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露骨的惡意
所有的人都帶着惡意,但你是一片空白。
後半夜,緣齊一直守着霖雨,小孩卻害怕得再也睡不着。
“你夢見了什麽?”
霖雨靠在床頭,眼睛還有些濕潤,回道:“我夢見有一個很高大的人站在門外,後來孔勳叫醒了我,我就以為自己已經醒來了。但是,他開始變得奇怪……”
“他的嘴變得很大,就像小醜的嘴巴,然後他突然趴在地上,爬到床底下去了。”
想起這些,霖雨還覺得渾身僵冷,這個夢太過真實,就像剛剛發生的一樣。
“霖雨,你覺得孔勳這個人怎麽樣?”
“他?是個很盡職的人。”
“性格方面。”
“溫和,我幾乎沒見他生過氣。”永遠都是溫溫潤潤的樣子,一個老好人。
“那為什麽你會做那樣的夢?”很顯然,夢裏的孔勳顯得非常可怕,這和霖雨平時對他的印象完全不同。
“……只是夢而已。”
“夢是人的潛意識。”
“你想說什麽?”霖雨覺得有些困了,眼前的緣齊也開始模糊起來。
“睡吧。”話落,床上的人便合上眼睡了過去。
緣齊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這才起身向房門走去。
他瞥了眼孔勳的房間,門沒有關,留着一條縫。
折騰了這麽久,霖雨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昨晚沒睡好嗎?”孔勳端來飯菜,“今天早上見你睡得香,怎麽叫都不醒。”
“嗯,我沒事。”可能是因為那個夢,他現在看孔勳總覺得別扭。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孔勳坐到他對面,眼睛盯着他。
“沒有,”霖雨擺了擺頭,“緣齊呢?”
“他一直沒下來。”
孔勳看了眼二樓的門,忽然低聲說道,“霖雨,你別怪我多嘴,我總覺得你這位朋友有些奇怪。”
“嗯?怎麽了。”
“我昨晚,看見他在你門口徘徊了很久。”
“什麽時間?”霖雨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比起孔勳,他似乎更願意相信緣齊。
“大概淩晨一點的事,我半夜上廁所的時候聽見門外有動靜,就開了條縫,看見他就站在你門前。”
淩晨一點?那個時候好像自己還沒醒。
“我有些擔心你,就想問問他有什麽事,結果他又自己走回了房間。”
二樓傳來聲音,孔勳也就沒再說這事,只是給霖雨遞了個眼神。
“下午有空嗎?出去走走?”緣齊的臉色微微泛白,霖雨注意到他的右手拆了繃帶,似乎已經好了。
“緣先生,你看起來有些虛弱,不需要再休息會嗎?”
“不用。”緣齊擺擺手,看着霖雨。
“啊……好。”
“緣先生的傷好得這麽快?”
“承蒙你的照顧,我已經痊愈了。”
兩人的笑意虛假得連霖雨都能看出來。
到了下午,緣齊果然帶着霖雨出門了,孔勳則留在家裏。
兩人沒走多遠,就在附近的一個公園裏坐着。
這裏大多是些老人家,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堆閑聊,偶然有幾個小孩在那裏胡鬧玩耍。
雖然天氣漸漸轉涼了,但下午的陽光卻仍是暖暖的,霖雨坐在輪椅上,看着眼前祥和的景象,覺得十分舒心。
“謝謝你帶我出來逛。”他好久沒有這麽放松的時候了。
緣齊不置可否,他盯着一個紅色衣服的小男孩。
“霖雨,你現在很危險。”
“你是說孔勳嗎?他是壞人?”
“壞人?可以這麽說吧。”
“……我不能因為一個夢就趕走他。”
男人靠在公園的椅子上,微微轉頭看向霖雨,漆黑的眼睛似乎要将霖雨看穿似的。這種眼神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你相信人性本惡嗎?”
“我不知道,這種事很難說清。”
“那換個說法,你怎麽評價小孩?”
“天真……可愛?”這是他對所有小孩的統稱。
緣齊笑了笑,他湊近霖雨,讓他去看那個穿紅衣服的孩子:“在這個公園裏,他是惡意最大的一個。”
“是嗎?”
很明顯,霖雨并不相信。
紅色衣服的小孩正和同伴在玩捉迷藏,但其實公園只有樹和椅子,根本藏不到哪去,可孩子們玩得很開心,這就是他們的樂趣,簡單又可愛。
小男孩躲在椅子底下,而負責捉人的另一個男孩走了過來,他似乎看見了椅子下的人。
看起來游戲就要結束了,可就在千鈞一發之時,蹲在椅子下的紅衣男孩把藏在手裏的尖銳石頭狠狠砸向了另一個孩子的腳。
被砸的孩子穿着涼鞋,所以石頭很輕松地劃破了他脆弱的皮膚,紮進肉裏。小孩子似乎被吓住了,愣了一瞬才大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引來大人,而那個紅色衣服的小孩則偷偷跑掉了。
霖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只是小孩子間的無聊游戲,怎麽會染上肮髒的鮮血?
“你知道他會這麽做?”
“我不知道,我只能看見他身上的惡意,但我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又會對誰出手。這些都是未知的東西。”
緣齊将輪椅轉了過來,兩人面對面看着對方,霖雨的眼中充滿了驚異。
“現在告訴我,你相信人性本惡嗎?”男人深邃的目光描繪着他的臉龐,從淡色的嘴唇到挺起的鼻梁,最終溺在那雙淺色的眼瞳裏。
這是一個長相過于精致的孩子。
“他還小……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帶來的後果,他甚至不明白這個社會的規則,所以才會這麽肆無忌憚。”
“你看,沒有了規則,人們都會遵從自己的本願做事。”
“沒有規則的約束,我們都是野獸。”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霖雨皺着眉,移開了目光,男人的眼神太可怕,甚至有些陌生。
“我只是希望你別變成那副樣子。”
“你說人性本惡,那我也是那副樣子。”
緣齊撤回身子,随意地靠着。
“在你身上,我什麽也沒看見。所有的人都帶着惡意,但你是一片空白。”
“這能說明什麽?”霖雨并不認為自己從未心存惡意,“我很善良?”
“不,這只能說明你比他們更可怕,他們至少是溫熱的,而你是冷的。”
“如果你變成獵物,那将是獵人們的一場盛宴。”
霖雨看着神色平淡的男人,久久沒有說話。
半響,他才問了一句,“對你也是嗎?”男人說過自己曾是獵人。
緣齊擡手看了看時間,“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