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得勝歸來
旭日東升, 京城十裏之外,凱旋的部将們穿着的铠甲,閃耀出一望無際的金色鱗光。
當前兩人, 一年長,一年少, 鐵骨铮铮,意氣風發, 正是秦克忠和秦屹。
遠遠的看見哥哥,秦素鳶的眼眶有些熱。
她經歷過父兄生死未蔔的日子, 那樣的難熬,那樣的黑暗,她甚至真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誰想, 還有這樣美好的一天, 他的哥哥英姿勃發,騎在馬背上, 披着朝陽, 和她的父親一起沐浴着榮光。
秦素鳶忍不住将頭探出馬車的窗戶,高喊道:“爹!大哥!”
她的喊聲回蕩在平原上,很快又和另外的一道喊聲交疊。
只見周芊羽策馬狂奔, 鞭子甩得啪啪作響,高呼着秦屹的名字,筆直的沖過去。
秦素鳶下了馬車,眼前, 正是周芊羽撲進秦屹懷中的畫面。
部将們吆喝起哄,笑聲一片,秦屹毫不尴尬的抱着周芊羽。她擡頭看秦屹,一雙眼睛濯濯明亮,半晌,呼道:“風餐露宿的,又瘦了!回家了要好好補一補,我獵了頭雄鹿呢,割了那鹿茸給你用!”
“好。”秦屹的聲線清冷果敢,語氣卻充滿柔情。他略擡眼,望見了秦素鳶,喚道:“素兒,我回來了。”
周芊羽忙從秦屹懷裏出來,拉過秦素鳶的手。
“爹,大哥。”秦素鳶抱了抱秦克忠,又抱住了秦屹。當秦屹緊緊摟着她的那一刻,她紅了眼睛。
秦屹也因情緒激動,聲音明顯的起伏:“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秦素鳶沒有說話,此刻,緊緊的和親人擁抱,方能體會到塵埃落定後的那種安心。
她擡眼,看着自己的大哥,一襲銀甲白袍,于湛藍的天色下熠熠生輝,愈加襯得他眉目英挺,恍若太陽耀然自天際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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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他,他更加的成熟了,眉眼間都多了被沙場洗滌後的棱角和英姿。
秦素鳶笑着說:“大哥,總算見到你了,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素兒,想你和娘,和巒兒。所幸,那些不堪都已經過去,我們打贏了仗,回家了。”
秦素鳶在秦屹的懷裏點點頭,被他放開,仍覺得不夠,還想好好的再看看爹和大哥。
她握着秦克忠的手,又看了眼那些興高采烈的部将,忽然聽得秦克忠道:“寧王殿下也來了。”
秦屹也朝着沐淺煙看去,拱手道:“寧王殿下。”
父子二人的語調沒有什麽波瀾,但有些冷清,明顯并不友好。沐淺煙聽着,只覺得心裏頭怎麽更加忐忑了。
他徐徐走來,抱拳施禮,“秦大将軍、秦少将軍,本王有禮了。”
“老臣見過寧王殿下。”
“臣秦屹見過寧王殿下。”
秦克忠和秦屹也回了禮,依舊是不近不疏的樣子。
他們越是這樣,沐淺煙越是感覺不妙。他的岳父和大舅哥,不說對他親切點,反倒自帶沙場煞氣,撲面而來……
秦素鳶也看出來父兄對她的婚事很有意見,便走到沐淺煙身邊,挽住他的手臂,說道:“爹、大哥,今日殿下早早就起來了,催着我快些來,就怕來晚了,接不到你們。”
秦屹眉頭一抽,怎的?妹妹這是在袒護寧王了?
秦屹道:“殿下有心了,臣與家父沒能趕上素兒出嫁,是個遺憾。”
沐淺煙自動把這句話理解為:我和我爹沒能趕在素鳶出嫁前把她攔下來,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是個遺憾。
秦素鳶道:“大哥不必覺得遺憾,我在寧王府很好,殿下待我真心實意,就跟爹待娘似的。”
秦克忠不冷不熱的瞧了眼沐淺煙,道:“老臣謝過殿下對愛女的照拂。”
“這是本王為人夫君的義務,談不上照拂二字。”
“嗯。”秦克忠對秦素鳶道,“我們還得進宮去,彙報戰事。素兒,晚些了你和涼玉回府中來看我們吧。”又對周芊羽笑道:“芊羽沒事的話也過來吧,和我們一起吃飯。”
“好呀,那晚輩就叨擾了!”周芊羽欣然應下。
沐淺煙看了周芊羽一眼,有些受傷。岳父對未來的兒媳态度和藹,對他這個女婿就……
在離去的路上,沐淺煙難得的反省了自己。
他想,他将自己弄的聲名狼藉,本是因為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是,一想到那個“旁人”裏包含了他的岳父和大舅哥,他就只能感嘆:自作孽不可活。
早知會娶到素鳶,當初好歹也收斂點,不那麽大張旗鼓的買下姹紫嫣紅館,搞得人盡皆知。
“六哥作何嘆氣?”
