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幸存者
吃飯的時候滿月接到滿弈的電話, 她看一眼對面的晏清輝,随手把電話挂了。
滿弈:???
滿月還挺心虛的,一邊吃飯一邊假裝在玩手機, 生怕晏清輝看出什麽。
滿月:……做什麽?
滿弈:???
滿弈:不是你說的晚上聊???
滿弈:你禮貌嗎???
滿弈:你怎麽回事啊???
滿月:……哦。
滿月随手拍了一張照片發過去, 并說:我在吃飯。
滿弈:那正好接電話聊啊。
滿月:……
滿月:[哆啦A夢睜眼.jpg]
滿弈:???
滿弈:什麽意思?
滿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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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弈:操。
滿弈:你把鏡頭挪到對面給老子看看!
滿弈:滿月!你帶男人回家!你是不是瘋了!
滿月回過去四個字:你好啰嗦。
然後把滿弈的消息調成了免打擾模式。
她剛放下手機,晏清輝就問:“誰?”
滿月挺淡定,“我弟。”
“有事?”
“沒有, ”滿月面不改色, “他能有什麽事, 封校無聊的。”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安安靜靜吃飯了, 結果晏清輝那邊又接到了電話, 他的電話顯然是工作內容, 大概是已經習慣吃飯時接電話,所以他并沒有什麽起身去陽臺或者什麽別的行為,就那麽邊吃邊聊。
他聊天時還不忘擡眼看她,眼神詢問她怎麽不吃, 滿月愣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盯着他發呆, 忙不疊低頭, 匆匆夾菜。
晏清輝瞥到她泛紅的耳朵, 唇角微翹, 淡淡跟電話對面的人“嗯”一聲, 然後放下筷子,朝滿月伸手。
滿月不明所以, 疑惑看他, 又看他的手。
電話對面的人正在等答複,晏清輝準備先回答對方,結果剛開口就見滿月愣愣地放下筷子, 然後……把手放在了他手心。
她睜着眼睛,茫然中帶着天真。
晏清輝跟着愣一下,随後沒忍住笑了一聲。
滿月覺得自己肯定鬧大笑話了,她一下子臉紅得要命,想抽回手,卻被晏清輝攥住,他一邊笑一邊牽她的手,跟電話對面的人說話口吻裏都帶了笑,“嗯,我知道了,明天會注意的。”
挂斷電話,滿月都要坐不住了,她拿指甲撓晏清輝的掌心,“幹嘛?”
晏清輝忍笑,“你幹嘛?”
滿月嘀咕,“少模仿我。”
晏清輝還是笑。
滿月嘟着嘴試圖抽回手,兩下沒抽回來,她瞪他,好像很兇的樣子。
其實像小貓。
還是沒有爪子的小貓。
撓人一下也像調/情。
晏清輝笑着站起身,他沒完全直起身,彎腰俯身,靠近滿月。
滿月看他越來越近,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他用另一只手撩起她臉龐的碎發挂到她耳朵上,低聲說:“要掉到碗裏了。”
口吻像哄小孩。
好單純的樣子。
……完全不是她腦子裏想的那樣。
滿月沉默幾秒,不受控制地漲紅了臉。
晏清輝本來沒多想,直到發現滿月臉越來越紅,又回想自己剛剛的行為,唇角一翹,低聲喚:“滿月?”
滿月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她抽回手,很淡定地拿起筷子,邊夾菜邊詢問:“嗯?怎麽了?”
晏清輝看她這樣覺得好笑,實在沒忍住,含笑問:“你剛剛想什麽呢?”
啪嗒。
筷子剛夾的菜重新掉回盤子裏。
滿月臉迅速更紅,她像宕機一樣定了幾秒,然後擱下筷子就要跑。
晏清輝笑着起身拽住她,手上微微用力,滿月順勢捂着臉埋進他懷裏。
晏清輝笑聲更明顯,“我的錯我的錯。”
“那你還笑!”滿月都想把這人的嘴捂住!
晏清輝笑着把滿月抱進懷裏,他微微仰頭,看向窗外的夜空。
是霓虹,是煙火,是心跳,是無可替代。
是星月與愛人都在。
兩個人沉默地,和諧地,默契地把剛剛的小插曲忘掉,滿月慢慢捂臉的手,她仰頭,晏清輝垂眸,四目相對,滿月伸手摸了摸他側臉的傷痕。
“疼嗎?”她問。
“不疼。”晏清輝說。
“還有別的嗎?”
