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羊陷阱

第27章 月亮

林珂叫段嘉央小羊這件事, 段嘉央極度反感應激，林珂再叫第二次的時候，段嘉央發脾氣把她的卷子撕了, 後來又把她的墨水倒了。

一次, 兩次, 林珂從來不反抗，她越來越大膽。

同樣的她也越來越沒意思。

段嘉央只能不理林珂, 她在手掌心上寫了一段字：【不跟林珂說話】

上英語課她随便在旁邊寫了個單詞，因為一天要看幾趟手心, 吾日三省吾身一般, 那麽長的單詞她硬是記下來了。

于是她每天在“不跟林珂說話”旁邊加一個單詞，早上上車開始看，晚上睡覺前搓手洗掉。

有次，林珂坐在她旁邊，歪頭, 說：“你覺得我是什麽。”

段嘉央沒懂她的意思，又看一眼手心, 繼續記，“Mons……”

“monster？怪物嗎？”林珂說。

段嘉央雙手合攏将單詞搓得模糊不清, 這個形容和林珂很貼切, 她破戒了，“對，你就是個monster。”

那時, 林婉和段力天經常不在家裏，還時不時派家裏廚娘出去, 讓她們兩個人在外面吃飯，補課小半個月, 她們放假十天，這十天家裏沒人管閑，段嘉央樂的自在天天點外賣。

可外賣附近就那麽兩家，沒多久她就膩了。

林珂都是自己做自己吃，米飯菜葉子揉爛炖在一起，她把鍋放在桌子上，熱情大方地問：“小羊，你要一起吃嗎？”

段嘉央沒理她上樓打游戲，三四點鐘，管家還是沒有回來，她在家裏冰箱裏翻東西吃，看到竈臺還用保溫盒放着飯菜，林珂特地給她留的。

好奇心和饑餓的趨勢下，她拿勺子嘗了一口林珂的菜，下一秒就對着洗菜池嘔了出來。她灌了幾口水還是惡心繼續幹yue，味道不敢恭維，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東西，她回廚房拿起盒子聞。

不是馊了，飯菜就是這個味，簡單幾片葉子和米飯加了調料，居然做出發酵腐敗的味道。

有生之年，第一次嘗到這麽難吃的菜。

段嘉央撐着牆給賀笑打電話，開口就惡心，說：“我懷疑……林珂給我投毒了！”

賀笑：“林珂怎麽了？你怎麽看到她了？”

段嘉央扭頭，一眼看到了林珂。

她擦擦唇上的水，“沒有！”

林珂若有所思，“真的很難吃嗎？”

家裏一次兩次、經常沒人做飯，段嘉央又擔心林珂給自己投毒，她天天找她爸，但是他爸老不在。開始說在香港，再打電話又到美國了。

段嘉央稍微起了疑心，質問她爸到底在外面做什麽，段力天不願意說實話，給她想了個吃飯的招兒，讓她去鄰居家裏吃飯。

也就是去藍瑤家裏吃。

藍家有錢，林婉耳提在命讓林珂也去。

林珂極度不喜歡藍瑤。

藍瑤是她圈領地的動物裏多出來的異類。

藍瑤和段嘉央一直以來都是領居，在林珂沒之前她們就認識了，六月林珂住進段家，正巧趕上藍瑤高考，她家裏出了點事，段力天之後盛情邀請藍瑤坐自家車，那段時間，藍瑤經常坐段家的車去學校。

最讓她反感的是……段嘉央帶着她看貓。

藍瑤來接段嘉央吃飯，兩個人在屋後面肩并肩的看，小貓蹭着段嘉央的腿，段嘉央給藍瑤介紹小貓，“小黑，小橘，它們是一對兒。我爸不讓我帶它們回家，我只能偷偷帶它們回去洗澡。”

藍瑤也半蹲着，手指摸貓，“好可愛。”

“你可以帶它們去我家裏，我家裏養狗，我爸媽不說。”

這個時候段嘉央跟她不是很密切，不好意思，很禮貌地說：“不用那麽麻煩。”

林珂站在陽臺，擰着眉，煩躁地想：這個人真讨厭，摸她的貓，還想抱她的貓。

于是，她又沒聽她媽的話。

就不去藍家吃飯。

25號，高考出成績。

段嘉央和林珂又開始補課，藍瑤還是來蹭她家裏的車。

林珂會習慣坐一個小動作，擡腿把段嘉央的裙擺壓着一點，是很下意識的動作，她理不清為什麽做這種奇怪的動作，但她清楚的知道，這種感覺和她對周茂生的不同。

段嘉央往前蹭着跟藍瑤說話，她比較拘束扯着裙子，林珂一動不動，段嘉央不滿地說：“你幹嘛？”

