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缈拜師改蟲
斷裂在地上的樹幹、枯枝、流淌出來的黑血化成粘稠的黑霧彌漫開來,将頭頂灑落的月光都遮住了，山洞裏又變得昏暗起來。
裂開的樹幹底部，似有什麽東西蘇醒過來。
冷幽幽的目光如同随意掃向路邊的小螞蟻般從青靈的身上拂過,只在她圓月法相裏的龍角上停留幾息時間,便挪向了前面的楚冰。
樹裏那東西的氣息過于強大恐怖,令青靈渾身發麻。這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伴随着箜篌落地的聲音響起，青缈無力地跌落在地上,臉色變得比楚冰的還要蒼白,渾身透出奄奄一息的虛弱，似生命在迅速流失。
挂在她腰間的龍鳳符紋化作一龍一鳳繞着她飛舞,釋放出來的光華将她籠罩住。
青缈的臉色好了許多，但龍鳳符的光華卻在逐漸變得黯淡，似乎也撐不了多久。她對青靈叫道：“青靈,想辦法離開，能逃一個是一個。”
青靈也有生命和力量都在流失的感覺,但因為圓月法相中有龍角,抵擋了大部分力量,使得她還能維持。
她明白，這樣下去，不止青缈會折在這裏，她也逃不了。
青靈的心中升起一股狠意,轉身，調動全身的力量去操控圓月法相,要把裹着龍角的圓月法相送過去。
她想，圓月法相自爆能破開楚冰結在龍角上的封印。楚冰說過，龍角有極強大的威壓,能把她碾成齑粉，那麽對這東西也有很大的殺傷力。爆炸的威力引動龍角的威力，肯定能對樹妖造成重創，說不定她倆就能趁機逃命了。
濃烈的殺意伴随着恐怖的氣息從青靈的身上浮現開來，小胖魚法相自她的頭頂上方溢出，波濤洶湧的大海出現在她的腳下，海水化作清氣聚向頭頂的圓月法相，整個法相的力量都在往內壓縮凝聚。
原本兩個巴掌大的圓月法相，聚成了一個拳頭大小，往內坍塌壓縮。
它瘋狂地吸收周圍的能量，無論是天上那輪巨大圓月的玄陰之氣，還是地上滲出來的黑氣，通通抽聚進去。
大樹裏的目光落到了青靈身上。
楚冰瞧着要跟樹妖同時于盡的青靈，眼神頗為複雜地扭頭看了眼青缈。小丫頭鬧騰歸鬧騰，對她姐姐倒是真的好。
Advertisement
樹妖和楚冰都沒理會那輪圓月法相，而是同時朝着小魚法相出手。
青靈的修煉路數相當于把精、氣、神分成三個部份。精為身體，血肉骨骼化成的軀殼，承載氣與神。氣，則化成大海和圓月。神，則是小魚法相，思相、意識之所在，由其操控精與氣。
只要她的意識消散，圓月法相失去操控，其壓縮凝聚蓄勢的過程自然中止，而積蓄的力量散開形成的沖擊，遠在他倆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對他們無法造成絲毫威脅。
不同的是，樹妖的目的是要直接掐死那條拇指大點的小胖魚法相。
楚冰則是瞬間到了青靈的跟前，左手虛握将小胖魚攏在指間，以氣罩裹覆住她的同時，又掀起一團氣流将青靈的身體掃到青缈身旁，布下結界将兩姐妹都護在了裏面。與此同時，她的右手出拳，打在朝着小魚法相襲來的一截樹根上，直接将其震碎。
強大的氣勢自她的身上溢散出來，山洞上空那輪巨大的圓月法相溢散出刺眼奪目的光芒，大量的玄陰之水化作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地上的黃沙湧卷，裹覆着玄陰之水，化成泥龍卷向大樹。
空氣中充斥滿狂暴毀滅的氣勢，巨大的壓力朝着四周溢散出去，使得山體難受其重，岩石紛紛崩碎。
下方的岩石碎了，上方的岩石失去支撐，紛紛塌落，砸在地上發出轟隆聲響。
泥龍以摧枯拉朽之勢撞上大樹。
