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可背過?” (1)
“背過!”
“好,那背來聽聽!”
“是!”
清兒想了想,聲音嫩嫩的背起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
“是為何意!”
他輕柔的問。
“人的身體四肢、毛發皮膚,都是爹爹和娘親給的的,不能随意損毀傷殘,這是孝的開始。人活在世上,就要遵循仁義道德,有所建樹,顯揚名聲于後世,從而使父母顯赫榮耀,這是孝的終極目标。所謂孝,最初是從侍奉父母開始,然後效力于國君,最終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九無擎恍惚了一下,這句話,是當年他解釋給娉兒聽的,如今娉兒又把這話一字漏的教給了清兒,他不覺擡頭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局促的娉兒,說:
“你把清兒教的很好!以後繼續好好這樣教她。”
他在誇贊她嗎?
娉兒微楞。
九無擎繼續說道:
“待會兒,我讓南城送你們離開公子府!阿祥已經找到了,不過,他現在在替我辦事。不管事成不成,七天後,他就會回來與你團聚,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請一定拿着,日後一家子,尋一個安靜的地兒過日子,遠比在這個鍄京城內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來的強。這繁華地兒裏的日子并不好過。”
這話叫娉兒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突然下了逐客令,喜的是阿祥的下落有了着落,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念阿祥。
“謝謝爺成全!”
娉兒欣喜的福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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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沉寂一下,又道:“娉兒,以後,阿祥便是清兒的父親。”
雖然已經從他的語氣中體會出了他不想認孩子這個意思,可經他嘴裏說出來,聽在耳裏,那滋味完全不一樣。
娉兒面色微微一暗,遂又一笑:已經無所謂了,只要孩子活着,認與不認,都不重要。
“嗯!”
她低低的應着。
九無擎默默的看了一眼這個女人,低頭看着們仰視着的孩子,張大手臂将她深深的攏在懷裏:
“以後,乖乖的聽娘親的話,聽祥伯伯的話……生恩不及養恩大!”
“恩!”
清兒推開九無擎,撅起小嘴,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爹爹,能陪我玩一會兒麽?”
突然間,她發現爹爹也并不是冷漠不可親近,便鼓起了勇氣邀請起來。
九無擎沒有拒絕,将其抱起,往屋外而去。
臨出屋時,他輕輕撂下一句長話,令娉兒幾乎熱淚于眶:
“娉兒,阿祥是個好兒郎,不光功夫好,心性也好,将你們母女托負于他,我很放心。本想親眼看到你們成禮,但現在不行了。我在此先送上一句祝福,祝你們百頭到老,永結同心。至于清兒,不管叫誰父親,都是我的女兒。只是跟着我沒好處。我不會正式認她。孩子還小,漸漸的會把我忘了……阿祥那句話說的極好:往事如夢,斷了散了,前程似錦,惜之守之,你,好好惜福……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老,是福氣。”
****金淩來的時候,就看到九無擎和清兒在玩的正歡,九無擎高高的将孩子抛起,又穩穩的把她接住,清兒又怕又開心的尖叫聲,歡樂的聲音刺破長空。
她站着,看着他們父女盡享天倫之樂。
最後一抛,九無擎深深将孩子抱緊在懷良久,才低頭輕輕的落下一個吻:“清兒,好好活着。以後尋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我盼你此生無憂。”
清兒笑紅着小臉,點頭。
九無擎知道她并不懂自己話裏的真意,也許很快就會忘卻,但總歸,他該說的總還是說了。
她是一個意外的生命延續,他護不了她多久,那就讓她在一個正常的家庭裏快樂長大吧!
最後一個吻,是他對她的祝福。
将清兒交還給孩子時,守在邊上的南城向他努嘴示意門口站着人。
他一早就感覺到了,轉身時,對上她沉沉深深的眼瞳。
是的,她還在府裏,還沒離開。
她固執的在等他解釋。
待續!
晚上,再更三千字!
男兒心,誰懂?——非常之理智
更新時間:2012-7-16 22:31:30 本章字數:4600
人家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但在官場上,侯門內,很多事兒,就算親眼看到了,也未見得是真。若是尋常女子,的确很容易被假像蒙騙。可她不是。
東樓的時候,她沒有動怒,而是将他的衣服抓起來狠狠擲到了他臉上,只冷冷睨一眼說:
“九無擎,我在蘭苑等你。你要是不來。我跟你沒完!”
