友也必須跟她一樣好看。
後來初中,段嘉央特地來她們學校念書,跟她一個班級,賀笑見她哭過好多次,可沒見過她哭得這麽狼狽過。
段嘉央把臉抹幹淨,賀笑過去把她身上的繩子解開,安慰了她很多很多,心疼的抱着她拍她的肩。
“痛不痛啊,嘉央。”
“不痛。”
段嘉央抓着她的手臂悶聲哭,分明是痛得受不了,她細皮嫩肉的最怕痛了。
哭完,她擦掉眼淚,說了一句話,她要去找林珂。
說到林珂她鼻子就發酸,她心疼地說林婉比段力天還狠,林婉拖林珂的時候把林珂的胳膊都挫破皮了。段嘉央咬緊了嘴唇,“絕對不能讓林珂和她媽在一起。林婉是個瘋女人。”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林婉肯定住我爸房子,我一間一間去找。”
段嘉央讓賀笑幫她,她想從房間裏出去,她必須去找林珂,賀笑問:“你會跟着林珂去國外嗎。”
“不會,我會把她留下來,讓她遠離她媽。”段嘉央起來洗臉換衣服,“實在不行……我可以離開我爸,我努力讀書,我們去找工作,我可以吃苦,就是不能跟讓林婉帶走林珂,林珂不能跟着她媽生活。”
“嘉央……”賀笑想勸她別沖動,段嘉央眼淚掉下來,她揉了揉眼睛,她捧着水洗臉,“我先前不是在你那裏存了十萬塊嗎,夠我們兩個人生活的,而且林珂能拿獎學金,她不怎麽花錢的。”
那天,她們偷偷從家裏出去,依舊是夏日,烈日曬得人發悶,段嘉央眼睛很不适應外面的光,視線看着家裏的圍欄,她篤定地說:“林珂肯定來找過我。”
賀笑不解。
段嘉央指着圍欄,“以前沒有這麽高。”
那一個月她都在找林珂,她把她爸的房産扒了一個遍,到處跑,還去報了警說林珂失蹤了。
她等着警局的消息,一直沒等到。
段嘉央知道林珂報了哪幾個大學,當初她幫忙填的。九月開學,去報名的那天段嘉央一個人去。
這些天她還在跟家裏置氣,她提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累得只喘氣,到學校,她把東西往宿舍裏放,也不歇氣,火急火燎地去別的學校找人。
她挨個找挨個問,沒問到有叫林珂的人。
最後她試出了林珂填志願官網密碼,查到了錄取信息,林珂念的是國內最好的大學,經濟系,可是她并沒有去經濟系報名。
段嘉央不信,她站在烈日下繼續等,那會她爸停了她的卡,段嘉央手裏沒多少錢,她不舍得亂花,皮膚塗的是很便宜的防曬,一個下午就被曬傷了,學姐都看不過去,讓她留個聯系方式,只要有叫林珂來報道就通知她。
賀笑給自己宿舍收拾好,又去收拾她的,幫她辦了所有雜事,賀笑去隔壁學校接她,看着她站在烈日下找人。段嘉央不戴帽子不敢多做防護,她怕林珂認不出她。賀笑忍不住抹了幾次眼淚,她牽着段嘉央的手,摸了一下她手中礦泉水瓶子,裏面的水都燙了,“嘉央,要不先別找了……”
“沒事,我換個學校找。”段嘉央說:“希望她媽腦子正常,別讓她去讀很次的大學,不要耽誤她的前程。”
她低着頭,腳踢飛路邊的石頭,“她媽會不會……沒有給她報名啊?”
越想越害怕,她把存在賀笑那裏的錢全轉到林珂卡。
賀笑看段嘉央的手機,滿屏都是她發給林珂的信息。上下滑動全是紅色感嘆號,甚至顯示賬號已被注銷。
賀笑鼻子酸酸的。
嘉央……怎麽還這麽堅持啊。
她有時想,自己當初敏感一點,多對段嘉央好一點,也許段嘉央就不會吃這個苦了。
第二天,段嘉央背着書包,她給運動鞋系鞋帶,她準備去另一個學校繼續找,她穿着件長袖防曬,背影孤傲。
段嘉央去打聽去問,這個學校沒找到,再去另一個學校,周末去別的城市再再去找。
那半年,她把國內幾個大城市跑遍了。
然後,發現林珂沒有去任何一所大學。
入了冬,段嘉央圍着厚厚的圍巾,再去警察局。
那天,下了大雪。
段嘉央撐着傘過去,在裏面坐了一天。
最後得到一條信息。
警察說:“她很安全,你啊好好生活。”
“不安全,她媽不是個好人。”
“這麽跟你說吧,她移民了。”警察說。
段嘉央心髒一梗,她擡頭看警察,“移民去哪裏了?”
“這個不清楚,你得去移民局問。”
“那她很安全吧?”
“嗯。”
寒風似刀刃,刀刀斃命。
段嘉央的傘險些被吹風跑,賀笑伸手幫她握住傘,她去看段嘉央,段嘉央低着頭,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的鞋子上,黑靴被洗刷的锃亮。
段嘉央哭了,她望着賀笑,鼻子被凍得通紅,手指僵硬握不住傘。
她抿着唇,很委屈。
“她怎麽真的去了國外啊……”
段嘉央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底含淚,她又很堅定地說:“笑笑,我還是不信,一定是她媽幹的,一定是的……她現在肯定過的不好,肯定……”
她固執,她堅信。
林珂會回來的。
“她會回來找我的。”
“肯定會的,過年就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