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這三個人絲毫沒聽他的指揮,更加挫敗,不巧的是這時候胃痛湧上來,那股尖銳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彎了腰,握着槍的手也開始泛白,無力而頹唐地垂下來。
音彌趕緊把傅淩止胸口深處那一大塊血腫處理幹淨,卻在縫合的時候聽到一聲巨大的槍擊聲,就在她的腳邊一厘米的地方,餘力談得她差點倒地不起。側目一看,陳暮東本來是想射她的,可惜手沒力氣,偏了方向。所有人都開始尖叫。
音彌愣愣的看着陳暮東慢慢舉起槍,槍管從她的下半身漸漸升上來,小腹,胸口,脖子,然後是她的臉,最後是她的額頭正中。
“讓他死,不然我真的會殺了你!”
死到臨頭,音彌反而平靜了許多,她閉了閉眼睛,把眼淚擠出去,“你殺了我吧。但是求你,不要剝奪他的性命!”她轉頭決絕地對劉大夫說,“請告訴我丈夫我愛他,還有,我很抱歉。”
”薄醫生,你冷靜點。”
“我數到3。1,2……”陳暮東緊緊地盯着她。
“不要!我請你殺了我,我請你殺了我!不要動他,不要!不要……”
突然無影燈下有一撮暗影悄然靠近,就在陳暮東開槍的前一秒,抓起消毒盤上漸漸的手術刀朝着陳暮東的脊椎骨刺了下去。
“啊!”陳暮東應聲倒地,槍甩出了老遠,痛苦地曲着背,兩腿彎曲。
音彌猛然睜開眼,蘇妄言扶着手術架搖搖欲墜,他蒼白的臉布滿汗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着架子邊沿,身體慢慢往下滑,白大褂肚子上的一片全被染紅,觸目驚心,“音彌,我來……我來救你了。”
“妄言?你怎麽了?為什麽全身是血?你……殺了他?你怎麽這麽傻?會坐牢的!”音彌大驚。
“我不動他你就會有危險,我的搶傷也是他弄的,我在電梯裏躺了很久,越來越沒力氣,可我想,我要找到你,一定要。”
“不值得,你太傻了,妄言。快躺下來,我給你看看。”音彌哭着扶他慢慢躺下,掀開他的衣服擦幹他身上的血跡,然後仔細地查看中槍的地方,還好,子彈穿透了整個腹腔邊沿,沒有留在身體裏。只失血過多,她沖劉大夫喊,“他休克了,劉大夫,怎麽辦?”
“靜脈穿刺,等着,我去準備!”
音彌使勁捂住他的出血口,直到劉大夫來了,她才回到傅淩止身邊,繼續完成餘下的修複。想了想又擡頭對着麻醉師道,“李醫生,請您去看看槍手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有的話請進行一些基本的措施,盡量讓他別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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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師驚訝萬分,躊躇不前,“可他要是好了再跑過來殺我們怎麽辦?他是害得你丈夫差點沒命的人,你……”
音彌沒猶豫,“我恨他,可是我不能恨一個生命。我是醫生,我們都是,我沒辦法停下來,李醫生你肯定也是。”
麻醉師震驚寫在臉上,良久自愧不如地嘆口氣,“薄醫生,你是一個好醫生。”
100 我只是在流産而已
麻醉師走過來彎腰想要把昏迷中的陳暮東翻過來,無意間側目一看,音彌的腳底下流了一灘血。
李醫生一驚,趕緊轉過頭又看,果然在音彌淺藍色的手術褲內側發現了大灘血跡,“薄醫生你流了好多血!剛才他打中你了嗎?你受傷了?打中你哪裏了?肚子嗎?”
李醫生拽着她的褲邊,着急地問。
音彌面無血色,唇齒蒼白,恍恍惚惚地回頭,順着李醫生的目光看下去,自己大腿內側的褲管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她愣愣地竟然不知所措了,良久深深地在心底嘆了口氣,眼淚掉在地上從她身體裏流出的一小灘血水中,那聲音掉進了絕望的深淵,她面無表情,帶着哭腔淡淡的說,“我只是正在流産……而已。”
流産?!而已?
李醫生震住了,分毫不能動彈,她說的那般清晰,那般不緩不急,甚至連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可從她紅腫的眼睛裏可以看得出,她是那麽傷心,丈夫中槍,孩子流掉,這些生命中最致命的打擊在同一時間砸到她頭上,脫了手術服她也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夠承受?