宮慈聽慣,沉着臉喝了一聲岽:
“放肆。有你這麽跟爺說話的嗎?”
那當家主母的氣勢,可足了。
可惜金淩正眼也不瞅她一下,轉身就走,直把宮慈氣的臉都黑了皿。
後來,他沒去蘭苑,而是來了客院,來最後看一眼這個延續了他的生命,将替代他活在這世上的孩子。
他想:也是時候該送她們離開了。
至于金淩,他知道她生氣。
只是現在,他顧不上了。
他能用的時間已經不多——最多兩個月,這兩個月,他需要完成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
他沒辦法再顧好她。
離開,是最好的,哪怕是恨的離開。
因為,他不想讓她知道她親手滅了他生路。
他怕看到她痛不欲生的神色。
一旦知道這件事,她會有怎樣肝腸寸斷的反應——這是他最最不想像的。
一直以來,她并不清楚他的身子是怎樣一個狀況?
他從沒有讓她看過脈,怕她擔憂。
所以,她只知道他的身子裏有蠱蟲,知道他以毒克毒,敗壞了身子。
她急過,問過的。
他答的滿不在意:“無礙,這病,我能醫好,你只需好好研究怎麽整容?到時,你夫君我要英姿神武的娶你回家!”
她白他眼:“真是沒想到你會這麽臭美!”
他不着痕跡的岔開話題,一本正經的答:
“嬌妻美如花,夫君醜似狼,多丢人。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到時我要風風光光大婚,怎麽能鬼模鬼樣的出去吓人。所以,以後,我的臉面問題就包在你身上了。要是丢了臉,我找你算賬。”
她噗哧笑着,睨眼:“喂,以後,我可是你的整容大師,你這小子不賄賂我,還想威脅我?”
他将她摟着,在她耳邊呵氣:
“難道我賄賂的還不厲害麽?都以身相許了,一輩子時間全賄賂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她笑翻在他懷裏,他趁機索吻。
這些情景,如今想來,是何等的溫馨,
現在,沒希望了。
他自不怨她,她有醫者之心,救人是本能,何況救的還是清兒。
逐子說過,這三年,她行走江湖,最常做的事,治病救人——
“她說她不管閑事,可一旦有人求醫,她來者不拒,總笑盈盈的将人醫好,不光白送藥材,還倒貼銀子。這些年,她在江湖上走,銀子賺了不少,基本上都是這樣叫她敗光的。”
厮守終生已不可能。生命的盡頭,若有她相陪,固然好,可是,在如此危機四伏的險境,他若再這樣霸着,日後死翹了,誰來護她?煞龍七宿有三人對她極不滿,一旦他不在,他們沒了約束,止不定會做出什麽事兒來。
因此,支開她是必須的。
他會派人一直将她送回九華去。
那裏,才她是的世界。
天色極好,初夏,百花正豔的末季,客院裏,花紅柳綠,色彩斑瀾。
九無擎站在此柳蔭下,瞟了一眼園裏的景色,發現,春天來了,卻又走了,是如此的匆匆,那煙花似的時光,是如此的叫人拿捏不住。
一眨間,繁華已過……
一眨間,又是滿眼荒蕪……
一眨眼,成了一輩子的錯過……
膝蓋有些生疼,因為好些天,沒讓她給他紮穴位了。
一別數日,再見,是悲涼。
他冷着臉,自她身邊走過。不理會。
****
“九無擎……”
金淩眯眼叫着,狠狠的咬着唇,攔住。
“讓開!”
他淡淡的丢下兩字。
眼神冰冷,漠然,全沒了昔日的溫溫淡淡,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當初他看宮慈的眼神是一樣的,整個人就像包着一層千年冰雪,寒氣迫人,拒人千裏。
幾日前,離別時,他溫柔的叮喃猶在耳邊:“好好照看自己!別多思,也別多想。我不會讓郝人白白死掉的。我等你回來!”
