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褚攸點的菜陸陸續續地上來了,二人邊吃邊聊,正在這時,只聽小二又高喝一聲:“客官裏面請!”
白芷擡頭看了一眼,見進來的是一位年輕人,二十多歲,濃眉大眼的,長得倒是不錯,身後背着個包袱,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腳下蹬着一雙千層底,鞋幫有些破舊,鞋面上沾滿了灰塵,風塵仆仆的,想來也是從遠處趕路來到這裏的。
這男子舉止倒是斯斯文文的,進來後給小二施了一禮:“小二哥,還有房間嗎?”
“有啊。”店小二麻利地道,“客官可是還沒吃飯?要不先點點兒什麽?”
男子擦擦額頭上的汗,問道:“最便宜的房錢是多少?”
“最便宜的是大通鋪,十文錢。”小二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人見得多了,只要人一進來,先是看打扮,再是和你說話,不需片刻,就可大概知道此人的身份地位。這男子一進來,小二就知這是個沒錢的主,倒也沒有心存鄙夷,最起碼在明顯上沒顯露出來,依舊是熱情地招待着。
那男子聽完店小二的話沒有馬上回複,站在那裏半天沒有說話。
“現在天都黑了,雖說快春天了,這外面還冷得緊,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連個破廟都沒有,客官莫嫌小店破舊,還是在此處歇下吧。”
男子許是聽到那句“連個破廟都沒有”動了心思,又想了好久方道:“那給我一間吧。”
小二飛快地拿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客官還要吃點兒什麽?”
“可以給我一壺水嗎?”男子謙恭地道,“要井水即可。”
小二滿臉帶笑:“不需要銀子的?”
男子紅着臉點點頭。
“好嘞您稍等。”小二倒是沒什麽,下去端水去了。
男子找了個桌子坐下來,把背着的包袱放下,用裏面摸出一個硬邦邦的饅頭,也不知那饅頭放了幾天了,一咬一團渣子掉了一桌面。
小二把水放到桌子下,又拿了一個碗給他,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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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哥哥,咱們要不要——”白芷看着那男子把饅頭掰成一塊一塊地放到碗裏,又把水倒在碗裏,拿起碗就那麽仰頭一飲而盡,有些心軟。
褚攸朝他搖搖頭。
吃飽喝足後,兩人回到了房間。
趕了一天的路,确實有些乏累,白芷連鞋都沒脫就躺在了床上:“褚哥哥,我看剛才那人好像也是個書生。你說他會不會也是到書院讀書的呀?”
褚攸一邊給他脫鞋一邊道:“呦,我的小芷兒也會看人了。”
“我只是覺得他身上有股氣質和褚哥哥很像,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給他送一菜?”
褚攸給他脫完了鞋子又給他脫衣服,白芷像沒骨頭似的任由褚攸擺布着:“當面送給他東西只怕會傷了他的面子。”
白芷說得對,自打那人一進來,褚攸也感覺到他是個讀書人。文人都有那麽一股子清高,寧可餓死絕不受嗟來之食,這點褚攸感同身受。
“不如等咱們明天走了,偷偷把他的店付了。”這樣那男子不知是誰做的,也不會覺得失了面子。
白芷猛地坐起來抱住褚攸:“我的褚哥哥怎麽就這麽聰明呢。”
褚攸笑着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的小芷兒嘴怎麽這麽甜?”
白芷害羞地用手捂住臉。
“要沐浴嗎?”褚攸拉過被子蓋在白芷身上。
白芷沒說話,只是将被子掀起一角。
褚攸笑了笑,吹滅蠟燭鑽進去将白芷擁在懷裏。
褚攸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白芷沒有醒,睡得正香,外面漆黑一片,不知是什麽時辰。
“裏面有人嗎?”随着聲音進來的,還有一個男人急促的呼喚聲,那聲音不大,是刻意壓着嗓子說的。
褚攸一皺眉,這聲音有些耳熟。他披了件衣服,點燃蠟燭将門開了一條縫。
外面那人見有人出來了,似乎松了口氣,滿臉的喜悅之色:“恕小生唐突,實在是有要緊的事要說與公子聽。”
褚攸仔細一瞧,這人不就是剛才在大堂裏看見的那人嗎?他怎麽會到這來?
