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雲庭舒紅着臉,半天沒說出什麽來。南音的目光突然掃在雲庭舒放在桌上那尚未來得及收起來的信。
雲庭舒見他看見了,忙将那信胡亂地收進衣袖裏。
“你不必藏着掖着的,”南音冷哼一聲,“不就是他們又管你要銀子了嗎?”
“你,你都知道?”雲庭舒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每次都是偷偷地看信,沒想到南音一直知道。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瞞着,祈求維護着自己的一絲尊嚴。
“自然知道。”南音一副什麽都瞞不過我的樣子,“從我來時就已經知道了。”
“我……”雲庭舒有一種衣服被脫光了,任南音赤/裸裸的打量着。
南音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在一起:“你只是個窮書生,他們為何總是管你要銀子?”
雲庭舒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乖乖地低着頭站在南音面前:“因為我是家裏的老大。”
“我記得一個月錢你寄回去一兩多的銀子吧?”南音的手指敲着桌面,發出好聽的事情,“一兩多銀子,對于你們這種人家差不多能用上大半年的吧。”
雲庭舒猛地擡起頭看着南音,這他也知道?他的銀子都是賣畫和每次考核得的花紅錢,以前他會将銀子分文不剩的全都寄回到家裏。可自從認識南音後,他會留下一部分,給南音買點兒東西,雖然南音并不需要。
“兩個弟弟要成親了,家裏的房間不夠,要再蓋幾間房子,而且婚禮也是需要銀子的。”
“你爹娘呢?”南音看過來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你不要和我說什麽長兄如父,你那兩個弟弟只比你小一兩歲吧?他們自己不會賺銀子?”
“他們……”雲庭舒還想繼續辯解着,南音卻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他們是一家人,你只是一個給他們賺錢花的下人罷了。這些你其實心裏都清楚,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雲庭舒臉上血色盡失,身體晃了幾晃,咬着牙什麽都沒說出來。南音說得不錯,他一直知道,這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看他這個樣子,南音也有些于心不忍。忽然又想起白芷說他有時太過咄咄逼人,喝了口茶穩了穩心神,朝裏間的床上走去:“随我來。”
雲庭舒像沒有靈魂般地跟在他身後,南音坐在床邊,拉着他的手也讓他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的不足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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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說說家裏的事。”南音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雲庭舒不願多說,一來從小到大的事情太多,二來那些他根本不想回憶,奈何南音問了,也只好挑幾樣說給他聽。
“有一次家裏吃地瓜,娘煮了六個,正好一人一個。但他們都說一個吃不飽,便将我那個分了。”
“我小時候村裏有個人開了個學堂,不收錢的。我也想去念書,他們都說我不是那塊料。不讓我去,但我偷偷地去,後來被發現後将我打了一頓。”
“我考上秀才後,他們本是不希望我來行道書院的。在這裏三年,家裏的活沒人幹了,又會少賺不少銀子。我向他們再三保證,一定會按時寄銀子回家,絕不會耽誤賺錢,所以這才來了。”
“……”
雲庭舒每說一句,南音的拳頭就攥得越深。雲庭舒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只偷偷地看着南音那鐵青的一張臉。
半晌,南音似乎長舒了一口氣。看着雲庭舒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更是一軟,突然将他抱在懷裏。
雲庭舒身體一僵,想要掙紮。
“別動。”南音将臉埋在他的背上,回憶着雲庭舒賺銀子都做過多少事,甚至差點兒把命搭上,心裏一陣酸楚。
“你跟了我吧。”趴在雲庭舒的背上,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跟了我,就不必這麽苦了。我有銀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南……南音。”雲庭舒被南音這麽抱着,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我可以在下面。”南音真是為了雲庭舒什麽都不在乎了,想他也是修煉千年的蛇妖,沒在任何人面前伏低做小過,唯有雲庭舒,也只有雲庭舒。
雲庭舒不說話,他不知怎樣回答。
要是沒有那惱人的夢,要是不知道南音曾做過與他一樣的夢那該多好啊。夢中的場景走馬觀花般在他腦海中一遍遍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經歷他不想在經歷一遍,更不想南音會有任何事。
“雲庭舒?”南音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有些不确定的問,“我,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我,我聽到了。”南音覺察到雲庭舒有些不對,放開抱住他的手看着他,急切地希望在他的臉上找回任何自己想要的表情,可是雲庭舒臉上的表情顯然讓他失望了。
“你不願意?”南音的聲音有些發抖。
雲庭舒艱難的別過頭去,忍住不去看他:“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南音眼圈發紅:“為何?你,你對我沒有感覺嗎?”