晏清輝很誠實,“脖子上還有一道。”
“你是不是沒消毒啊?”滿月問。
晏清輝假意思考一下,“好像沒。”
滿月故意點了點他的臉,教訓道:“是誰說傷口必須要消毒的!”
晏清輝笑着俯下身,把臉湊到滿月跟前,“那麻煩你幫幫我呗。”
滿月“哼”一聲,從他懷裏出去,去拿藥箱。
她轉身之際,晏清輝臉上的笑意退去大半,只剩淺淺淡笑在眼睛裏,他看着滿月的背影,知道滿月不是粗心忘記詢問他受傷原由,而是給他保留自己的尊重。
她好像比他現象中還要好。
曾經以為的初見乍驚歡,沒想到久處亦怦然。
處理好傷口以後,兩個人一起收拾了碗筷,叮當閑着沒事在臺子上跳上跳下,時不時還伸爪子拍晏清輝一下,滿月看着覺得好玩,就拍了一張晏清輝的背影照,叮當正要往他肩膀上爬。
照片被她簡單調了一個濾鏡,然後發給了晏清輝,沒想到晏清輝直接把照片換成了頭像。
滿月看到他新換的頭像,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晏清輝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故意問滿月:“什麽意思?你不想讓我換啊?”
滿月:“……我也沒有這個意思。”
晏清輝彎唇一笑,屋裏開着暖氣,兩個人都穿着薄衫,他坐在懶人沙發上,伸手讓滿月坐到他懷裏,滿月剛坐過去,叮當又湊熱鬧地坐到她懷裏。
“俄羅斯套娃。”滿月笑着從窗戶裏拍他們三個的身影。
晏清輝把下巴放在滿月肩頭,像叮當蹭人一樣拿額頭蹭了蹭滿月的耳朵,滿月怕癢,往旁邊躲了躲,晏清輝收緊胳膊,滿月似有察覺晏清輝的情緒變化,微微歪頭問:“怎麽了?”
“要坦白從寬了。”
滿月一頓,放下手機,她手覆上晏清輝的手,低聲說:“沒關系,你以後說也可以。”
“我不能雙标啊。”
“嗯?”滿月疑惑。
晏清輝說:“之前我們院錄過一檔綜藝,我是其中兩位實習生的導師,節目明天要播了。”
“啊?你要上電視啦?”
晏清輝笑一聲:“是啊,要上電視了,很多事情也許會被扒出來,讓你通過別人知道我的事情,不如我自己告訴你。”
滿月安安靜靜地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把晏清輝的手攥進了掌心。
晏清輝聲音低低的,很平穩,他像一個局外人,在陳述他人的故事。
“我今天去療養院了,我一個,算是朋友吧,叫耿新,住在那兒。”
滿月感到晏清輝摳了摳她的掌心,她側頭詢問:“他怎麽了?”
“他精神不太好,有躁郁症,就是狂躁抑郁症,”晏清輝說,“他是我們家以前司機的兒子。”
“他爸爸呢?”
“車禍走了,”晏清輝頓了下,繼續說,“和我家人一起。”
滿月怔住。
她能察覺到晏清輝的手腕有一點顫抖,像是心被重重一擊,滿月頭腦懵了一瞬,而後才顯得有些狼狽地握住他的手。
她是局外人,已經心痛至此。
那他呢?
“當時我也在車上。”
他是幸存者。
可“幸存者”是局外人用來形容他的。
他應該不會因此覺得自己很幸運。
生理性的心疼是控制不了的,滿月幾乎是同時就眼眶飽含淚水,她視線模糊,淚珠掉在晏清輝手背上,她匆匆幫他擦掉。
可人心上的傷痕可以抹掉嗎?
很難。
他可能孤獨很久了,滿月并不想用高高挂起的态度說一些勸慰。
況且在悲難面前,言語本來就是最蒼白無力的。
滿月吸了吸鼻子,翻個身面對面坐到晏清輝懷裏。
她把他抱進懷裏,小聲說:“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