“可否讓小生進去?”男子緊張地四處看看,像是怕被什麽人發現。
褚攸略一思索,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了。
“兄臺有話請說。”褚攸也壓低了嗓音。
男子不敢往裏面看,生怕看到了不該看的,忙低着頭飛快地小聲道:“這位公子,這是家黑店,掌櫃的他們正盤算着怎麽奪了你的錢財呢。”
怕褚攸不信,男子就将他怎樣知曉此事的經過說了一遍。他方才要去茅廁,卻走錯了路,不承想走到了後院。男子知道這是掌櫃的親眷所住一地,不敢久留,生怕被人發現就說不清了,正要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就聽到有人在一間房裏說話。
許是為了掩人耳目,那間房并未點燈,那些人說話的聲音也低,男子誤闖人家後院已屬唐突,在聽人家的牆根更說不清了。
可巧就巧在正要往回走時,忽然聽到裏面傳來一聲“不如就做了他們兩個。”男子心中一跳,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仗着膽子趴在窗邊聽了一會兒。
這才斷斷續續地聽出了他們要趁着黑夜劫了褚攸一事。這客棧開得地方本就偏僻,總共就兩間上房,這時節客人不多,需要上房的就更不多。這麽多天,也就褚攸他們一個住上房的。
“這位公子,趁着他們還沒來,你們快跑吧。”那男子有些急切地看着外面,生怕他們會突然闖進來。
褚攸拱了拱手:“多謝這位兄臺。兄臺,事不宜遲,你與我們一起走吧。”
“我?”男子指指自己,“我就不走了。”
褚攸一臉嚴肅:“他們知道我們跑了,定會猜到是有人走露了風聲,若是将你牽扯進來,褚某豈不是害了兄臺。不如咱們一起走吧。”
那男子低頭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不再托辭:“那好,我回去收拾東西,咱們門口見。”
男子走後,褚攸慌忙将白芷叫起,将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白芷忙穿上衣服,随褚攸一同出去了。
走到大堂的時候,裏面點着蠟燭,褚攸心中一跳,慢慢推開門,并沒有人。方放下心來,和白芷一起出去了。
那個男子正藏在一個柱子後面等他們,見他們出來了,馬上也現出身形。褚攸馬棚中牽過馬,三人駕着馬車,疾馳而去。
為走多遠,就聽後面一片雜亂,亮着火光,也有馬蹄聲傳來,許是知道他們逃了,特來追的。
白芷半夜被叫起來本來心情就有些煩躁,又見那群人竟有臉追來,不禁火大,撸撸衣袖就要跳下馬車。
褚攸一手駕着馬車,一手抱着他的腰:“乖,別去。”
“不行,我好歹也是個修行千年的狐妖,這事要讓——”白芷想了又想,褚哥哥不會笑話他,哥哥和哥夫也不會,顏哥哥和包姐姐更不會,“這事要是讓南音知道了,他準得笑話我。”
褚攸在他臉上親親:“他不會知道的。”又附在他耳邊輕聲道:“還有別人在呢。”白芷知道褚哥哥不想讓他的身份洩露,氣得鼓了鼓腮,只好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好在沒多久,後面的聲音漸漸沒了。
褚攸也将馬車放慢了速度,天還黑着,索性今晚的月亮很亮,倒是能看清路。
那男子一挑門簾:“二位公子,你們進來歇歇吧,我來趕車。”
“兄臺你歇着吧,說來也是為了我們的事讓你受累了,褚某實在抱歉。”
男子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若是換作公子也會這樣做的。”
“這位大哥是要去哪?”白芷問道。
“小生要去行道書院。”
白芷眼睛一亮:“行道書院?褚哥哥他和咱們去的是一個地方。”
“二位公子也是要去行道書院讀書嗎?”這男子聽到這消息也很高興,“如此說來,實在有緣。”
白芷馬上道:“我不讀書,是褚哥哥要去。”
“那這位公子是要?”
“我是書童,”白芷将早已練習許久的說辭說了出來,“這是我家公子。”
男子倒是一愣,雖然與他們剛剛相識,可怎麽瞧也這二位也不像主仆,再說,哪有主人趕車的?但也沒有多說:“小生雲庭舒,不知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褚攸道:“在下褚攸,字靈均,這是白芷。”
雲庭舒拱拱手:“原來是褚兄和白兄。”
“別兄臺兄臺的叫了,叫名字多見外啊。”白芷道,“以後你與褚哥哥就是同窗,再說這是也多虧了你,咱們不如就叫名字吧。”
“既然庭舒也是要到行道書院,那咱們就結伴而行吧。”褚攸邀請他道。
雲庭舒很高興,他沒有馬車,只靠兩條腿走路,也不知何年何月能走到:“那就多謝了。”
天快放亮的時候,三人終于來到一座城裏。
白芷摸着肚子可憐巴巴地看着褚攸:“餓。”
好在沒過多久就看到了一家客棧,褚攸将白芷抱下馬,走進客棧要了兩間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