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整整五日
昨日用來取镖剜肉的銀刀放在桌邊,浸在一小盆微紅的血水裏。
慕長安頭上插着幾根銀針,眉頭緊皺,面上浮着一層薄汗。
紀南衡看一眼桌上已涼透的血水,又伸手微掀了蓋住慕長安右臂的被衾,看了一眼纏在她右臂上微微滲出血絲來的紗布,按着習慣蹙了眉。
他在床前立了一會兒,忽聽到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紀南衡垂頭想了想,收回掀着被褥的手,将身上所帶的瓷瓶盡數放在桌上,邁步往外走。
方出了門,正好撞上一只手托着一盆熱水,搭着幾條毛巾,另一只手端着尚冒熱氣的清粥還拿着幾卷紗布的宋靳。
手上這樣忙,難怪腳步重了這麽多,紀南衡暗想。
“你來作甚?”宋靳奇怪的看他一眼,口氣仍是不太好。
“來送一些藥物。”紀南衡解釋道,“都是上好的藥丸,希望會有幫助。”
“你倒是有良心的很。”聽到他的回答,宋靳的口氣好了不少,發自內心的道。
只是這話在此時說的實在是太像句反話,因此紀南衡沒感受道宋靳的真心只道他是在反唇嘲諷他。
卻也沒同他計較,只是微微笑了笑,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時吹來一針江風,宋靳手上的熱水蒸騰出的熱氣被吹在他的臉上。他被輕微的熱氣一撫臉,突然想起來要趕緊趁着熱将粥和熱水端進房裏去,便忙道,“我還得給長安喂粥擦臉,不同你說了。雖然長安是因着你才受的傷,但也還是多謝你了。”
說完,忙拿着東西進了屋。
紀南衡也沒攔他,見他進了屋便回自己的艙房中去了。
這一路剩下的日子便是無事過了。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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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霧朦胧,楊柳還未抽條只剩着柳枝輕撫,杭州渡頭邊上,一艘大船正靠着岸邊緩緩停下。
立在船最前頭的自然是紀南衡。
船才方方停穩,他便擡腿而下,向前行了兩步,四處看了看,确是沒見着迎接的人,方才垂眼皺了皺眉眉。
楊仕跟在他後頭也很快下船來,行到他面前去站定。也四周望了望,疑惑道,“大人,怎不見有人來接?”
紀南衡仍舊蹙着眉,“怕是不太平。”
楊銳将船上的事情吩咐下去,正好見着宋靳背着慕長安從後艙內躬身出來,腳下動了動,想去幫忙,餘光卻立在一旁的瞟到紀南衡,頓了頓還是轉身走到紀南衡身邊去,道,“大人,船上的東西都吩咐下去收拾利索了。”
“嗯。”紀南衡淡淡應一聲,看到慕長安正被宋靳背着下船來。
宋靳還是穿着那一身藍衣,背上的慕長安穿的厚些。是冬日着的夾棉嵌絨的衣裳,像是怕她被霧氣打濕受了涼氣,宋靳還給她蓋上了連帽的鬥篷,嚴嚴實實的将她整個人遮起來。
紀南衡微側了臉,對着楊仕道,“去幫幫他們。”
楊仕應了聲是,邁步走前去問道:“宋公子這是要去哪裏?”
“找個客棧,”宋靳小心的把背上的慕長安往上颠了颠,“然後再買些藥來,你家大人的藥丸雖然是有用,但她這病不是那麽幾粒藥丸子就能解決的,還是得去抓藥。”
“那倒不如和我們同行吧。”楊仕提議道,“我們已經定下了客棧,同我們一起,也省許多的事情,需要什麽藥你寫張單子,我們吩咐底下的人去抓也快的多。”
他說的很是在理。宋靳垂頭想了想,何況自己身上也沒什麽錢了,加起來統共不過一兩銀子,莫要說抓藥,客棧也是住不了多久的。
“你就聽我大哥的罷,”在宋靳想東想西的時候,和紀南衡一起行過來的楊銳已經湊過來開口,“何況,你們身上約莫也已經沒有錢了,不然也不至于要來蹭我們的船。”
“五日!”宋靳加重了語氣,“整整五日!我差一點被你吓死!你就是在冬日裏最冷的時候也都沒有睡過這麽久,頭疾也斷斷續續的犯了兩日,睡着的時分眉頭就沒有松開過。我幾乎以為你要熬不過去。”
“這不熬過去了嗎?”慕長安接着喝粥,擡頭看他一眼。
“幸得是好起來了,我真是怕你一個不小心就出了什麽差錯,”宋靳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皺緊了眉頭,“這要是被師傅和我娘知道了,可得打死我。”
“莫慌莫慌。”慕長安把一碗粥喝罷,心滿意足的抹了抹嘴,沖着他笑,“現下我不正好起來了嗎?你且放着心,我明日就能活蹦亂跳的了。”
宋靳把碗自她手裏拿過來,放到一邊去,“你莫跟我在這裏嘚瑟,我還不曉得,熬過去了什麽都好得快,重就重在怕難過去。現下還未入春,天還甚寒,你還是小心着些,再這麽來一回我可受不了。”
“我知道了,會當心的。”慕長安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幸好幸好,我帶了你出門。”
“你還好意思說,早知道我就不跟你出來胡鬧了。走了這麽久也不曉得是師傅和娘怎樣了,定是要急死了。”
“也不能全怪我啊,再說你下這麽一趟山,還能找到心上人,豈不是很好?”慕長安調侃他道,“等我們找到青槿,我再陪你回一趟帝京去看看清素姑娘可好?”
“再到一趟帝京然後回蜀中,這圈子繞的着實是大了些,”宋靳的心事在慕長安面前一點兒遮不住,也就不遮了,徑直地攤開來說,“再說,再去一趟又怎樣,沒有緣分也是空的。”
“你怎麽知曉你同清素姑娘沒有緣分?”慕長安看宋靳神色有些郁郁,開口便安慰他,轉念又想到些什麽,還是轉了口,“那便随你罷,還是先将曹胖子找出來要緊些。”
“我們雖是知曉了他在杭州,可這杭州這樣大,要怎麽找?”
“那姓紀的一夥人已經拿到了要找的東西,想來不會專門下杭州來抓他,既然燙手的山芋都已經丢出去了,他不怕人抓,又帶着那麽多銀子,自然會吃好喝好的。”慕長安分析道,“我們往念的出名字的客棧酒樓裏去尋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