段嘉央把自己裙擺抽出來，林珂去拉，被段嘉央下意識拍開了。

藍瑤扭頭看着林珂，很不客氣的冷了她一眼。

藍瑤說：“687分。”

“那你是高考狀元嗎？”

“不是，另一個學校708。”

這時，藍瑤就跟她們不一樣了，她身上有林珂和藍瑤都不同的氣質，她成年了，變成了一個大人。

段嘉央看她的眼神會很與衆不同，眼睛盯着她，崇拜地說：“你真厲害……藍瑤姐。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你怎麽腦子這麽聰明。”

藍瑤微微笑，到地方下車跟她揮手。

段嘉央也禮貌地跟她揮手。

“你想要她？”旁邊人冷不丁應了一聲。

段嘉央沒理她。

對待倆人态度完全不同。

出成績後，藍瑤每天坐車穿正裝，身形筆直、身姿修長，長發收到一起，頗有禦姐精英幹練模樣。因為她進她爸公司實習了，段嘉央對藍瑤更崇拜了。

藍瑤每次坐段家的車，會給段嘉央帶一點小禮物，有時是一根棉花糖，有時候是一點水果酸奶。

十七歲的年紀複雜又矛盾，想變成十八歲，進入成年人的世界一探究進，她在藍瑤身上看到了未來身影輪廓。

她總是期待的想：我以後也會這樣。

在小廣場下車，天才破曉，隐隐吐出一點光亮，街上見不到除她們之外的一個人影，兩個人作伴從路燈下走，細長模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687分很高嗎？”身後氣息涼涼的。

“難道不高？”段嘉央扭頭，涼意來自林珂身上，她不喜歡林珂的語氣，說：“你也不一定能考到，你別嫉妒藍瑤，酸的我都聞出來了。”

那段時間林珂叫段嘉央小羊。

段嘉央叫藍瑤姐姐。

林珂皺眉，表情更不舒服。

她說：“段嘉央，687一點也不厲害。”

段嘉央氣上頭了，“你胡說八道什麽，你好像沒考這麽多分吧？我記得你第一次考試就680分。”

那是因為她控分，故意錯題給段嘉央抄。

林珂沒作聲，段嘉央笑：“就會說大話，藍瑤姐是真的厲害，華利高中的，第一名一直都是她。”

林珂往前走了一步，和她并肩，她說：“我要是考到700分，你叫我姐姐？”

段嘉央看她皺眉，沒什麽把握的樣子，說：“你要是沒考到讓你媽滾出我家，你能做到嗎？”

林珂沉默，好幾分鐘，她點頭說好。

成績林珂一向很有把握，想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她并不是很在意分數和榮譽，那段時間她中午沒出現在食堂，段嘉央吃飯沒滋沒味的，去交試卷會多看她一眼，林珂總是在刷題，段嘉央心裏又慌又期待。每天祈禱她考不過700分。

暑假前一個星期考試，放榜的頭一分鐘，段嘉央沖過去看成績，光榮榜上看，林珂全市第一。

考了716分。

看成績的人都沸騰了。

段嘉央現在人群裏看，大家叽叽喳喳說林珂厲害，扭頭撞見了林珂，林珂在後面勾着唇沖着她笑得明媚張揚。

段嘉央腦充血，特別絕望，從最前面擠出來，林珂跟着她，說：“我也很厲害吧。”

林珂跟在她後面，段嘉央耍賴決口不提叫“姐”的事兒，回：“是是是，你厲害，那……關我什麽事？”

“小羊，你答應好的……要叫我姐姐。”

賀笑被人擠的搖頭晃腦的，好不容易從裏面鑽出來，剛要喊段嘉央，聽到這話乍被吓一跳。

林珂語氣這麽甜，是不是喜歡段嘉央！

八月份，學校進入放假狀态。段力天和林婉不在家裏只有她們兩個，可她們的時間極少能放在一起。

段嘉央白天去藍瑤家裏吃飯，拎着書去，中午段嘉央頭發濕漉漉的淌着水回來，她手裏夾着一個平板，身上穿着不是她的衣服。

她扭頭看樓上的林珂，她能感知到林珂不舒服，嫉妒她，嫉妒她有藍瑤這樣好的青梅姐姐。

她也故意氣林珂，我就不叫你姐姐。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林珂站在隔壁問她。

段嘉央默不作聲在陽臺挂着自己衣服，沒回答她。

林珂目光掃視着她，說：“你怎麽不穿褲子。”

