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紅花
滿月沒想到對方會因為那麽一件小事主動給她發私信,她明顯怔了一下,此時叮當一躍跳到床上,天冷以後貓就愛鑽被窩貼人,它翹着尾巴在被子上走來走去,最後卧在滿月枕頭旁邊,拿腦袋蹭了蹭滿月的額頭。
叮當一直都很黏人,可這一瞬,滿月卻沒由來的心窩一軟。
她伸手摸了摸叮當的腦袋,柔軟的毛給她的指尖帶來一點點麻,她不由自主露了笑,叮當似乎察覺到她微微漣漪的小歡喜,主動湊過來給她摸,滿月抿抿唇,輕輕彈了下叮當的額頭,這才回私信。
心滿月足:嗯,消毒了。
八-六:[小紅花]
心滿月足:?
八-六:做得好,獎勵。
……怎麽像哄小孩一樣。
被窩裏溫度漸漸升高,明明家裏就自己,可她卻像小偷一樣悄悄把被子掀開一點,熱度散去她才回複。
心滿月足:哈哈,這難道不是常識嗎?
八-六:會有不當回事,今天醫院就有一位病患沒及時消毒,傷口感染發炎截肢了。
滿月吓一跳,連忙問:“手嗎?”
八-六:嗯,小指。
滿月:……天吶。
八-六:所以以後不管多大的傷口都要記得及時消毒。
心滿月足: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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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吓到了?
心滿月足:有點可怕的。
八-六:要是全天下的病人都像你那麽乖,我們醫生也省事了。
對哦。
他是醫生。
會注意這些細節應該是職業病吧。
滿月輕輕斂下眸,把被子拉回胸口,被子不算重,但突然壓上來還是讓人感覺有點悶,她翻個身,背對着叮當,給對方回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對方也如同預料那樣,回了句:很晚了,睡吧。[月亮]
滿月沒有再回複了,退出微博前她又點進早晚相見的主頁。
最新一條晚安評論區評論已經快破萬,熱一是很長的一句:命運早晚會讓我們和某些人相遇,一個接一個,而那些人可以讓我們知道我們可以讓自己,以及不該讓自己成為什麽樣的人。
點進樓內回複,點贊最高的一條回複是:我好像從來沒有和別人相遇過,我只是不停地和他們擦肩,然後路過。
滿月看完每一個字,然後關掉手機。
她翻個身,叮當本來在睡覺,被她動醒以後和她對視幾秒,起身鑽進了被窩,它一進被窩就躺到滿月的身邊,拿腦袋蹭了蹭滿月的胸口。
滿月垂眸看它,幾秒後笑笑說:“晚安,叮當。”
“石榴石榴,明年簽售會報名又開始了,你的書不是有一本要預售嗎?參不參加啊?”
“哎呀,天亮了,我爸媽要起了,我先睡了哈,晚安。”
前幾天和滿父秦母說好要去醫院,滿月提前幾天才挂到專家號,一大早就收拾東西開車去接滿父秦母,到家門口才有時間看手機。
發消息的是和她一個公司的作者,啞叭叭,據說是本人話太多,取筆名的時候詢問父母意見,父母表示幹脆叫啞巴好了,啞叭叭大手一揮定了啞叭叭,啞為訴求,叭叭是事實。
啞叭叭剛畢業沒多久,寫書收益還可以,就直接全職了。
同期作者裏,全職的也就啞叭叭和滿月倆人,以前滿月黑白颠倒的時候兩個人偶爾會聊天,後來滿月加入早起早睡養生組織,兩個人的聊天時間就出現了時差。
至于啞叭叭說的簽售會,是公司每年年初都會舉辦的,作者可以自行報名,最後根據新書熱度和過往歷史成績綜合選舉七位作者,簽售會時間隔天一場,一共耗時半個月。
滿月大學就開始寫書了,成績不溫不火,這兩年才開始有熱度,以前這種簽售會是輪不到她的,現在是……公司想讓她去。
因為她新書熱度高,雖然本身就能賣很多,但是如果舉辦簽售,那将有更多讀者會因為好奇她的長相、聲音甚至其他私人信息而買書,到時候公司會賺更多,她作為作者也可以拿更多版權費,讀者也能一睹喜愛的作者的真容。
看上去是一舉三得的事情。
“老滿啊,這麽一大早上哪去啊?”外面傳來聲音,是鄰居。
“哎,早啊,你這是送孩子回來了?”滿父笑着,“嗐,去趟醫院,這不是影琳總胳膊疼嗎,去看看。”
“哎呀,早就該去看啦,怎麽,就你們倆啊?”鄰居問。
“滿月也來了,喏,在車裏呢。”
鄰居聽着回頭看,白色車子貼着防曬防窺膜,從外面看不到什麽,車裏的人似乎也沒有想開窗的打算,鄰居想起什麽,沒再繼續看,回過頭跟滿父說:“行,滿月陪着就行,現在醫院什麽也都是機器,咱們這些老家夥都看不明白。”
滿父點頭說是,正好這時秦母從樓上下來,手裏拎了不少東西,看到鄰居也打聲招呼,沒說更多就匆匆上車。
鄰居還沒上樓,車後座的滿父和秦母打開窗車窗和對方說再見,他們并沒有提醒滿月作為小輩也需要開窗和長輩打招呼,鄰居也沒有等她的意思,和滿父秦母揮完手轉身就上了樓,好像他原本就知道滿月不會說什麽一樣。
他們都知道。
“走吧,月月,”秦母說,“我給你帶了點水果,還有一些堅果什麽的,直接放後備箱了,你記得吃,別再放壞了。”
滿月斂眸,說:“好。”
她啓動車輛的同時,給啞叭叭回了句:“我不去。”
醫院日日人滿為患,滿月取了號,帶着秦父和滿母去等候區排隊,人很多,老年人居多,滿月不想占用位置,就到旁邊等着。
等輪到秦母的時候,剛進去沒多久,醫生就讓她先去拍個片。
“這拍片的地方還怪遠的,我陪你媽去,月月你在這等着就好了。”秦父說。
滿月說沒事。
等電梯的時候,碰到有護士交接班,不知道哪個科的,其中一個好像手傷了,嘆氣說:“別人來看傷,我來添傷。”
另一個問:“消毒了沒啊?別不當回事,前幾天咱們醫院還有一個因為沒及時消毒感染截肢的。”
滿月聞聲不由得扭頭看了她們一眼。
那麽巧嗎?