聽見秦素鳶的聲音,沐淺煙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嘆氣了。
他看着秦素鳶,笑道:“你覺得呢?”
秦素鳶沉默片刻,挽着沐淺煙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頭,輕聲說:“晚些陪同我回秦府一趟,我父兄只是無法接受我出嫁的這個事實,不會為難你,何況你還貴為親王。”
“親王又如何?素鳶,你不知道,本王這心裏,可緊張的很呢。”
聽着沐淺煙委屈的話,秦素鳶嘴角勾了勾,沒說話了。
這時候,馬車忽然一頓,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沐淺煙問:“怎麽了?”
外面傳來楊刃的聲音:“沒事,主子,就是街上有蛇在爬,我們繞過去就是了。”
車中的兩人沒當回事。
沒過多久,外面又響起楊刃疑惑的聲音:“京城裏幾時總能見到蛇了……”
沐淺煙問:“怎麽,街上的蛇很多?”
“回禀主子,倒也不多,只是時不時冒出來幾條,平日裏也未曾見到這樣的事。”
沐淺煙懶懶的道:“小心點駕車,別軋到蛇了。”
“是,屬下明白!”
涼玉也皺眉道:“是奇怪,這些蛇的品種……怎麽都像是有劇毒的……”
晌午前,他們回到了寧王府。
秦素鳶一下馬車,就看見路邊有蛇爬過。
就如涼玉所說,那蛇七彩斑斓的,外形很陌生,但豔麗的外表無疑說明了那是一條毒蛇。
相似的毒蛇,在另外幾個不遠處,也出現了。秦素鳶看了一會兒,便挪開視線,對楊刃道:“去通知府裏的所有人,近來小心着點,別教蛇咬了。那些都是毒蛇,惹不得的。陳德那邊也注意下,讓他們千萬小心。”
“是。”
好在那些蛇似乎很有靈性,都避着人走,沒有爬進寧王府傷人,只在街邊和樹底下趴着。
寧王府裏也沒有人再受到驚吓。
很快,宮裏就傳出秦家父子面聖受賞的消息。
此次秦家父子救國家于危難之中,功勞極大。秦克忠被晉了爵位,封為鎮國公。百姓們都說,秦氏一門配“鎮國”二字,再合适不過。
秦屹原為正三品參将,此次升為正二品副都統,加封“鎮國公世子”爵。
秦肖氏加封正二品長樂府夫人。
秦素鳶加封瑤章郡君,正一品恭舒國夫人。
還有金銀珠寶、布匹食邑等賞賜……極近豐厚。
秦氏一門一時間風光無比,成了朝中第一煊赫的家族。
秦素鳶次日就和沐淺煙、涼玉一道,回了秦府。
秦府那塊“義勇侯府”的牌匾,已經換成了“鎮國公府”的。新制的牌匾,鎏金的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秦素鳶靜靜看了一會兒,眼底深了深,無聲的嘆出口氣。
“小姐,嘆什麽氣啊?”涼玉跟在秦素鳶的身邊,問道。
秦素鳶喃喃:“爹手中本來就擁兵十萬,此次他和大哥又立下大功,還不知道要惹多少人暗地裏生出不好的心思。秦氏一門極盡榮寵,未必是好事。”
鳥盡弓藏兔死犬烹的道理,涼玉自是懂,她說道:“奴婢明白小姐的顧慮,但大陳不能沒有秦家。聖上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還能再動到老爺頭上不成?”
“是,你說的沒錯,秦氏一門對大陳來說不可或缺,聖上的确動不得我們。”秦素鳶道,“但是,你也看到了,爹和大哥在崇州九死一生,差點就被人害死。聖上不動秦家,不代表別人沒有這個念頭。人各有私欲,不是所有人都會将國家的長治久安放在第一位。”
涼玉聽着,只覺得心驚,沒有回話。
沐淺煙方才一直沒有插嘴,此刻緊了緊秦素鳶的手,柔聲道:“不要擔心,有本王在,必會傾盡全力,保得岳家無憂。”
兩人這方進了府,事先得到消息的秦家人,已經在正廳等着了。
秦克忠、秦肖氏、秦屹、秦巒都在。
秦肖氏牽着秦巒,立在秦克忠的身後。秦克忠身邊是秦屹,父子倆如兩座巍峨大山,就這麽瞧着秦素鳶和沐淺煙牽着手走進來。
沐淺煙對上秦克忠和秦屹那冷酷肅殺的神情,怎麽就覺得……緊張到無以複加了呢?
他松開了秦素鳶,恭恭敬敬的施大禮,“小婿見過岳父岳母,見過兩位舅舅。”
昨天是在外人的面前,沐淺煙自稱本王,對秦克忠和秦屹也以頭銜相稱。而今天,他是以女婿的身份上門的,自然要把女婿的姿态擺到位。
然而秦克忠和秦屹依舊不友好。
秦屹冷酷道:“寧王殿下多禮了。”
秦克忠冷酷道:“殿下身子不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