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欺人太甚
紀南衡沉吟片刻,端了手側的酒一飲而盡,冷淡道,“你要是喜歡自己留着便好。”
“。。。”楊仕聽出他話音的微冷,識相的不再多言,只應了聲是便提了花燈拿着青槿退出去了。
楊仕退出去片刻,紀南衡繼續給自己斟酒,絲毫未意識到自己神色的清冷。
用完膳後,紀南衡邁步出房門,楊銳見他出來,立馬迎上前去行了禮,又進去将餐盒收拾了提下來。
“大人,”楊銳和着楊仕跟在他身後出了客棧,低聲道,“殿下那邊來了消息,說是承王已經回京了。”
紮力魯自刎而死,北漠毫無動靜,來了這些日子不要說是地圖,連知府之死真相都摸不出一點頭緒來。
承王的手沒有這麽幹淨,這些案子犯下來一點血都沾不上,想來不會是他吩咐做的,既然摸不出頭緒,又讨不了好,他也不會有那麽多閑心還待在杭州。
意料之中的答案,紀南衡點點頭,腳步不停,“還有呢?”
楊銳躊躇片刻,又道,“殿下還說,蜀州不用去了,案子放了,讓您先回帝京。”
紀南衡蹙眉,“理由呢?”
楊銳搖頭,“就是這樣吩咐的,旁的,沒多說了。”
沒有理由?這是要換了人來查還是不打算查了?
紀南衡腳步緩下來,側臉向着楊仕,“父親那邊怎麽說?”楊仕的回答和楊銳的相差無幾,“老爺也說,讓您先回帝京,蜀州不用去了。”
蜀州不用去了。
紀南衡眯了眯眼,又默了默,過了片刻,極淡的嗯了一聲,面色看不出喜怒想法。
“長安。”宋靳架着馬車行出杭州南門,漸離杭州,揚聲問馬車內安逸的合眼小憩的慕長安,“我們這樣不告而別是不是無情無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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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長安本是靠着馬車閉眼補眠的,聞着宋靳的聲音睜開眼來,聲音懶怠的回話,“這怎能說是不告而別呢,爺不是留字條了麽,還留了倆。”
一側的清素聞言接話,“你們只留着字條便走了?”
已經過了未時,慕長安困意消了許多,從包袱裏掏了個饅頭出來啃,聲音含糊着點頭,“是啊。”
清素抿抿唇,“你們好歹也是一同來往了這樣多日,只留張字條便走,怕是不好吧?”
宋靳的聲音從車外傳進來附和道,“就是啊,好歹紀大人也是幫了我們許多。”
慕長安把口中的饅頭和着水吞下去,聳了聳肩道,“那我留都已經留了,走也已經走了,難不成還要回去再告了辭再離開一次嗎?”
宋靳想反駁,卻又覺得她說的好像的确在理自己無言而對,只能閉了口靜默的駕着車。
“不過紀南衡的清傲孤高在帝京是出了名的,”清素笑了笑,提及他目光裏有一閃而過的敵意排斥,“不将人放在眼裏也是出了名了,估計你們的不辭而別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麽憂心的大事,頂多是皺個眉頭罷了。”
慕長安順着她的話想出紀南衡皺眉頭的模樣。估計他看了她留的字條,也就不過是按着往常的習慣皺皺眉頭,說一句,知道了。
他們雖然同他認識這麽多日,但左右還不過是兩個厚着臉皮蹭吃喝的人,算不上是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
不曉得為何,慕長安想到這裏,竟有一絲惆悵。但卻也只是一絲,她很快忽視那一絲惆悵,聳肩笑道,“說的也是,他那人确實是清傲孤高的很。”
又揚聲對着駕車的宋靳喊道,“阿靳,我們走了還省了他好幾頓供我們吃喝的錢,他高興着呢,怎樣告辭又有何關系,反正等回了蜀州之後,左右也是再見不着了。”
“都已經出了杭州城到了城郊了,就是有關系也只得是沒關系了,左右見不着了才好些,若是下回再見了,我還真不好意思。”宋靳揚鞭駕馬,輕喝一聲,“駕!”