她回來了,他卻演了這樣一出戲給她看,板着臉,将她當作了空氣,挑戰着她的承受力。
總是有原因的。
于是,再動氣,也忍着。
深深的睇着,明明很熟悉,此刻,卻是如此的陌生,他有心在他們之間建起了一座高高不可跨越的城牆,拒絕她的探索,也拒絕她的親近。
“宮裏出什麽事了?府外的了官兵又是怎麽回事?你真不想解釋一句嗎?”
她問,試圖平心靜氣。
不生氣,要冷靜。
她對自己說。
他扯出一朵冷笑,硬着心腸喝道:
“我做事,何時需要向你解釋?你配嗎?別太自以為是了,馬上給我滾出公子府!”
漠然的話語,化作一支支利箭,刺進她的心窩裏,足可以将人刺殺幾千幾萬次。
她的心髒緊縮着,難受着,再多的忍耐都能被他磨耗光,無盡的委屈在澎湃洶湧,手輕輕捂着小腹:恩愛的結晶,就在肚腹內,他卻突然收起所有溫存,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太沒道理!
究竟哪裏出了問題,令他陡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還是,眼前的他,根本就不是九無擎,不是自己愛着的那個男人?
金淩忽然輕輕一笑,笑的飄渺:
“這可是你說的!只要你不後悔,我走就是,這樣肮髒的男人,你以為我稀罕……”
下巴一揚,轉身,不再多廢唇舌,驕傲的離去。
一步一步,她往來的地方去。
一步一步,他們之間,漸行漸遠,
一步一步,她消失在他的面前,終于連影子都不見。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什麽也不說。還有很多狠決的話要說。她卻沒有給他機會。就這樣走了。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隔着十來步,娉兒抱着孩子在看,憂心忡忡,聯想到他剛剛說過的話,總有一種在交代後事一般的不祥預感。
勁衣的西閻沉默在守在邊上,突然想到一句話:“自古多情空餘恨”。“娉兒,去準備一下吧!西閻會帶你離開。”
他跨步離去,天色不早,他該進宮了。
他需要忙碌,來緩解這樣一種痛。
****
東樓。
尤嬷嬷臉色沉沉的走進來,附耳在宮慈耳邊說了一句。
正在插花的宮慈,瞪直了眼:
“此事,當真……”
“當真……客院的小如親眼看到的,說,昨天時候,小小姐吃了靈血芝後,差點死掉,那個小金子不知拿了什麽東西給她吃了,到了晚上時候,很神奇的活了回來。這當中小金子曾一度吐的厲害,極像是害喜的症狀。”
這消息,讓她震驚。
一,血靈芝怎麽可能變成毒,解藥是她身邊的小荷親手送過去的,怎會有錯?
二,小金子竟當真懷孕了,可九無擎卻告訴她,那是他編的。他這是在騙她,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了,會不會就要留下她?
“小姐,怎麽辦?那孩子不能留……留了,遲早會給小姐帶來禍事!”
宮慈一陣心煩意亂,踱着步,往外瞄了一眼,東樓樓下,尚有八個由皇上派給她的随從,只聽她的命行事,八個是九無擎的人——與其說這是他派給她供她使喚的,倒不如說,那是他派來監視她的。
自昨夜開始,離東樓百米處,他又安設了幾個侍衛在看護。
他在防她呢!
在宮裏的時候,她迫不得以才答應了他。
若不應,她怕他下了狠心,真将她弄死。先前說什麽她一死,父親就會知道他的野心,那全是蒙人的。而他沒有弄死她,大概也是出于謹慎的心理。要不然,回到公子府後,他斷不可能這麽布置,更不可能睡到他的房裏。
宮慈陷入了沉思:那個孩子,她該怎麽應對?
****
客院。房內。
逐子手執寶劍,斜倚着門前,看着安安靜靜打理行李的主子,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主子,真就這麽走了嗎?”
“恩!”
金淩淡淡點頭,随手自衣櫥房內取了兩件看上去不是很華美的衣裳,疊起來,又把梳妝擡上的金銀首飾一古腦兒全打進包袱,這叫不拿白不拿。
“不吵不鬧,乖乖的滾了?”
逐子悶悶的看着,心頭一團火,他的主子是不是太好說話了?太不像她了。
門口的書架上,還放着一根玉笛,金淩走上去,一把揪在手上,也藏進包袱,擡頭,将包袱背上肩,挑起眉:
“我為什麽要吵?為什麽要鬧?”