也許是一時間受到的打擊太多,太重,她竟有些麻木了。可她還是疼,那種疼不是肚子裏的孩子流掉發出來的,那種尖銳到能夠剝奪她靈魂的疼痛來自內心深處。
其實早在陳暮東拿槍往指着她腦袋,逼她放棄搶救傅淩止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越來越疼了,她不會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但她沒時間細想,也沒時間哀悼,她不能讓陳暮東知道她肚子裏還懷着一個寶寶,那樣就等于又多了一個把柄在他手裏。
現在想來,她終于知道傅淩止手術前沒說明白的話是什麽了,陳暮東要她救傅淩止,純粹是為了對她進行新一輪的最徹底的折磨,讓她痛不欲生,讓她心如死灰。
一直忍到現在,她覺得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內部的血肉化為僵木,只有一句空洞的**機械的工作着。
“薄醫生,你坐下來歇一歇吧。”李醫生也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一臉惋惜地勸她。
“不,我要守着我丈夫,讓他陪我一同度過難關,一同為我們的孩子哀悼。”她那麽悲戚地看着昏迷中什麽都不知道的她,“阿止,我盡力了,可我們的孩子還是沒了,你那麽想要的孩子……沒了。我累了,我太累了。你快醒來啊!抱抱我吧阿止,我支撐不下去了。我難過啊……”
李醫生再不能言,整個手術室死一般的寂靜,微弱的明光和來自地獄深淵般的晦暗相互交錯,罪與罰相互交疊,成了人間煉獄。
過了不久特警搜過來了,把犯罪嫌疑人陳暮東在押搶救,把病人都成功轉移。
等到外面的光亮終于進入手術室,驅趕所有黑暗的時候,音彌卻已經暈倒在地,在雙眼陷入黑暗的最後一秒,她想,終于可以結束了。
她的阿止,他們的孩子,還有蘇妄言……
***
對于很多人來說,醫院是個可怕的地方,擁擠的地方,一個不吉利的地方,但我是在醫院長大的。
當我媽媽還在醫院上班的時候,我在手術室外的長廊裏看書,在太平間玩耍,我用蠟筆給以前的急症圖表塗色。
這裏曾是我的天堂,我的學校,我的家,是我的避風港,我的聖殿。
我愛這裏。
……糾正一下,愛過這裏。
、
即使閉着眼睛還是可以感覺到頭頂晃過一片又一片的白光。很熱,可是身體很冷。
她想睜開眼睛,她想問問傅淩止怎麽樣了?可是她說不了話。
音彌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正被迅速移動着,她猛地睜開眼睛,視界一片模糊,隐約可見頭頂一團一團泛着柔和的白光。
那是天堂嗎?
不,她不希望在這裏看見傅淩止。
“薄醫生,你醒了?”頭頂有聲音傳來,恍恍惚惚扭曲。
音彌努力把眼睛睜得大一點,視界中模糊的影響漸漸清晰,那是一個戴口罩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她跟着自己移動。
良久,音彌才猜到她現在正可能在一輛救護車上,她想要直起腰身,卻沒有力氣,擔架太硬,她很不舒服,身子被卡車碾過一樣,快要散架,腹部那一塊随着車子的奔波而劇烈的疼痛着。
“薄醫生,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另一邊的男醫生問。
“傅淩止呢?傅淩止在哪裏?他在哪裏!”嘶啞的嗓子發出難聽的聲音,像鞋底摩擦過地面那般粗嘎。胸腔裏像被抽空了一樣。
醫生們面面相觑,許久過後,音彌才看清他們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寫着:第五人民醫院。
原來她被轉到別的醫院了。
“醫生,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我丈夫是不是也在這家醫院?他叫傅淩止,你們知道他的情況怎麽樣了嗎?脫離生命危險了嗎?現在什麽時候了?我要去見他,求你們停下來,我要見見他。”她口不擇言,沒有沒尾地喊着。
“薄醫生,你流産不完全,需要做人流手術,再耽擱會有危險的!”女醫生趕緊說。
“我要先見到他。”
醫生嘆氣,停下來,“你的丈夫很好,他在五樓重症監護病房,現在是第二天早上六點,你太累了,昏睡了一夜,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我要打個電話。”
音彌結果醫生遞來的手機,撥通淚瞳的號碼,“喂,淚瞳?”
“音彌?音彌你醒啦!太好了!擔心死我了!真是的……”那聲音由遠及近,音彌一回頭,淚瞳拿着一杯咖啡颠颠的跑過來了,“音彌,你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