數十人合抱粗的樹幹發出劇烈的爆炸，似金似石的樹木碎屑四散飛濺，從樹皮、到樹幹，再到樹芯寸寸剝離，一直炸到樹芯的最內層，露出一人多高的樹洞，裏面盤膝坐着一個黑如煤炭，皮膚斑駁猶如老樹皮的樹人。
他的氣上湧卷着一層氣罩，抵擋住爆炸的攻擊，黑得看不到眼白的眼睛裏迸射出濃烈的怒意，發出聲憤怒的嘶吼，朝着楚冰撲殺過去。
青靈的小圓月法相突然停止了吸收周圍的能量，剛才吸收到的能量突然間釋放出來，發現轟然震顫聲響，掀起巨大的氣浪湧蕩開來。
楚冰被巨大的氣流掀得連退十幾步，原本破爛不堪的衣服直接刮成了碎布條，發飾全給吹沒了，整個人披頭散發，再襯上滿頭包，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半點美貌，活像地底下鑽出來的瘋子。
青靈落在楚冰的掌心裏，急得拼命甩尾，卻總撞在無形的罩子上。她跟自己的圓月法相失去了聯系，釋放出去的大海早給蒸發沒了，體內仿佛被抽空了。
樹人讓猛烈的氣流掀飛。
他躍到半空中，忽然調頭，彙聚如山的氣勢，徑直朝着楚冰砸落過去。
樹人的速度極快，比他速度還快的是頭頂那輪巨大的圓月法相。
圓月法相化成一道流光，以比閃電還要快的速度突然砸落下來，轟地砸在樹人身上，帶着他重重地砸向地面，發出咣地巨大轟鳴聲，強烈的沖擊波再次掀起，将四周的山壁都震碎了，而在圓月法相四周掀起的巨浪，形成一個宛若炒菜鍋的圓形坑。
圓月法相從坑底飛起，露出渾身開裂的樹人。
汨汨鮮血從他碎裂的身體中湧出來。
樹人掙紮着要起身。
圓月法相又一次砸下。
樹人又一次被砸在坑底更深的地方。
圓月法相一次又一次砸下，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青靈傻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托住自己的楚冰，恍惚中想到自己掄起圓月砸楚冰腦袋的情形，心說：你偷學我？
她的心頭怵然，猜測楚冰當時可能是有意識的。
青靈停止了撲騰，又安靜了下來。
坑底的樹人被砸成了爛泥。
楚冰擡手一揮，無形的氣流飄過來，籠罩在青靈和青缈的身上，姐妹倆灰敗的臉色立即恢複了紅潤，剛才流失的生命力全回來了。
巨大的圓月法相飛起，在空中旋轉，将溢散在四周的黑霧、樹妖的血肉紛紛吸收進去。它吸收到的能量又化作氣流湧向楚冰的體內，使得她的臉色也迅速好轉，連額頭上的大腫包都飛快消了下去。
青靈心說：“完蛋，更沒法跑了。”不過，看起來，落在楚冰手裏比落在樹妖手裏稍微好一些。
楚冰擡手，将一股玄陰之氣滲進青靈那縮水到拳頭大的圓月法相中，裹住龍角，略施巧勁往外一拽。
龍角從小小的圓月法相中飛出，瞬間變成原本大小，又再讓那輪巨大的圓月法相收了進去。
青靈的心好痛！到手的鴨子飛了。
青缈從地上坐了起來，先輕輕地推了推身旁一動不動的青靈身體，見她呼吸平穩不像有受傷的樣子，又望向楚冰手裏的小魚法相，明白是楚冰從樹妖手裏救了她倆，還為她倆消除了虛弱狀态。雖說她們跟蛇靈宗和楚冰有過節，人家救了她們，總是要道謝的。她抱拳行禮，“多謝前輩搭救之恩。”
前輩？楚冰回頭。雖說這麽喊确實沒錯，但挺刺耳。
青靈見到楚冰的臉色不太對，又想着自己的小命還捏在楚冰的手裏，趕緊化身小甜嘴：“多謝楚姐姐出手相救，姐姐人美心善花見花開。”
楚冰冷笑，“頂着滿頭包，美嗎？殘害幼童煉成化骨蛇，心善嗎？”
青靈幹笑兩聲，轉移話題，套近乎：“您看我倆挺有緣的哈，連修煉的圓月法相都一樣。”不僅月圓長得像，連操控方式都相似，楚冰還能直接操控自己的圓月法相，制止了法相自爆。她想，或許，可以再掙紮幾下？
