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蓄力:軋棉機從蘇家回來之後,劉章便……
從蘇家回來之後,劉章便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狀态,全無平日做生意時的周全幹練。
“你到底怎麽一回事?”章氏為兒子關鍵時刻掉鏈子氣急,忽然又想到什麽,小心翼翼問,“月姐兒拒絕你了?”看此番情狀很有可能,可憐的兒子喲,要怎麽安慰他呢。
“沒有。”劉章聽到拒絕,馬上反駁。
“那她是答應了?”章氏喜不自禁。
“也沒有。”劉章喪氣到。
“既不是答應,也不是拒絕,到底是怎樣一個結果?你們說了啥?”現在的年輕人太難搞了,章氏氣惱。
劉章想向章氏解釋,但話剛準備出口,忽然又停住了,這應該是蘇明月的心裏話,她最真實的那個自己,他忽然不想跟人分享了,這個人,甚至包括他的母親。于是,劉章想了個借口說,“蘇二小姐說,她還沒有想好,想等時間久一點再談結親的事。”
聽了劉章的解釋,章氏點頭,喃喃自語,“也是,畢竟那些三姑六婆真的是太惱人了。”流言這種事情,有時候強力禁止,總會有那麽一點漏網之魚,“她一個小姑娘,一時半刻想不開也是正常的。那就再緩一緩,這段時間,你多往蘇家跑跑,讓人家看到你的誠意。”
“嗯。”劉章朗聲答到,他也是這麽想的。
蘇家這邊,沈氏也找蘇明月詢問,“月姐兒,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蘇明月卻不直接回答,而是說,“娘,我想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
眼見沈氏臉色大變,蘇明月明白沈氏誤會了,忙解釋說,“娘,我不是想不開。我只是,最近看書,覺得那棉紡織機,其實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可以織出更多更好更漂亮的布匹。娘,你明白嗎,我想做一點自己的事,而不是将生死榮辱都系于一個男人身上。我想試一試。”
沉默了好久,沈氏問,“你有多大把握?”
“一半一半吧。”蘇明月回答。
“好,我給你一年時間。”沈氏斬釘截鐵的下決心說,而後又摸着蘇明月的頭,驕傲的說,“我們月姐兒,是不一樣的。”
“娘,謝謝你!”
“說什麽謝,娘等着呢,等着穿你織出來的布。”
既然要搬去農莊,那跟劉家結親的事便不可能了,沈氏正想對章氏說聲抱歉,章氏卻跑過來安慰說蘇明月畢竟年紀小,一時半會不想再訂親是正常的,沒關系,兩家可以再等等的話。沈氏料想許是蘇明月跟劉章說了些什麽,兩家結親之事便這樣暫時擱置下來。而蘇明月則搬到了當初沈氏那個莊子。
錢莊頭多年之後,再次喜迎主家登門,這次雖然少爺沒有來,但錢莊頭相信,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而且,自己二丫,不,棉花還在小姐跟前伺候呢,比以前的起點好多了,起碼,少爺們需要選小厮的時候,自己家有人可以說說好話了。
錢莊頭做了千百種準備,豈料,蘇明月來到莊子之後,整日關在屋子裏,研究織布。
首先,蘇明月找來二丫娘,準備先學織布。織布這個活,既可以說是技術活,也可以說是力氣活。二丫娘戰戰兢兢的教,蘇明月勤勤懇懇的學,累到手都冒出血泡。二丫娘吓得心驚膽戰,連夜把自己二閨女叫出去,偷偷問是什麽回事。
“娘,你就認真教就學了。二小姐那麽聰明,想什麽是我們這些人能明白的?而且二小姐是個決定做什麽事情就一定會做到的人,娘你就別想太多,二小姐叫你做啥你就做啥。”二丫說。
“死丫頭,一句實話都不跟你娘說。”二丫娘拿這個女兒沒有辦法,不過女兒跟在小姐身邊,看起來竟學到小姐一分感覺,二丫娘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對待二丫,又套不出什麽話來,只能按照蘇明月吩咐去做。
過了半個月,蘇明月已經可以熟練的織出布來,比起二丫娘這種經年老手,差的也就是幾分熟練度。二丫娘心裏暗暗嘀咕:這讀書人,就是厲害,學啥都學得快,織布都比人家會動腦。
又過了幾天,蘇明月派人送了一封信回縣城,隔日,沈氏給蘇明月送來了幾臺織機,還雇來了一名熟練的木匠。
