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是一個通宵會議。
自從接手鏡欲的調查, 安雪便一直在連軸轉。
太累了。
會議結束回到宿舍,安雪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肩膀睡得有些痛。
安雪迷迷糊糊坐在床上, 放任自己發了三分鐘的呆,起床揉了揉肩膀,洗漱。
今天是周日,他和冉羽遲約了下午兩點出門。
地點在……
在哪來的?
剛睡醒腦子不清楚, 安雪本來就對地名不敏感,一時想不起來, 叼着牙刷翻看備忘錄。
手機“嗡嗡”震動,淺霖打來電話。
自從開始有關畫中鬼的調查任務, 他們沒有再聯系過。
安雪沒時間, 而淺霖擔心打擾到他。
安雪咬着牙刷和泡沫, 聲音有些含糊:“淺霖。”
淺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柔:“才睡醒?”
“嗯。”安雪開了免提,将手機放在洗手池旁,“好困。”
“辛苦了。”淺霖輕笑一聲,“雙城的事件上報到總局了, 安雪, 你還是那麽優秀。”
“謝謝。”安雪漱口, 為了驅散困意,接了一捧水往臉上淋。
額前發絲沾上水珠,擡起臉時, 安雪又看到鏡子裏脖子上的印記。
赤紅色的紋印,包裹一道很深、很深的齒痕。
被吸食血液的疼痛與血液被抽離身體的快.感依舊刻在腦海裏。
安雪透過鏡子看向脖頸, 某個想法不受控制的蹦了出來。
還想……
淺霖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聽說你又遇到鬼王了?他是浴血者?”
鬼王到底是什麽種族, 淺霖不關心, 他只擔心安雪的身體:“除了被吸血, 他還對你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安雪拿着手機出了洗浴室,打開醫療箱找到一串創可貼,對着鏡子比劃了下,“我沒事,不用擔心,淺霖。”
創可貼不夠大,得兩個才能勉強擋住印記和齒痕。
一想到黏在皮膚上的觸感……
太難受了,算了。
安雪将創可貼又丢了進去,把醫療箱塞回原位,找出來件薄衛衣,戴上兜帽,擋住脖頸。
換衣服要擡起手,肩膀又痛了下,擡起的動作有些許卡頓。
聽筒裏,淺霖恰好問道:“你的右邊身體怎麽樣?我需要找個時間幫你做一次檢查。”
安雪握了握,擡起手又放下,關節彎曲沒什麽阻力,便回答道:“還行。”
他們又聊了幾句。
淺霖那邊很安靜,安雪猜測他又是一個人待在機房裏。
淺霖是位機械師,總局裏有不少武器都出自他之手。
——包括安雪的右眼。
“真的沒事?”淺霖還是擔心安雪,“鬼王真的什麽也沒做?”
“嗯。”安雪說,“我倒是希望他對我做點什麽。他真的……很棒。”
能給他帶來如此濃烈的情緒!
棒極了!
安雪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變得有些許亢奮。
淺霖沉吟片刻,随後一聲嘆息:“我後悔了,安雪。”
“我想,我應該和你一起走的。”
挂斷電話後,安雪去了禁閉室一趟。
身為隊長,他需要完成每日的巡邏。
謝飛雨和黎陽還在,夕樓靠在床上休息,沒什麽事,安雪在平板上簽了字,長長打了個哈欠。
“你要出去?”夕樓看向安雪,問道。
安雪點頭:“嗯。”
安雪一如既往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滿臉都是困泱泱的懶,剛打了哈欠,眼尾有些潮。大熱天的,他穿了一件薄衛衣,頭發被兜帽壓了下來。
夕樓:“你居然能出去?”
之前一見到安雪就怼,習慣了,這句話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意識到自己是什麽語氣,夕樓閉上嘴,不再說話。
安雪:“?”
安雪疑惑:“我又沒有被禁閉。”
“……”夕樓扯開話題,“你的脖子怎麽樣?”
“沒事。”安雪放好平板準備走,又聽到夕樓的聲音。
夕樓:“喂!”
剛發出一個音節,隔壁黎陽敲下玻璃,夕樓驟然反應過來,改口:“隊長……”
?
安雪的腳步極為明顯的一頓,轉過頭,滿眼不解。
安雪:“?”
夕樓避開安雪的眼神,揉了揉鼻子:“幹嘛這個表情,我就叫叫,反正、反正以後也得叫……”
?
奇奇怪怪。
安雪:“……行吧。”
轉身就要走。
見他要走,夕樓連忙又問:“你要去哪?”