楚冰才不吃那一套，托住青靈的左手晃了晃，一副我要捏死你的樣子。
小魚法相立即收起魚鳍，尾巴下垂，擺出一副我很乖的模樣，又小心翼翼地問，“您為什麽要救我？”
楚冰沒有回答青靈的話，而是扭頭朝着她們來時的方向望去。
空氣中傳來若有若無的箜篌之音，青缈落在地上的箜篌泛起極淡的光澤，微微震顫，發出極微弱的顫響聲，似在回應遠處的聲音。
箜篌之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似在飛快靠近。
幾個呼吸的功夫，一道靈光自山壁中穿出，化成一把一人多高的箜篌懸立于青缈的箜篌上方。箜篌法相中立着一個貌美的女子，正是清音門門主顏筝。
她的視線迅速從青缈的箜篌、青缈、青靈和托住小胖魚法相的楚冰身上掃過，仔細打量幾眼青缈，見到她沒有受傷，暗松口氣，又轉身看向楚冰，神情冷淡：“楚長老，別來無恙。”
楚冰的視線在青缈和顏筝身上掃過，“你徒弟？”又頗有點不解地落在青缈腰上那枚符光黯淡浮現裂紋的龍鳳符。清音門的弟子，挂着神算門紫虛天尊的信物，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顏筝颔首承認，視線落在遠處的兩個大坑掃過，看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楚冰微微點頭，“成，你把人領走吧。”破開籠罩在青靈姐妹倆身上的結界，卷出氣勁把青靈帶到身邊，提在手裏，施展神通，徑直離開。
青缈喊道：“青靈！”拔腿便要追，卻連她們往哪個方向去的都不知道。她大聲喊道：“青靈——”山洞裏響着她的回聲，還有大塊岩石墜落的聲音。這裏眼看要塌了。
顏筝卷住氣流裹住青缈，将她帶離塌陷的山洞。
青缈把跟青靈從蛇靈宗十二掌法使那得來的東西一股腦地全拿出來，央求道：“顏前輩，求求您，救救青靈。”
顏筝說：“你們姐妹能在她手裏活到現在，說明她沒打算取你們性命。”
青缈從楚冰的态度，對顏筝這話是信的。莫非楚冰想收青靈為徒？可似乎又不像。她仍舊擔心，“青靈會有事嗎？會不會受折磨？”
顏筝說：“楚冰行事幹脆果決，沒有折磨人的耐心，最多讓惹到她的人直接去死。我跟她早年有點交情，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早已反目。她放過你，應該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她倆都是天生法相世界者，想是有幾分淵源。”
青缈想到在顏筝到來前，楚冰打敗樹妖後，自己流失的生命力便又回來了，再細細回想這一路上的情形，看得出楚冰對她們姐妹是有幾分回護。她緊揪的心稍微放心了點，也明白，憑自己的本事救不了青靈，甚至連師父都沒法子。她暗下決心，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點修煉有成去找青靈。
顏筝帶着青缈出了山洞，趕往聖山方向，問青缈：“拜我為師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青缈拿着顏筝送的曲譜已經修煉入門，想不拜師都說不過去。她不想成為青靈的累贅，想在青靈有麻煩的時候能夠幫得上忙，拜顏筝為師，是最好的選擇。她喊道：“師父。”
顏筝展顏而笑，喜上眉梢，“說好了，喊了師父，可不許反悔。”青缈身上有玄陰之氣，要是讓地聖尊者瞧見，怕是拼了老命要搶人。
青缈說：“不反悔，我已經把空山靈音曲全學會了。”