段嘉央轉身把長短袖撩起來，露出底下的熱褲，“這叫下衣失蹤，你懂什麽。”看她的腿，段嘉央背對着她，“今天藍瑤姐送我的禮物。”

林珂說：“長款你穿不好看，穿短的好，一邊掖到腰裏，特別性感，很像維密模特。”

段嘉央手停了停，想問“真的”，又用力抿了抿唇，扯扯衣擺，“這是藍瑤姐給我的，不好看我也要穿。”

晾好衣服，段嘉央回到房間給藍瑤打電話，藍瑤說她弟回來了，晚上一家人要去吃飯，意思把她也帶去，段嘉央跟藍瑤弟弟是同一屆，成績都挺菜兩個人玩不到一起，基本不怎麽聯系，去也很尴尬。

段嘉央洗澡，出來套了個短袖在身上，她往卧室一走，被突然出現的人吓得不輕，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她床邊的人，“林珂？”

林珂眸如幽潭，她安安靜靜坐着不像人，像妖，她仰起頭勾唇笑得很妖異，“段嘉央，我媽你爸今天不在家，我一個人有點怕，你能不能跟我一塊睡呀？”

兩人目光在黑暗裏碰撞。

段嘉央滿頭霧水，手撐着浴室門，腳在吸水毯子上用力跺了跺，“林珂，你有病吧！”

林珂點頭，說：“嗯，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總不能她推她一次，售後一輩子吧？

段嘉央迅速收拾東西又去了藍瑤家裏，比預計的都要早。

**

夜晚下起了暴雨，整個段家只有林珂。

林珂躺在客廳的沙發裏。

她閉着眼睛，樓上樓下沒有人影。

身體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分不清疼痛從哪裏來，是因為過度的煩，還是因為舊疾複發。

很久，她聽到推門的聲音。

又輕又壓抑，像是宅外來的小偷。

她其實并沒有期待誰會來看她。

直到沙發被踢了一腳，“林珂？”

然後，客廳的燈被打開，林珂睜開眼睛，段嘉央出現在她面前，她又閉了閉眼睛，“你怎麽回來了。”

段嘉央手裏提了一袋東西，透明的裏面有各種吃的，還有一塊蛋糕，她往桌子上摔，說：“我碰到管家了，他去吃喜桌給我帶的，我吃飽了，這些浪費也是浪費，你那麽喜歡吃垃圾，這些你吃了吧。”

林珂嘴上說：“謝謝，小羊。”

撒謊。

明明是你帶給我的，管家不可能給你這些，他去香港幫忙我媽你爸弄産檢和查胎兒性別了。

段嘉央遞給她一塊蛋糕，她唇動了動，人沒動，段嘉央用力踢了她一腳，“你還要我喂？”林珂張唇吃不進去，段嘉央察覺不對，皺眉問：“你怎麽了？”

“腿痛。”

林珂攣縮着，腿一直抖，抽筋了似的。

段嘉央緩了一瞬，立馬去拿手機，她把手機遞過去，“給你媽打電話，你吃藥嗎？你有藥吃嗎？”

“打了，她現在不接電話。”

手機有輻射，怕影響到胎兒，林婉很久不接電話了，也很久沒有帶她去醫院複查，“這個……也沒有藥吃。”

“明天就好了。”她說。

“你媽有病吧！”段嘉央給自己爸打電話，發現她爸也有病，她一時不知道打給誰，她打給藍瑤，林珂緊盯着她，“我不痛了。”

臉冒冷汗，嘴崩得那麽緊，根本不像沒事。

林珂說：“你打120。”

段嘉央換成120，電話接通了，過來得二十分鐘，她咬咬唇，爬起來去車庫推自行車，她把車搬到家裏，把林珂往上扶，“救護車開進來麻煩，我推你出去等。”

林珂點頭，段嘉央把她手放肩膀上，扛着她往上車上坐，林珂手壓在車坐上，把她往外退，她家太大了，平時車子進來都幾分鐘，她一步步推着，時不時扭頭看林珂，“你腿好點沒。”