“你就不氣?”
“剛剛很生氣!”
“現在呢!”
“不氣了!”
“啊?”
逐子下巴掉地上。
金淩撇撇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
“那家夥言行不一,擺明了肚腸裏大有問題。他不肯跟我說,得,那我不問,自己去找答案總成吧!走,咱一道先出去,和阿大阿二阿三碰個頭,先把當前的情況理了理清楚再作定奪。丫的,離了男人,又不會死……我二十年都這麽過來了……”
沒有被原始現象沖昏頭腦,她以非常之理智看待着這件事。
逐子不自覺的翹起了拇指。
“走!”
她帶頭走在前面。
才出門,就見一個家從急匆匆的跑過來:“阿柱,爺讓你過去一趟,有話交代!”
金淩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對逐子對視了一眼。
“這個時候,叫我過去作甚?”
“誰知道,你且過去看看,我在這裏等你!”
逐子離去。金淩坐到涼子裏。
人後,強自振作的臉色,微微蒙了塵:離了男人,是不會死,可是會傷心,會難受。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了,可她恁是把那股子惱怒壓了下去。
沒一會兒,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轉頭看,但見尤嬷嬷帶着四個人高馬大的侍衛步履匆匆的向她走,她身邊,跟着一個婢女,手上自端着一碗藥,一股無果草的藥腥送了過來,令她的背上不自覺的汗毛直豎,突然覺得,他們似乎中了調查虎離山之計。
她還沒有開口說話,尤嬷嬷左右看了一眼,蓮花指一翹,命喝起身邊的侍衛來:
“把她押過來灌藥!”
金淩一動不動的冷冷的睨着,想要弄掉她肚裏的孩子?
沒這麽容易!
待續!
明天見!
那個,由于今天更多了,明天的更新會很晚!原因是:昨兒個碼到一點,太累了,現在想去睡,明天的更新明天碼,更新時間肯定會晚。先在這裏申明一下!
群麽麽!晚安!
男兒心,誰懂?——尤嬷嬷之死
更新時間:2012-7-18 0:21:42 本章字數:7545
東樓。
宮慈坐在花窗前,低着頭靜靜看手上的一塊玉。
這是采兒剛剛整理床榻時候發現的,是無擎貼身佩戴的東西。
此玉,雖然色澤漂亮,雕工精細,但絕非雕刻之上品。公子府價值連城的寶貝多的過去,都是九無擎因戰功而得到的賞賜,可他怎麽就偏偏帶了這麽一個不起眼的物件。
她翻着看了又看,但見上面有一個奇怪的字體,不屬龍蒼任何一種文字,看樣子,應該是他自九華帶來的東西岷。
她想了想,将其收進了抽屜,料定他必會來向她要的。
“小姐,今天不用去宮裏,花園裏的花開的很豔,要不要去采摘一些過來?”
采兒走進來,問栳。
“誰說不用去宮裏?”
宮慈擡頭着問。
“爺說的。他吩咐下來,今兒個讓小姐好好待在府上歇上一歇!”
秀氣的眉因為這話不自覺的一皺。
正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輕翼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有人掀了簾子走進來。
是岑樂過來了,穿着很淡雅的夏裙,斜挽着發髻,進門就揚起聲音,軟軟的打起招呼:
“姐姐,你知道嗎?爺去了客院,剛發下話,要将娉兒母女送走了。這番兒,那邊已經在打點行裝,很快就要離府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去送送?”
宮慈的秀眉,皺的越發的深:這麽急匆匆的将她們母子打發走,為什麽?
“是麽?既然要離開,自然得送,走!看看去!”
她站起來,稍稍整了一下儀容,姿态從容的出門,待出了門,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她四下看看,明白了,便問采兒:
“嬷嬷呢?小荷呢?還在,在這裏侍候着的四個侍衛呢?人都去哪了?”
采兒一怔,臉上閃過一些異樣的神色,低頭不答。
“到底何事?”
宮慈心頭警鈴大作,想到了什麽,猛的擡頭,厲聲道:
“難不成去了蘭苑?”
