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點四十五分,試膽小隊抵達遠郊別墅區。
這一片已經淪為工業區,廠房才搭建到一半,略顯荒涼,因為傳說中的鬧鬼別墅導致附近住戶都搬離了,漆黑一片,沒有路燈。
“十一年前,這裏發生過一起慘案,當然,只是傳聞,是真是假不清楚,因為警局并沒有關于案件的記載。”
幸思遠身為試膽小隊隊長,盡職盡責的介紹鬧鬼別墅的背景,營造試膽氣氛。
“傳聞中,在C區3棟的別墅裏,發生了碎屍案。那一天,這裏的每一位住戶都聽到了慘叫聲,那戶人家的鄰居膽子較大,去敲門,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孩給他開的門,小孩身後,站了一只……鬼。”
“噫。”懷子星一陣惡寒,搓搓胳膊。
幸思遠:“那天之後,這裏每晚每晚都能聽到恐怖的慘叫和哭聲,看見血掌印,有想要買下那棟別墅的購房者一打開門就看到整片整片的血。鬧鬼的傳聞越傳越大,就這樣,後來這一片就開始荒蕪了,越來越多的人搬走,最後沒人再敢住過來,這兩年就被劃成工業區了。”
的确如幸思遠說的那樣,整片別墅區已經淪為荒地,大門殘破,四周全是枯黃的草和破敗的黃葉。
沒有光源,月色便顯得陰森,就連刮來的一陣風都陰簌簌的。
試膽小隊的其他人不敢說話,只有花都低笑一聲,說:“聽起來很有意思。”
安雪看向他。
與周圍還沒進別墅區就已經開始發抖的小隊成員比,花過分淡定了,淡定得像是他熟悉這裏,非常熟悉。
花都感受到目光,禮貌回以一個微笑。
懷子星受不了外頭的氣氛,在涼風中哆嗦了下,催促道:“人都齊了,咱們進去吧。”
“不行。”安雪攔住他,“等整點。”
懷子星:“為什麽?”
“新同學很懂嘛。”幸思遠科普,“傳說中,一棟房子被傳為兇宅,不僅人能聽到,鬼也行,他們會在兇宅附近布置結界,只有整點進入結界,才能平安從結界中出來。雖然這種說法很扯淡,但咱們畢竟是鬧鬼別墅試膽,還是要尊重一下‘結界’的。”
等了幾分鐘,七點整,衆人踏進別墅去。
隊伍裏唯一的女生抖了抖肩,小心翼翼的觀察周圍:“你們有沒有覺得,突然有點冷?”
男生們也忍不住一哆嗦。
何止是冷,簡直是陰森,厚厚的雲層從空中壓下來,仿佛空氣都變渾濁了,陰沉得透不過氣。
男生們靠成一團,将女生圍在中間,謹慎的往前走。
“在哪啊?”懷子星用胳膊肘碰碰幸思遠。
“我正在找呢不是!”幸思遠回答。
話音剛落,漆黑無比的別墅區猝然亮起一盞燈。
橙色燈光忽明忽暗。
懷子星伸出手指,指向那一塊,聲音有些顫抖:“是不是那裏啊……”
“為什麽燈會亮起來?”其中一個男生抖着嗓音問。
“零件掉了吧。”安雪沒有猶豫,直接往燈亮起來的地方走。
被這一提醒,幸思遠說:“《走近科學》不也有期節目?老漢家裏的燈總是無緣無故亮起來,洋洋灑灑分析了三期,鬼拉燈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了,最後結論——燈裏某個零件掉了,導致電燈自動打開。”
幸思遠站在門口,對瑟瑟發抖的試膽成員們說:“所以啊,大家不用擔心,凡是詭異的事都必然有科學解釋。”
“吱吖——”
他的話才剛說完,房門自動開了。
門已經很久沒用過,門栓生鏽,“吱吖”聲令人牙酸。
懷子星又開始發抖:“那門呢?”
幸思遠第一個走進屋子裏,猜測:“也許是門鎖壞了。”
接着是安雪和花都,其他男生見這三位勇士進去,也不好再繼續躊躇,保護女生一起進了屋子。
又是一聲“吱吖”。
沒有人碰過的門動了。
幸思遠:“風,一定是風。別擔心,這鬼別墅在我們圈子裏很出名,怎麽那些人都沒——”
話音未落,門“砰”的一聲砸上,一個詭異的光源出現在幸思遠面前,照出一張慘白的臉。
“因為從來沒有人進來過。”
“卧槽啊啊啊!!”幸思遠猛地往後一禿嚕,摔在男生中間。
安雪:“……我很吓人?”
“哈哈哈哈哈。”花都全程淡定,甚至還能笑出聲,“這樣照确實有點吓人。”
房門關得突然,安雪只來得及點亮屏幕,光線從下往上照,顯得整張臉蒼白失色。
安雪:“……”
他點開手電筒。
閃光燈的光比屏幕的亮上許多,往黑暗中一照,猛不丁看到一顆倒垂而下的頭,烏黑頭發披散,兩顆突出的眼球和所有人面面相觑。
眼皮眨了兩下。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懷子星掏出十字架,擋在眼前,“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後面呢,後面是哪些!!”