這麽快就學會了？顏筝眉開眼笑，讓青缈彈奏一曲給她看看。
青缈抱住箜篌，對着面前的懸崖，彈奏起來。
空靈柔美清澈的箜篌弦音自她的指間揮灑而出，淩利的殺氣随之浮現，鋒利的氣刃削入對面的岩石中，朝着四周溢散，再驟然炸開，把堅硬的岩石炸出連綿成片的鬥大的坑。
青缈為了讓師父知道自己有好好練習曲子，特意把坑炸得特別整齊。
一曲彈完，對面的岩壁上出現了一片聚成方塊形狀的圓坑，無論是橫、豎、斜都齊齊整整的全在一條線上。
青缈擡眼看向顏筝，“師父，請指點。”
顏筝的笑容有點僵，問：“你這曲子，找曲缜指點過？”流華宮也要來搶人？把我徒弟都快拐到溝裏了！
青缈說：“青靈教的。”
顏筝努力地保持微笑，在心裏對自己說，“徒弟還沒正式拜師，不要把人吓着，回頭多練練，能掰回來。”她頓了下，說：“你先把頭嗑了，拜師宴我們回頭再補。”免得徒弟被搶走了。
青缈聞言，放下箜篌，恭恭敬敬地向顏筝叩了三個響頭，“徒兒拜見師父。”
顏筝把她撈起來，取出一個小錦囊給青缈，說：“拜師禮，收着。”
這是個六尺見方的乾坤囊，裏面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堆漂亮的長袍、裙裝，各式首飾，還有幾百枚天靈珠裝在箱子裏。
她告訴青缈，“你現在用的箜篌，品階不高，只是尋常，但已經彈了十餘年，氣息完全融入箜篌之中。若是換成別的，需要從頭開始蘊養熟悉，便相當于你之前的功夫都白費了，不利于修煉出法相。”
青缈問：“師父，法相要怎麽修煉？”
顏筝說：“法相其實就是體內的氣釋放出來後，不散，聚攏成形。”她看得出青缈有急于求成的心思，說道：“這急不來，需要修煉法門、行氣、領悟等達到融會貫通的境地，對自己修煉的道有一個認知之後，才能凝聚而成的。只有少部分悟性絕佳心竅通透者能在三五月內領悟出法相，大部分人十年、八年都未必有成，修煉一途，切忌急躁。”
青缈“嗯”了聲，應道：“我明白的。”她又似有所感地想了想，氣釋放出來，不散？她問道：“師父，法相跟護體氣勁有什麽差別嗎？”
顏筝愕然問道：“什麽？”
青缈說：“青靈教的，彈箜篌的時候要用氣勁護住自己，在釋放出氣勁時還要用肌膚毛孔吸收……”她把青靈教自己的那些告訴顏筝。
顏筝：“……”什麽鬼？小胖魚，你把我徒弟帶歪到哪裏去了？“你再彈奏一曲給我看看，以氣勁護住自己，保持呼吸循環。”她又補充句：“施展全力。”
青缈調動丹田裏所有的氣外放出去，身邊的氣流震顫發出輕微的嗡鳴。她的頭發、衣服都在微微拂動，裹在身上的玄陰之氣化成淡淡的光影覆蓋在身上，懷裏的箜篌也飄了起來。她只覺心頭極靜，自己與懷裏的箜篌融為一體，就好像箜篌變成活的，化成她身體的一部分。
顏筝看着籠罩在徒弟身上的淡淡虛影，瞠目結舌。
再淡的法相，那也是法相啊！人形法相，還帶了把箜篌，相當于同時修煉兩種法相，人形修煉法相意識，箜篌修煉武器。
顏筝自己的法相，只是把箜篌。
青缈揮灑出的暴力氣刃又把顏筝拉回現實。她有點淡淡的憂傷，又很慶幸曲練不在，不然肯定會因為搶徒弟大打出手的。
青缈彈了小半首曲子，氣跟不上，丹田枯了。她收了箜篌，盤膝打坐，調息了一小會兒，便又恢複了。
恢複這麽快的嗎？顏筝震驚得快麻木了，忍不住問，“徒弟，你吃什麽了？”
青缈說：“只在塔下喝過小半盞青木之精，吸收了一條化成水草的先天紫氣，後來一直不餓，就沒再吃東西。”
顏筝：“……”在之前，朝凰還喂青缈吃過一顆回生丹。
顏門主對自己的徒弟生出了深深的羨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