“還是痛。”她腿并攏着，風吹過來露出一雙腿，很長，并不白皙漂亮。

暴雨傾盆，她們只拿了一把傘，林珂夾在懷裏，雨傘撐在她的頭頂，段嘉央的外套蓋在她腿上，她自己從頭濕到尾，頭發淩亂的貼在她臉頰上，她問：“你還痛嗎？”

少女沒有天氣晴朗時那麽精致漂亮，林珂抿緊了唇，她輕聲說：“你靠過來點，我給你打傘。”

“啊？很痛？很痛嗎？”段嘉央皺眉，她看着旁邊的路沿，她雙手握着車把，讓林珂趴在她背上，林珂的手搭在她後背上，圈住了她的腰身，段嘉央把自行車猛地推開。她咬唇背着林珂去路邊石頭上坐着，她蹲下來看着林珂的腿，“把你褲腿撩起來。”

林珂捏着傘柄，“會吓到你。”

“快點，小心變成殘廢。”

林珂把褲腿扯起來，雨夜漆黑，段嘉央看不清她皮膚上究竟有多少道傷痕，手指上傳來了坑坑窪窪的粗糙手感，林珂卻能感覺到她手指的柔軟，段嘉央很怕她殘廢，雙手一下一下搓在她的小腿肚上。

林珂的傘一直往她身上傾斜，段嘉央擡手，傘推回她頭頂，自己被雨澆透。她又悄悄把傘推過去遮在段嘉央頭頂。

那時，她們都淋濕了，手中的傘被掀翻了好幾次，風把樹葉搖晃的厲害，雨點砸在雨傘噼裏啪啦的響，林珂第一次聽到雨水的聲音，也第一次……在冰冷的夜裏從旁人掌心中感覺到一絲溫暖。

這一刻釘入在林珂生命裏，幕幕都成為記憶走馬燈裏的絕美膠片，她握着傘的手在顫抖，她想有一天自己死了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林珂被擡上了救護車，她試圖去拉段嘉央的衣服，段嘉央擡手抹了一把臉，手指就那麽錯開了。

林珂手指緊緊抓着床單，全身緊繃的像死屍。

風吹的太猛，林珂聽到醫生和護士的對話。

等到從急救室裏出來，她再睜開眼睛，她又看到了段嘉央。

她還是來了。

段嘉央也是怕，怕林珂死了。

并不是她和林珂有了感情，她憐惜一個十七歲的生命，她見過她媽媽的腿，她媽媽坐在輪椅上日益消瘦，日益凋零。

美麗的花應該綻放，不應該被突然扯掉花瓣，殘缺到枯萎。

林珂躺在急診室，身邊兩個醫生在給她揉腿。

她躺在床上，木然的眼神有了亮光。

這個世界原來是有止痛藥的。

段嘉央坐在林珂旁邊，才感知到冷一樣瑟瑟發抖。段嘉央抱着手臂，又指指她被熱毛巾包裹的腿，問：“還痛嗎？”

“沒感覺了。”

醫生出去了，段嘉央趕緊跟出去問，外面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段嘉央第一次從醫生口中聽到“家暴”這個詞。她張了張唇，又把自己的嘴捂着，她扭頭看林珂，林珂臉依舊煞白，她唇勾起對着段嘉央露出了一個笑，段嘉央全身打冷顫，她的腿發抖。

用火燙腿……一定比雨淋濕腿要痛吧。

林珂會把這些當成家暴嗎？

她什麽都聽她媽的。

醫生又回來了，多帶了一個女醫生來，女醫生讓林珂把上衣脫了，說做個全面檢查，段嘉央站在外面，她有種隐秘的報複欲，這種欲望把她幫助林珂兒愧對她媽媽的悔恨感沖淡了，她希望醫生找到證據，然後把林婉抓進去，一輩子待在牢裏，一輩子別出來。

醫生出來後，又問了段嘉央幾個問題，段嘉央一一回答，說林珂媽不管她，是個小三破壞別人家庭，關于母女相處說的含糊其辭，她瘋狂說林婉人品極差心腸歹毒。

說完，醫生提醒她回去換個衣服，段嘉央沒再回病房，她打車回去換了個衣服，順便拿了林珂的衣服，她還買了吃的，大包小包提進醫院，在門口就看到林珂正望着她。

黑色瞳目将她的身影全部包裹進去，段嘉央心裏怪異，因為她不讨厭，還有某種興奮，像被人推到山頂迎着風吹。

也不知道醫院怎麽弄得，兩個人被升級了病房，醫生換了兩撥，就是沒有警察來問情況，段嘉央從希翼變成了期望落空。

林珂說：“有記錄的……我不是被我媽虐待的。”