小姐還從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采兒的臉色頓時一駭,跪了下去,忙交代道:
“嬷嬷說,皇上給過密旨與她:金兒不能放走。她已去蘭苑,準備先流了她肚子裏的肉,然後,梆了送去給老爺看管。”
宮慈聽着,臉孔陡然一沉,立刻氣急敗壞的直叫起來:
“糊塗!”
她是真真氣翻了,跺起腳:
“嬷嬷怎麽越老越糊塗了!
“我都跟她說,金兒這個人,我們絕對不能動……
“再說,她身邊有兩個形影不離的侍衛,爺雖說要将她趕走,但仍派東羅守着,可見他心裏是在意的。
“試問,這世上,能叫九無擎在意的能有幾個?
“害他心尖尖上的人,就是給自己找死路,嬷嬷怎麽能如此莽撞的跑去拿人?
“我……我真要被她氣死了……”
早上的時候,她曾隐約聽到他在吩咐東羅一起離開,很顯然,他這是把東羅倒貼給了那個女奴。
她也是在這一刻恍然明白:他答應将金兒送走,本身藏着私心,所以,才答應的那麽爽快的。
如果她說想要金兒的命,也許結果就會完全兩樣。
今日,他拼命的想将金兒攆走,怕是不想金兒受了什麽累,嬷嬷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招惹她,一定會生出禍事。
跪在采兒聽得這話,一邊直縮肩,一邊低聲辯答道:
“其實,嬷嬷并不莽撞,那兩侍衛都不在。東羅匆匆追着公子跑出去了,那個阿柱,嬷嬷已經想法子将其引開……”
居然還是計劃好的。
“引開都沒有用……那金兒絕對不簡單……真叫九無擎在意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越想提心吊膽,越想越頭皮發麻:
“不行,快些,我們過去。但願還來得及……肖田,肖弛,跟我過去看看……”
提起裙擺,她疾步往外而去,兩個被點名的侍衛相随其後而行,采兒自地上爬起,也跟了過去,
岑樂聽的糊裏糊塗,追上,摸不着頭腦的問:
“姐姐,那金兒肚裏的孩子,不是流了……怎麽還……”
宮慈滿臉急色,不答。
****
街市。
雨止。
一匹駿馬急飛而過,如箭射過一般的快。
東羅快馬加鞭,繞過一條條街道,鬧市之上行人邊邊躲避,濺起的水花,引來一番罵咧叫嚣,他管不得。
直到康陽大道時,他才追上九無擎。
“爺,東羅有話要說!”
遠遠的,他高聲叫住。
九無擎勒住馬兒,回頭看,看到了東羅眼裏濃濃的焦急之色,他揚了揚手,示意西閻和北翎帶人就地等候,而後,瞟了一眼大道上往來的行人,引頭向前走了幾步,待拉開一些距離,才輕輕叱下一句:
“誰讓你出來的?不是讓你好好守着金兒嗎?”
“東羅有事憋的慌,若不問明白,難受!”
東羅跟上來,急急咽了一口口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而後問:
“爺,你真打算就這樣把人逼走嗎?”
九無擎沉默,望天,天色銀白,不陰不晴,似乎還會下雨——現在是多雨之季,多事之秋。
“爺……”
東羅緊緊追問,生怕他不回答。
九無擎低頭,只答了一句:
“我的身子很糟糕很糟糕。已經治不好了。懂嗎?”
東羅的臉色頓時一白,張了張嘴,心,頓時抽痛起來。
“替我送她回九華。不管用什麽方法。這是你必須完成的使命。”
“爺!”
昂揚八尺的他,哽咽。
“還有……剛剛我忘了把玉留下,現在我交給你,替我保管好,回到九華後再交還與她!”
他突然往自己的頸上摸了下去,原想将那塊玉交給東羅帶回去的:人不能成雙,玉總可以吧——
沒有。
面具下,那雙郁結的劍眉深深擰在了一起:
“回府,玉落在東樓了。我去要回來,記住了,給我好好收着。不準弄丢!”