這時秦母問話:“哎呀,截肢了呀?那麽嚴重嗎?胳膊還是腿啊?”
護士笑笑說:“都不是,是小指,所以啊,阿姨以後您遇到什麽小傷也要及時消毒,不要不當回事。”
“哎呀呀,這也太可惜了,”秦母說着叮囑滿月,“你啊,聽到沒啊。”
滿月無奈笑,“知道了。”
進電梯時,滿月按的樓層,按的時候秦母看到她手上貼着創可貼,吓得不行,一直問怎麽回事。
滿月再三保證已經消毒且沒什麽大礙,秦母才放心。
出了電梯,滿月讓其他人先出,她最後一個出的,電梯外有不少人排隊,滿月擦邊走人群,秦母伸手要牽她,口罩下,滿月抿了抿唇,她猶豫幾秒,正打算把手伸過去,忽然有幾個人從她和秦母中間過來。
其中一個開路的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煩讓讓。”
滿月沒來得及縮回手,再加上人多擁擠,有人撞上她,她一個緊張,下意識握拳。
卻不想把一個人的外套握在了手裏。
還是白大褂。
“……”滿月驀地擡頭。
對方也恰巧看過來,他臉上戴着藍色醫用口罩,只露了一雙眼睛和一小截鼻梁,可盡管如此,單從他口罩隆起的弧度也能判斷出他鼻子一定生得很優越。
他似乎察覺到衣服上的拉扯力,垂眸,目光落在滿月手上。
像被燙到一樣,滿月立刻收回手,磕磕絆絆道:“對、對不起。”
“沒事。”他聲音很低,不太清朗,像剛熬過幾場大夜,有點啞。
他應該要上電梯,秦母這時喚她:“滿月?”
滿月匆匆應一聲,和這個人擦肩過去。
對方很高,她穿着平底鞋,低着頭,似乎只到他胸口。
也是因為這樣的身高差,她才足以看到他胸前的挂牌。
晏清輝。
心血管內科。
人湧動,層層進入電梯。
電梯門口不再擁擠,滿月來到秦母身邊,秦母很擔心,不停地問:“沒事吧?”
滿月搖搖頭。
“那走吧,”秦母嘆氣,“唉,這人太多了,咱們趕緊弄,弄完回家。”
往外走的時候,滿月沒忍住,回了下頭。
此時電梯剛好合門,緩緩關閉間,晏清輝就站在正中央,似乎也在朝她這邊看。
“滿月?”秦母又喚。
滿月低低應一聲:“走吧。”
拍完片檢查完确定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問題,滿月才放下心,秦母看到這結果倒是自責起來,“唉,都說了肯定沒什麽大事,非要來一趟,麻煩死了。”
出了醫院,滿月送他們回家,秦母卻拒絕說:“別送了,出都出來了,我和你爸去超市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麽要買的。”
滿月看向滿父,滿父也說:“我看她不逛逛覺得虧,行了,我跟她一塊,一會兒看看是地鐵回去還是打車,怎麽方便怎麽來,你回去吧。”
滿月這才說:“那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後備箱的東西別忘了拿出來吃。”秦母又叮囑。
滿月說好。
車子開走以後,滿父和秦母都還在看,直到車子徹底消失在視野裏,二人臉上的輕松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嚴肅和擔憂。
“真去啊?”滿父問。
秦母說:“去問問吧。”
說罷,二人沒有拐去商場的方向,而是又轉身折返進了醫院。
人工挂號要排隊,眼看又快到午休時間,秦母有點着急,随便拉了一個路過的醫生,“哎,你好。”
這人應該是個醫生,身邊跟着一個看上去資歷很淺的女醫護人員,兩個人步伐匆匆,像有急事。
女醫護說:“不好意思,那邊有引導員,阿姨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問——”
“沒事,”男醫生打斷女醫護,主動詢問秦母,“阿姨,有什麽事,您說。”
大廳有些吵,似乎是照顧年長者的聽力,男醫生說話時微微俯身,口罩外露出的眉眼和聲音一樣溫柔。
“哎,謝謝哈,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醫院的心理科在哪?挂號也要在這邊挂嗎?”
“精神科嗎?”女醫護問了一嘴。
“不是!”秦母反應很激烈,反駁後才略抱歉地說,“就是心理咨詢。”
“嗯,阿姨你別着急,醫院是有心理咨詢室的,确實要搞挂號,”男醫生指了一個方向,“阿姨你看到那臺機子了嗎?是自助挂號機,如果您不會操作,可以請旁邊的工作人員幫忙。”
“哎,好,謝謝謝謝,”秦母說着看一眼他胸前的挂牌,又說一句,“謝謝你啊,晏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