段嘉央臉漲紅，自己跑出去瞎轉，後來天晴了更熱了，她只能待在病房，兩個人一塊吃飯，林珂換好的衣服，她拿回去洗，把兩人的衣服往洗衣機丢的時候，她心煩又難受，她怎麽成了林珂的保姆。她給段力天打電話，經常是段力天秘書接的。

段嘉央心裏很恐慌，擔心是他爸破産了帶着林珂媽跑路了，就剩下她和林珂了……那幾天照顧林珂她生出了一種相依為命感，上網查雪堂汽車看到黑評，偷摸哭了幾次。

晚上她不敢回家留在病房裏睡，聽到那邊幾次翻身和悶哼，迅速抹掉眼淚，她從床上下來，問：“又痛了嗎？”

林珂眨眨眼睛。

很痛，痛的感覺骨頭被折斷了，那種被打被虐待總是湧上來。可她希望每天都這樣痛，希望藍瑤一來找段嘉央她就痛。

她扭曲的想着，段嘉央從床上下來出去，再回來了手裏捏着腰盒子，“你自己把藥搓上去。”

林珂望着她，不能動。

段嘉央咬牙切齒，她把藥狠狠地、暴力的往手心搓藥，然後溫柔地往她腿上揉。

段嘉央撫摸着她的腿……醜陋不堪，滿是傷疤的腿，林珂曾經用這條腿撒過謊，也用這條腿吓唬過她。

林珂很痛，她手抓住床單，在段嘉央觸碰的時候，哪條神經跳動興奮讓她眩暈，她握住了段嘉央的手臂，段嘉央星眸冷怼。

“往下捏捏……那裏突突的跳。”

段嘉央瞬間找準了她跳動的神經，捏住了她的興奮。

林珂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

“怎麽了？”段嘉央偏頭。

林珂又搖頭，看到段嘉央眼窩的濕痕。

她心裏也難受：一點也不想她哭。

假期十天，有四天耗在醫院，段嘉央從小到大第一次幹這麽多事，繳費、拿藥、去弄出院。

天熱得的宛如大火爐，她跑上跑下，分不清是汗還是眼淚，她上樓推了一個輪椅出來，心情複雜又難受。

她推門時，林珂搬着自己的腿褲子塞，她立馬将門拉上，她捏着輪椅問：“你媽還是沒有回來嗎？”

“她說馬上。”

“大人總是說話不算話。”

蟬鳴四起，夏日炎熱。

段嘉央手撐在輪椅上，兩個人從醫院出來，林珂看到段嘉央的手落在輪椅扶手上，她手擡起的那瞬間，段嘉央朝着前方跑去，委屈的喊了聲，“藍瑤姐。”

藍瑤幾步走過來，去接段嘉央手中的東西，伸手揉了一下段嘉央的肩膀，段嘉央立馬挽住她的手。

藍瑤安慰她說：“還有東西嗎，我去幫你拿。”

段嘉央自己挺會整理的，把她和林珂的東西分包裝打包好了。藍瑤把挂在輪椅上的衣服拿到後備箱，段嘉央推着林珂往前走，把她弄到後面，自己坐在中間，藍瑤上來，挨着她坐，兩個人有說有笑，藍瑤揉她的頭發。

林珂用力握着手，嫉妒快把她折磨瘋了。

以前還能控制，不在意，現在不能忽略。

段嘉央問：“藍瑤姐，這車是你的嗎？看着很新，是我們雪堂出的限量新款。”

“嗯，我爸給的獎勵，我選的你們家的車。”

藍瑤又說：“昨天下雨，我幫你把小貓抱回去了。”

這一刻，林珂明白過來了。

是沒辦法掌控……是很不安。

有種不明白，朦朦胧胧的想法變得具體了。

她生出了一個邪惡的念頭。

段嘉央應該是她的……

那時候，三個人坐在一起，悶熱的夏，段嘉央坐在正中間，林珂的長腿壓着段嘉央薄薄的白色裙邊，段嘉央坐在中間沒辦法動彈，藍瑤低頭看看她的袖口花邊。車一動，一條長腿緊挨住了她的腿，一個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都将她扣在座椅上…三座的車陡然擁擠起來，兩邊的溫度都過高，林珂還偷偷捏着她衣擺試圖把藍瑤手中的拽過來，段嘉央躲無可躲，坐在中間被擠得呼吸起來都有些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