馬蹄聲噠噠而起,落地揚起塵灰,不過片刻便漸漸行遠。馬車駕着行了四日,便到了離着蜀州已不遠的蕲州。
路上所需的吃食都已經耗得差不多了,離着蜀州也不過三四日的路程,便停了馬準備在蕲州歇上半日的腳再走。
蕲州只是一個處在杭州和蜀州的小城,本地居住的人并不多,倒是來往的商旅更多一些。
所出之地又是一年常是日頭當頭雨水難見的旱區,所以沙塵旱土略多,天氣也比其他地方燥熱很多。
現下也不過就是四月下旬的模樣,便已經停了綿綿春雨開始了日頭高挂難見風雨的旱日。
慕長安依舊是着着一身男裝,只用了一根淺藍發帶束了發,同着清素從馬車上慢騰騰的下來。
宋靳駕了半日的車,路上塵土甚多,染了他一身的黃土塵灰,一襲藍衫上都浮着些細散的灰塵,更顯得他風塵仆仆頗有些灰頭土臉。慕長安和清素整日坐在馬車裏倒是一身幹淨利落未染塵埃,清清爽爽的下了車,慕長安還不忘特意從包袱裏掏了把折扇出來。
宋靳把馬車拉給客棧的馬夫,讓他去給馬喂食,見慕長安拿了折扇下馬,頗有些不滿的埋汰她道,“你又不是真的男子,還拿甚折扇。”
慕長安正要說話間,面前卻恰好有商旅駕馬而過,馬蹄落地揚起塵土,她利落的挽手一把展開扇子遮住面皮把灰塵隔開,到塵土落定又挽手合扇在另一手上輕敲道,“即是扮男裝了總是要像些,何況蕲州日頭甚大,現下方方入夏便已經開始燥熱起來了,我這拿上一把扇子倒也不算是附庸風雅。”
宋靳伸手彎腰将自己衣衫上染的浮灰細細拍盡,而後直起身來斜她一眼,沒好氣的道,“随你高興便好,左右你也從不聽我的嫌棄。”
慕長安笑着搖搖腦袋,又展開扇子搖着往客棧行去了。訂好了房間,三人各自收拾好,便下了樓至大廳之中去準備用晚膳了。
菜方方端上來,便見着有一隊商人打扮模樣的人行進來,正坐在鄰桌。慕長安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鄰桌的一行人,挑了挑眉頭,收回視線來伸筷夾菜。
清素恰好擡眼看她,見着她挑眉頭,也轉眼輕瞟了一眼鄰桌,卻沒看出甚值得挑眉頭的東西來,便輕壓聲音問了句,“怎麽了?”
慕長安方想回話,卻又見着宋靳也湊了前來問,“什麽怎麽了?”
他不曉得清素這是在問鄰桌的人,音調未壓,聲音相對于偷摸說小話的音量着實是高了些。
慕長安嘶一聲瞪他,“輕點兒聲。”
宋靳不明所以,但也還是壓低了聲音,又問了句,“怎麽了。”
拉長了聲音,輕聲輕氣的。
清素聽到他的口氣,忍不住掀眉失笑。
慕長安白他一眼,把手中夾着的菜送進嘴裏,挑眉揚了揚下巴示意宋靳她們說的是鄰桌一行人,聲音微低,“這行人,不是普通的商旅。”
宋靳和清素聞言皆微瞥了眼去看,卻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又問道,“我看着挺普通的啊,有甚不一般?”
慕長安把嘴中嚼着的一口菜咽下,道,“這一行人,像是官家人。”“官家人?”清素皺眉問道。
慕長安點頭,解釋道,“方才他們行至桌前落座的時候,每一個人走路的步伐都甚齊,走姿也是齊整的,訓練很是有素。等到了桌前,現下坐在左邊的那人先是給坐在正前的那人移了凳,等着他落了座點了頭,剩下的人才陸續落座。”
宋靳不願意動腦,知道她左右會說完,于是只是直接問她,“所以呢?”
“所以,”清素腦袋裏的彎繞過來了,“現下坐在正前的人是頭,而且這一行人絕不會是商旅,普通的商人,步伐走姿都不會這樣齊整一致,步伐走姿齊整一致,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
說到這兒,卻還是有些不解,“可即使是訓練有素,也不一定是官家人啊,江湖上也多有訓練有素的幫派。”“
不會是江湖幫派。”慕長安搖頭否定,“你看他們喝茶的樣子。”
清素又輕瞟一眼,卻仍是沒看出名堂來。
慕長安繼續解釋,“他們舉手投足沒有江湖幫派的那一股子不拘節氣,倒是有幾分閑然的貴氣。這一行人到這荒地方來,除了領頭的人,剩下幾人都甚是拘謹恭敬。這樣子,不會是江湖幫派,再訓練有素的幫派出門在外領頭頭銜再高也不會這麽拘謹,沒一絲豪氣。他們這模樣,我倒是在紀南衡那一行人身上見過。而且,他們方才點菜的口音,和紀南衡三人口音一樣,是帝京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