安雪徒手抓住女鬼的頭發,把她往下一扯:“不用怕。”
陰風刮過,頭頂的燈光忽然亮了,明明滅滅——客廳地面覆蓋一層厚厚的灰塵,每一件家具上都蓋上白布,陰仄仄的笑聲拂過耳畔。
“嘻嘻嘻……”
“嘻嘻嘻……”
幸思遠沒法再為一系列變故找理由,和其他幾位男生一起縮到懷子星身後:“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懷子星被推到最前面,心情有些崩潰:“為什麽都躲我後面!”
男生A:“你有十字架!”
懷子星:“那是擋吸血鬼的!”
男生B:“總比空手強啊!”
頭頂燈光閃爍幾下,很快便黑了下去,在衆人視線被黑色覆蓋時,安雪徒手抓住烏漆嘛黑的一團,随手捏碎,用沒什麽起伏的音調說:“沒事,只是線路故障。”
“嘻嘻嘻……”
耳邊又聽到怪笑聲。
安雪淡淡掃一眼,怪笑戛然而止。
“風摩擦牆壁裂縫。”安雪說。
他說得太淡定,太理所當然,試膽小隊只是懷疑三秒便立馬接受了安雪的說法。
“是吧。”幸思遠扶牆站起,盡可能讓自己聲音不那麽抖,“凡是詭異的事都必然有科學解釋。”
他們想繼續往裏走,隊伍裏的三個男生已經受不了別墅的氛圍。
這才一開始就抖成這樣,後面得多恐怖?
他們互相交換眼神。
“抱歉大家,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們受不了了,不想往裏走了。”
“我們先回去了。”
黑暗和未知最可怕,每次試膽都會有人退出,不是大事。幸思遠沒攔他們,轉頭問抖成篩子的懷子星:“你你你、你回不回?現現現在回還有個伴。”
懷子星把自己手上十字架往前一伸:“我我我、我不走!你你是不是怕了?”
經過進門一事,試膽小隊的核心從幸思遠轉移成安雪,花都和安雪走在最前面,唯一的女生攥住他倆衣角,懷子星、幸思遠和另外兩名男生二三分組,保持隊形。
房子太久沒人住,四處都彌漫一股糜爛的氣味。
花都忽然開口:“你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嗎?”
他的聲音不大,在本就詭異的環境中聽得令人發毛。
安雪:“兇案?碎屍?”
“不對。”花都說,“不完全對。”
“這裏住的是很普通的一家,日子很平淡,很平淡。原本應該永遠平淡下去——”
“直到某個雷雨天。”
他正說着,窗外便落下一道閃電,緊接着是隆隆雷聲。
女生:“怎麽會突然打雷?我記得今天的天氣一直很不錯。”
她四處張望。
閃電劈下來那瞬間,視線被照亮,女生看到了餐廳懸挂着的精美吊扇,以及扇葉上,吊着一個女孩。
她一身紅裙,發絲披散,腿很白,血液順着大腿往下滴落。
後頸一片冰涼。
女生感到一陣惡寒,渾身汗毛豎起,她僵硬的觸碰後頸,手指一片濕糯——
血!血!她的手上沾滿了血!!!
女生:“啊——!!!”
“怎麽了怎麽了?”幾個男生連忙扶住顫抖的女生。
女生指向吊扇,忽的一愣。
沒有!那裏什麽都沒有!
花都像是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
“住在這裏的是一家五口,父親,母親,姐姐,弟弟,還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妹妹。”
“滋啦滋啦——”
屋內昏暗,客廳的電視亮了,男生們一驚,緊緊抱成一團。
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的電視正在播放黑白動畫。
一只渾身都是補丁的熊,眼睛是兩枚紐扣。
它在榨果汁,番茄汁。
黑白畫面中,只有番茄汁是紅色的。
可是熊先生的動作并不流暢,或許是由于補丁太多了吧,它有些笨手笨腳的。
他摔破了玻璃杯,于是番茄汁灑了,桌面,地板……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整個屏幕都被染紅,最終定格在刺眼的紅色畫面上。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腳步聲,又像是有人在拍皮球。
緊接着,是孩童的笑聲。
房子明明沒有其他人,卻又好像有無數個人。
一道稚嫩的聲音唱起了歌。
很慢,很輕。
男生們呼吸凝固,只進氣不出氣,渾身僵硬。
幸思遠直接撅了。
而就在這時,身後的門又開了,剛剛離開的三個男生跌跌撞撞,幾乎是用滾的方式爬進來。
連聲音都帶了哭腔:“我們出不去!鬼打牆啊!不管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都他媽會回來!!”
他們才剛說完,又聽到自上而下傳來的兒歌,像在耳邊吹氣似的,立馬被吓得渾身僵直。
又是一聲雷,銀紫色的閃電撕裂夜空。
花都站在客廳中央。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扭曲的、變形的,像是鬼一樣的形狀。
可怖的童謠中,他開口:“後來有一天,這家人全死了。”
五官逐漸模糊,兩顆眼珠,像極了空洞,他咧起嘴角,露出極為陰森的笑容。
“你說,這是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