****
客院。
金淩面前撲上來的侍衛,輕輕一飄,飄離三丈遠。
她知道這些人是皇上派下來的,并不是府裏的人,也就是說,是那宮慈在禍害她——
哼,想到清晨看到的鏡頭,她才壓下去的怒火又挑了起來:那女人,也不知使了什麽壞手段,逼迫着九無擎,想想就光火。
于是不避反迎,她從包袱內抓出那玉笛,身若飛舞之燕,優美之中殺氣十足,飛撲過去——堂堂公子青,可不是任人欺負的軟腳蟹,哪怕功力盡失,也不怕你們。
老虎不發威,還當真是把人當病貓。
四個侍衛的功夫極是厲害,一來一回二十幾招之後,以四對一,她仍殺了一個平分秋色。
****
這令尤嬷嬷臉色大變。
她從不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女奴,竟然是一個武功高手,怪不得皇上說,這個女人,有問題,如今看來,這問題不是一點點的大。
“一定拿下她。拿不了活的,拿死的。這是皇上的命令!”
尤嬷嬷沉聲一喝。
****
金淩立即直冒火氣,奶~奶的,你這死老婆子還敢拿皇帝來壓人?
驀然回頭,她射去兇怒之光。
所謂擒賊先擒王,好,我就拿你開刀。
玉笛飛快的撚出一道白光,她自四個侍衛的圍攻裏抽身而出,左晃右晃,直往尤嬷嬷身上打了下去,那嬷嬷完全不躲,拉開馬步穩穩接了一招,內力十足,幾乎将她反彈出去。
金淩微微吃了一驚,原來這老婆子會功夫,怪不得如此猖獗:
“果然有兩下子……再來……”
****
宮慈還沒有踏進園子,就聽到一陣刀劍的擊撞聲,心下不由得一沉,快步走進去,看到的是這樣一個場面:
橫眉怒目的金兒手執長刀,咬着牙,淩空一刺,深深刺穿了尤嬷嬷的胸膛,而後,她狠狠再一收刀——那一瞬間,淋淋鮮血自嬷嬷身子裏飛濺開來,抹紅了宮慈的視線。
她看到尤嬷嬷捂着胸口往地上倒去,那血,似涓涓細流,自她指縫間淌下來。
小荷驚駭的撲上相扶,沒扶住,被嬷嬷帶倒于地。
這一幕,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宮慈看直了眼,只覺腦袋裏頓時嗡嗡作響,一時忘記今昔是何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驚呼着奔跑過去:
“嬷嬷……”
撲跪在地,宮慈摸到的是滿手鮮血,眼底,那只自小扶着她一路走來的蒼老手掌已成血手,血,汩汩滲出來。
她真沒想到,才一晃功夫的時候就出了這種飛來橫禍。
****
尤嬷嬷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想她功夫也是不俗的,今日以五敵一,居然會落得一個慘死,她哪能不駭,心頭明白,今天是難逃死劫了。
視眼昏花中,她看到了小姐焦急無措的眼神,于是,拼命一切的急抓住小姐的手,瞪圓了眼,吐出最後幾個字:
“小……小姐,這人,不能留……太危險了……殺了……殺了……不能……”
“留”字未出口,就斷了氣,而眼珠子,仍滾圓滾圓着。
死了,死的太快太快,而且還死不暝目。
****
宮慈把那素來娴靜溫雅的眸子瞪成駝鈴,難以相信這一幕是真實的,她的嬷嬷,就這樣死在了她懷裏。
她心頭大痛,捧着嬷嬷沾滿血跡的臉直叫:
“嬷嬷,嬷嬷……你別死,你別死……嬷嬷……你說過,你還要替我帶小娃娃的,你說過,你會陪我,看我得到幸福的……你不可以死的,小慈還有很多不懂的事要向您請教,嬷嬷……嬷嬷……”
可嬷嬷再不會醒。
那個自小陪着她,帶着她走人生第一步的嬷嬷;那個自小教她習文認字,教會她如何待人接物的嬷嬷;那個足足侍候她二十年的嬷嬷;那個分享了她少女心事,寬解她少女憂思,不放心她而随嫁而來的嬷嬷,就這樣在她眼皮底下,于眨眼之間,生死兩隔,她連一點點救她的機會都沒有……
親人!
這是一個比母親還要親的親人!
這是一個比親祖母還要疼惜她的老婢!