雲庭舒說不出這話,只強忍着閉上眼睛不看他。他怕見到南音那渴求的目光,他怕自己一時心軟便答應了。畢竟,他也是那麽地渴求與他在一起。
南音怔怔地看了他許久,輕輕地放開他的雙肩,有淚花在眼裏打轉:“我知道了。”幾乎話音剛落,南音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時到屋內重新恢複寂靜,雲庭舒也沒有睜開眼睛,有淚落了下來。
月亮走了太陽來,又是一天清晨。
“南音呢?”白芷見只有雲庭舒一人來吃飯,看着雲庭舒的臉色也不太好。
“南音他走了。”嗓子裏有些酸酸的,雲庭舒喝了口粥,強忍着壓下想流淚的沖動。
“走了?”白芷也沒心情吃飯了,“為什麽?”
“昨,昨晚我和他說了一些話。”雲庭舒說的磕磕巴巴的,“我告訴他,我們不能在一起。”
白芷徹底沒心情吃飯了,他簡直想揪着雲庭舒的耳朵問問,他腦袋裏到底都想了些什麽。
褚攸挖了一勺粥吹好後放在白芷嘴裏:“庭舒,你不該這麽沖動的。就算那是事實,但已經過去很久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說不定會不一樣的。”
聰慧如褚攸,又豈會不知雲庭舒心中所想。
雲庭舒用勺子攪弄着碗裏的粥:“可是我不敢賭。”
白芷找了一天的南音都沒找到,晚上蔫蔫地趴在褚攸胸前,連故事都不想聽了。
褚攸摩挲着他光滑的脊背,白芷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褚攸抱着他讓再往上面趴些,親了親他的耳垂:“還在想南音?”
“嗯。”白芷有些懶懶的,不是那麽太願意說話。
“你別想那麽多,”褚攸撫摸着他散落在床上的長發,“南音對庭舒也是有情的,想必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放棄了。”
“你是說他還能回來嗎?”
“他現在可能就是有些想不開,等想開了就回來了。”褚攸道,“若是真心愛一個人,哪能因為這點兒挫折就放棄了呢。”
“說得也對,”聽了褚攸的話,白芷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從他的胸膛上半坐起來,一手拄着床,“幾乎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說過,作為一個妖來說,雖然修煉的資質不好,但我卻是最幸運的。我有哥哥的保護,情路也一片順暢,真不知我為何會如此幸運。”
“因為你太好了啊,”褚攸笑笑,“好的連老天都不忍心讓你受苦。”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哪裏好,我怎麽沒覺得。”
褚攸掰着手指頭數:“長得好,脾氣好,善良,古道熱腸,嫉惡如仇……”
“褚哥哥,你別數了。”白芷害羞地抓過褚攸的手指,雖然他很喜歡聽別人誇獎他,尤其是褚哥哥誇獎他,可是他真是有些害羞。
褚攸用另一只手,将白芷的兩只手都包裹起來,放在唇下親了親:“我的小芷兒這麽好,怎麽還不讓我說呢?”
白芷小聲地問:“我真有這麽好?”
“比我說得還要好,我還沒說完你就不讓說了。”褚攸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引得白芷噗嗤一樂,心裏的那點不開心也一掃而光。
他的褚哥哥怎麽能這麽好,要說他好,那褚哥哥比他還要好。
這樣想着,白芷情不自禁地環上褚攸的脖子,送上一枚火辣辣的香吻。
南音一連數日未回,白芷等得有些急,但也沒什麽辦法。
雲庭舒表面上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每晚卻遲遲不肯回房間。南音的東西還在,見到那些思念便多上一分。
“小芷兒,想吃雞嗎?”某日晚間褚攸給白芷講完故事後問。
白芷興致缺缺地搖搖頭:“不想吃。”
“我做的也不吃嗎?”褚攸繼續誘惑着。
近來白芷雖然沒斷過雞,但卻好久沒吃過褚攸親手做的了,這麽一說還真有饞。
“想吃。”馬上改了口。
“那明日你到山下買只雞回來,我給你做。”褚攸道,“還想吃什麽?都買回來。”
“什麽都好,只要是褚哥哥親手做的我都愛吃。”白芷在褚攸臉上落下一吻,“那我明日多買些回來,你可要多做些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