羅木匠從9歲開始當學徒,入行幾十載,接到了這輩子最奇怪的任務:把現有的織布機都拆下來,再裝回去,反複的拆和重裝。這不是搞事,嘲笑他的專業嘛,有錢人家小姐開玩笑,木匠差點甩手不幹,但是,蘇明月加錢了。木匠屈服在金錢的威力之下,乖乖聽話了。
織機拆了又裝回去,又拆又裝,還有源源不斷的織布機從遠處運來,沈氏傳信回娘家,希望沈父沈母和弟弟能幫自己收集各地織布機。沈母又落淚了幾場念叨了好幾次,“我可憐的元娘,我可憐的月姐兒啊。”也不理解沈氏到底要幹什麽,但是,還是令兒子配合沈氏。
木匠拆多了織布機,漸漸的,也有所察覺:不同地方的織布機,細節方面是不一樣的,織出來的布也不一樣。北分的織布機織出來的布更粗硬一點,南方的織布機織出來的布更精巧一點。
木匠漸有所感,慢慢的不再覺得蘇明月是在開玩笑。當他總結出自己的經驗之後,他甚至不用蘇明月督促了。有一種感覺,他羅木匠,也許是摸到了一點點大師的影子,或許,他可以憑這個在木匠這行更進一步,留下一點當傳家之寶的東西。
蘇明月在農莊這邊呆着,劉章知道了,便找機會三不五時的過來。每次他來,蘇明月也出門相見,不施脂粉,不配環飾,不着華衣,普普通通一身工作衣服。
有時候兩人會說一點現在的情況,比如蘇明月現在學會織布了,學會拆織布機了,弄懂了一個零部件,或着說手磨破了,被紮到了,裝不回來,改裝不了。劉章會說一下現在書店的情況,進哪些書,哪些買得好,有個書生寫的話本子很暢銷,說到這些,劉章就不緊張了,而且蘇明月發現了,劉章在數字上有着很強的敏感度,這可能也是他能早早接管家業的緣故吧。
兩人就這樣淡淡的相處着,不說其他,但是慢慢的,有些話都對對方說了。
劉章開始給蘇明月帶來一些相關的書本,關于織布的,關于印染的,關于絲綢紡織的,關于機械制造的,他本是書商,收集這些比常人容易得多。隔三差五的,大部分時候他親自來,有時候趕不回來就托人帶過來。
甚至有一天,劉章給蘇明月帶回來一本海南本地婦女自己寫的織布心得,沒有文字,只有幾個少數民族字符,多數是圖,而且好像也不是一人所著述,感覺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
就是這樣一本小本子,蘇明月卻像撿到寶一樣,拿着小本子,描了又描,畫了又畫。
四月裏,蘇明月畫出了一副草圖,細細向羅木匠解釋了半天,兩人按照蘇明月的設想,慢慢的,慢慢的成形了,第一臺軋棉機。
丫鬟棉花手捧一框棉花,放進軋棉機裏,用力搖動機器,棉花和棉籽通過齒輪撕拉,慢慢分離出來。這個慢慢,是指能看的見,然而,比起手工操作,這已經快得不可思議。
結果出來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還是一直對小姐很有信心的的棉花先反應過來:“小姐,小姐,你做到了,你做到了。”棉花一直不知道小姐要做什麽,雖然她堅信小姐做出來的,一定是她不知道的好東西,但是,此刻,看到小姐将夢想變為現實,棉花覺得小姐簡直是天下第一聰明人,相信小姐總是對的。
蘇明月這才回過神來,略帶疲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做出來了一點。但是還不夠,這不是我想要的。”
木匠不知道蘇二小姐想要做什麽,但是他次日,主動找蘇明月簽訂了賣身契,唯一的要求是,等他年老之時,希望蘇家可以允許他将這個手藝,傳給他兒子。
蘇明月苦笑不得,羅木匠卻堅持,明白這個時代,有些手藝的确是不傳之密,為安羅木匠的心,蘇明月簽了羅木匠,并且說明,不用等年老,等蘇明月覺得可以了,羅木匠就可以将手藝傳給自己的兒子。羅木匠聞言,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日日夜夜工作。
沈氏挺着大肚子,實在來不了莊子,派餘嬷嬷來了一趟,收走了羅木匠的賣身契,并且叮囑錢莊頭,蘇明月所幹的事,一定要保密,但凡洩露出去,立刻把錢莊頭一家發賣去挖煤。如果做得好,到時候讓錢莊頭選幾個家裏的小子,送到蘇家去,挑一個給小少爺當小厮。
錢莊頭畢生的心願,成為主子家的近仆,而不是一個苦哈哈的莊仆,實現的機會就在眼前,自然是盡心盡力,每天親自一日三次巡視蘇明月所在的房屋,所有仆人都不能近前,四處玩耍的小子丫頭也會被錢莊頭惡狠狠的趕走,錢莊頭還會親自去找他們的父母,利用莊頭的權力,給他們分配更苦更重的活。
一時間,蘇明月所在位置,保密程度堪比國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