忠心耿耿這麽多年,勞心勞力這麽多年,細心服侍這麽多年,最終死在了她跟前。
她,淚如注,怒極擡頭,伸出沾滿血漬的手,指着沉沉冷睨,絲毫沒有因為殺人而生疚的金兒,恨聲叫道:
“拿下她……我要讓她償命。”
邊上,岑樂臉色臘白,整個人在顫抖,驚懼的看着那一柄要了尤嬷嬷性命的長刀:那上面一片血光,滴溚滴溚,有血在落下——執刀的金兒寒面怒目,那架勢:誰敢上去,她就能用刀刺進誰的胸膛。
“是!”
衆侍衛被嬷嬷之死激怒了。
第二輪更為激烈的厮殺在園子裏上演。
****
東樓。
九無擎打住了進樓的步子,回頭看了一眼原本該守在樓下的八個侍衛,現在,圓圓的廊柱下,只剩下兩個在守樓。
“其他人呢!”
他淡淡的問,冰冷的聲音透着讓人不可忽視的威懾,讓人情不自禁生懼。
那兩侍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硬着頭皮答了一句:
“回九爺,夫人說去給娉兒姑娘送行!”
倒是像她的作風。
九無擎眯了一眼,不疑有他,上樓,進房。房裏的奴婢見之紛紛行禮。
他在房裏轉了一圈,床榻上,鴛鴦被疊的整整齊齊,鴛鴦枕也擺的端端正正,獨獨不見自己的那塊玉,許是叫宮慈的丫鬟揀了去吧!
空手而出,他冷淡的對守在樓下的西閻道:
“去把我昨日睡過的床枕一并燒了……”
不等西閻回過神,徑自往北邊而去,東羅緊随其後。
一番疾走,才要進客院,忽見兩個臉色驚白的小婢女自轉彎處廊道上小碎步的跑來,嘴裏低叫着:
“天吶,太可怕了……那金兒竟然殺人了……嬷嬷死的太可怕了……公子府最近怎麽了,老是出人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隔的有些遠,所幸九無擎耳尖,聽了一個分明,猛的頓住步子,身形一飄,來到他們面前,語氣森冷的問:
“你們在說什麽?金兒殺了嬷嬷?在哪?”
****
宮慈身邊的這幾個侍衛,絕對是一流的高手,禦駕前萬裏挑一的人物,自是非同一般的,皇帝對宮慈恩寵有加,才賜下八個侍衛來近身保護。
以一敵四,金淩已覺得吃緊,如今又加了四個進來:兩個侍衛,外加一個小荷,一個采兒,宮慈身邊這些人,都會一些功夫,這般以一敵八,若換作在以往,以公子青的功力定可以令他們讨不到半分便宜,可如今,她功力尚未恢複,又因為懷着身孕,不敢盡全力相搏,沒一會兒,就露出敗相。
一刻鐘後,五柄大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此刻,一番急鬥,金淩已是香汗淋漓,她不敢再動一下,冷冷的瞪着沖她急奔過來的宮慈,忍無可忍的譏笑了一聲:
“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宮慈怒挑着下巴:
“勝之不武又如何,本夫人只問結果,不問過程!”
但見她素手一場,一陣噼裏啪啦的巴掌落下,臉上,頓生一陣火辣辣的疼。
“殺人者償命。小金子,你要償命的……必須……”
雙眼發紅,她自身邊侍衛手上奪過大刀,狠狠劈了過去……
一道銀晃晃的光亮,向金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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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有四把刀抵着,退不得,前有破空而至的長刀,呼嘯而至,金淩心跳一促,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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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咻……”
有暗器裹着駭人的氣勢,呼嘯而至,打落諸個侍衛手中的大刀。
下一秒,幾乎要沒入金淩肉裏的刀鋒,被一陣勁風刮離,宮慈但覺胸口一疼,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頭狠狠撞到了牆頭,一陣頭暈目,額頭汩汩有什麽熱流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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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無擎冷冷的着,将拳頭捏緊緊,狠戾的盯視着被自己一掌下去傷的不輕的女人,心髒在七上八下的跳着,要是來晚一步……
他不敢想,真不敢想……
他急喘了一記,回頭看了一眼金淩,臉蛋上那橫起的巴掌印,令他的眼神又陰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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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淩,則重重松了一口氣。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