末了,極度不自然的補上,“……隊長。”
安雪懶得去思考夕樓怎麽突然轉性了,問什麽就答什麽。
“去看海。”安雪想起冉羽遲打來電話那天對他說的話,又補充了一句,“和……一位朋友。”
冉羽遲沒在約定地點看到安雪。
他們約在距離安雪住處兩公裏左右的公交站見面,但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安雪遲遲未到。
冉羽遲:到哪了?
安雪:……
六個點,冉羽遲明白了,小路癡又迷路了。
冉羽遲:[共享地圖]
冉羽遲:進來看看?
地圖中,安雪就在不遠處,但這裏不好找,對周圍環境完全陌生的安雪被一堆小巷子困住了。
冉羽遲:你在那別動,我去找你。
十分鐘後,冉羽遲在一家破舊便利店前找到安雪。
這個點巷子裏沒人,安雪正在試圖和看店的老頭溝通,可他沒成功,老頭聽不懂普通話,安雪聽不懂方言。
冉羽遲抵達時,安雪長嘆一口氣,放棄了。
安雪轉身就看到冉羽遲,表情一滞。
……好尴尬。
看到冉羽遲在憋笑。
……更尴尬了。
安雪将兜帽又往下壓了壓,不去看他,然後,衣角被拉了下。
冉羽遲遞給他一根冰淇淋:“等久了?”
明明是自己迷路了。
“……”安雪很給面子的接下,“沒有,我的問題,謝謝。”
冉羽遲笑笑,在前帶路。
今天的冉羽遲穿得格外休閑,白襯衫牛仔褲,後背斜跨個包,腳上踩一雙死貴的球鞋,渾身上下都是十八九歲的張揚。
他問:“你的臉怎麽了?”
安雪的皮膚很白,所以臉頰上一抹淡淡的粉也極為明顯。
安雪撕開雪糕包裝袋,咬下一口,回答道:“熱。”
熱炸了。
九月份的雙城氣溫依舊高達三十多度,穿了件薄衛衣還将兜帽戴着,安雪熱得渾身冒火。
冉羽遲:“帽子摘下呗。”
安雪:“不行。”
冉羽遲:“為什麽?”
因為要遮住脖子上的印記,但這理由不能說,安雪只能随口胡謅:“酷。”
冉羽遲:“……”
路上,冉羽遲向安雪介紹今天的安排,下午看海,晚上去附近吃飯,他知道一家特別棒的海鮮館。
安雪摘下一邊耳機聽他說話,但他對下午怎樣安排沒有興趣,聽着聽着,思緒飄到了其他地方。
例如,冉羽遲為什麽能夠擁有這麽純粹熱烈的情感?
例如,他又想起那天,冉羽遲對他說的那句“我們是朋友”。
朋友算什麽?
隊友之間,靠得是級別、歸屬和任務安排維系,家人,因為血緣或者法律關系而産生聯系。
維系朋友的是怎樣一種紐帶?
又是一種怎樣的激素才能讓人擁有“朋友”這種情感?
……人際交往,真的好麻煩。
安雪想得專注,沒注意到冉羽遲已經說完了話,并停下腳步。
安雪撞上了冉羽遲的後背。
安雪:“?”
冉羽遲:“我臨時改主意了。”
半小時後,安雪站在海景房的窗邊。
透明落地窗外,金色沙灘綿延,海浪翻湧,海風鹹濕。
安雪:“?”
冉羽遲:“我家。”
安雪:“為什麽把我帶來你家?”
“你說呢?”冉羽遲打開空調,涼爽的風吹了過來。
安雪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既想看海,又怕熱,怎麽辦?
好解決,去海景房。
好的。
在某種程度上,安雪很滿意冉羽遲的主意。
他在落地窗旁的沙發坐下,感受海風,哦不……空調冷風拂過,視野寬闊,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湛藍。
冉羽遲切了水果,端到茶幾上,兩人坐在一塊。
丢在一旁的手機不停在震,班群裏總有消息跳出來。
懷子星:這次五校聯賽,會長還會參加吧!
懷子星:去年會長在隔壁六中都要鯊瘋了啊!
幸思遠:去年咱們班沒人去吧?今年呢?轉學生會報名嗎@安雪
群裏滔滔不絕,聊起五校聯賽,還發了不少冉羽遲去年參賽的照片。
安雪:“……”
他問冉羽遲:“五校聯賽是什麽?”
冉羽遲:“是雙城五所一類校聯合舉辦的一次競賽,說白了,就是比哪個學校的優等生更優秀而已。”
五校聯賽有三輪,每回都以不同形式考察學生,由五所學校學生自由報名,最後分學校挑出報名者中成績最好的五人參與。
去年冉羽遲分數逆天,直接把其他學校的學霸們考自閉了,開始懷疑“學霸”兩個字的定義。
滿分,怎麽有人能滿分?!
那麽難的試卷還能滿分?!
能考滿分為什麽還要讀普高?!
安雪“哦”了一聲,興致缺缺。
冉羽遲:“真不參加?”
安雪咬了一口西瓜,汁水很足,很甜。
他回答:“沒興趣,浪費時間。”
考三輪試,又是一天。
不如睡覺。
冉羽遲:“花一天參賽,你會得到整個年段的崇拜!”
安雪:“……”
冉羽遲:“能夠證明你超乎常人的學習能力!”
安雪:“……”
冉羽遲祭出大招:“獲得前三能夠擁有除半期考、期末考等大考外,其他所有考試的免考權。”
安雪:“!”
一中學生成績好,所以考試也相對較多,開學就直接考五天,一次三小時,安雪每場都考得極為難受——畢竟卷子很簡單,他很快就能做完,不能提前交卷,只能趴課桌上睡覺。
很不舒服。
大考跑不掉,平時小考能免考。
很不錯。
冉羽遲注意到安雪的表情,好看的眼睛彎了彎:“看出來了,你心動了。”
安雪又面無表情的叉了片蘋果:“怎麽報名?”
冉羽遲轉發了一個網址。
本次五校聯賽在雙城晨星高中舉辦。
安雪點進鏈接,注冊賬號,填寫個人資料。
正專注填寫,視線中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再然後是冉羽遲的聲音:“你用的什麽沐浴露?”
安雪莫名其妙:“什麽?”
“我想說很久了,我今天一直覺得你……”冉羽遲一頓,“很香。”
他靠得很近,說話尾音微微上挑,再加上微微眯起的眼睛,無端端生出一絲不正經來。
安雪:“?”
安雪面不改色的繼續填寫材料:“耍流氓找別人。”
冉羽遲輕笑一聲,沒再繼續話題,起身:“我去買點飲料,想喝什麽?”
鬼知道為什麽報名參加個五校聯賽會那麽麻煩,安雪花了點時間填寫資料,提交。
冉羽遲還沒回來。
安雪便又往後靠了靠。
沙發柔軟,陷在沙發裏,困意一下子又湧了上來。
這幾天太累了。
安雪原本只是想閉上眼休息會,沒想到竟是直接睡着了。
冉羽遲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少年仰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很安靜,清清冷冷的氣息。
睡着的安雪看起來很乖。
很奇怪,分明只是尋常到不能尋常的畫面,只是睡着了而已,在他的房子中,冉羽遲甚至因為站得太遠而看不清安雪的五官。
但就是很莫名的,心底裏某個地方燙了一下。
那種感覺很久遠,冉羽遲想不起來了,他失去了二十九年前的記憶。
那一刻,冉羽遲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破土而出。
他似乎曾經也看到過這樣一個清冷又乖巧的少年,那時候的天很陰沉,少年趴在他的腿上,遠處的天空,被撕開一條極長極寬的口子。
他只記得少年對他說過一句話:“冉羽遲,你一定要來找我。”
“你只能來找我。”
他要找的人,他随身攜帶的,銘牌的主人。
——鬼王來人界的理由:找人。
是真的。
但要找誰?鬼王自己也不知道。
記憶片段一閃而過,冉羽遲依舊什麽也想不起來。
只是靠着,安雪睡得并不安穩。
腦袋往斜一偏,後背抵在沙發的地方陷下幾道褶皺,兜帽被順勢往後落了一寸,露出一小節脖頸,一條青筋微微凸起。
小路癡今天戴了一天的帽子,再熱也不想摘下。
冉羽遲無意探究他究竟想擋些什麽,便只是想幫安雪将兜帽重新帶好。
然後,他的手微微一頓。
白皙的脖頸上有道極其明顯的印記和齒痕。
冉羽遲挑了下眉毛。
哦豁?
……
……
幽深的巷子中沒有風,也沒有聲音——
直到兩道急促的腳步聲突兀的響起。
“滿空,快跑!!”
男生将滿空往前一推,自己停下腳步,轉身擋住路口。
他的面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懸浮于半空之中,分明是夏天,他卻系了條綠色圍巾,肩膀紋章被擦得發亮。
長劍寒芒閃爍,男人在凝固的空氣中咧起嘴角。
“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冉羽遲:哦豁,我老婆。
讓我們恭喜安雪掉馬。
Ps最後一段那個男人是第10章 ,還有第12章提到過的“天使”,滿空曾經在13章出現過,就是安雪接受調查任務,去七中找夕樓,在調查林一墨的路上救了一個被校園暴力的男生。
共生這一卷結束啦,下一個事件名為——共犯。
安雪和鬼王終于能一起解決事件了嗚嗚。
第3卷 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