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寧王手段
京城的巡捕營, 是由步軍組成的,負責巡防和維護京城的治安。
巡捕營由五個分營組成,故也稱巡捕五營。巡捕營由一名統領來主掌事務, 例行向上彙報。
似乎巡捕營近來都有些懶散,嘉和帝希望沐淺煙能整頓他們的紀律, 把京城的巡防做好。
涼玉正在擺弄宮裏新賞下來的琺琅雕翠大花瓶,邊觀賞擦拭, 邊說道:“殿下,巡捕營的人可都是些大老爺們糙漢子。俗話說,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些人可不是好降服的!”
“無妨,本王也不是秀才。”沐淺煙招了楊刃過來, 讓他去準備些東西。
秦素鳶卻是擔心沐淺煙的身體, 眼下雖然是秋季了,但巡捕營的大院是露天的, 沐淺煙若是過去, 也得站在日頭下和鬧事的兵卒對峙,定然十分耗神。
她想了想,握住沐淺煙的手, 說道:“你身子重要,不如我和涼玉替你去,我自有辦法擺平他們。”
面對送上來的柔軟小手,沐淺煙握在掌心揉.弄着, 愛不釋手。脈脈凝視着秦素鳶,柔聲說:“那怎麽行呢?”
“六哥……”
“谕旨是本王接的,結果本王卻躲在家裏悠閑,讓王妃去跑腿做事。”沐淺煙一把将秦素鳶拉入懷裏,笑道,“本王要真這麽做了,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秦素鳶道:“我是怕你支撐不住。”
“有你在,就支撐得住。”
涼玉乜了眼沐淺煙,眼中有一絲譏诮。寧王殿下真是越來越肉麻,明明好好的話,教他一說,就跟春.閨帳暖似的。
秦素鳶靜靜靠在沐淺煙懷中,思緒卻回到了早些時日。
她憶起當初去刑部大院偷盜書信的時候,鬼面人放火嫁禍她,她從刑部的院牆翻出來,剛坐進沐淺煙的馬車沒多久,就被巡捕營的一支小分隊堵住了路。
很顯然,那支小分隊的隊長被誠王一黨收買了,甚至,巡捕營中可能不止一個小分隊被誠王一黨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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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帝此番讓沐淺煙去管巡捕營,未嘗不是想借他的手,清洗巡捕營。如果沐淺煙能把巡捕營整頓妥當,再之後,巡捕營是繼續歸他管轄還是被嘉和帝收回,都不過是嘉和帝一句話的事。
秦素鳶說道:“眼下誠王雖然不濟,但他的舅舅還穩穩的坐着吏部尚書的位置,巡捕營多半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這次他們罷工鬧事,未嘗不是吏部尚書授意的。”
沐淺煙笑而不語,一手在秦素鳶的腰上揉着,一手抓起水晶盤子裏剝好的橘子,喂給她。
有人服侍,秦素鳶舒心的享受,小嘴一張,吞了橘子。那櫻桃小口粉.潤.潤的,沾着橘子裏橙黃透亮的汁液,更顯得飽.滿瑩潤。
沐淺煙的視線落在秦素鳶微微揉動的嘴唇上,只覺得是一道十分美味的食物。他看着、看着……驀然就強吻下去。
秦素鳶橘子還沒吞完,就被激烈的吻襲擊。沐淺煙的舌頭闖進來,和她一起分享酸甜的橘汁。兩人氣息交.纏,暗.香浮動。
涼玉輕手輕腳的把大花瓶放好,直接一個魚躍,從旁邊的窗戶飛出去了。
***
巡捕營的罷工鬧了一天一夜,沐淺煙都置若罔聞,只是吩咐侍衛們去做些事情。
待到第二天早晨,巡捕五營例行在大院集結的時候,沐淺煙突然出現。
他帶了幾十名侍衛,分列在他兩側。楊刃搬來椅子,請他坐下。秦素鳶和楊刃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邊,秦素鳶身邊跟着涼玉。
巡捕營的兵卒們一愣,随即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一臉看熱鬧的表情,還有人直接不服氣的叫嚷起來。
“我們不服!弟兄們每天風裏來雨裏去,好些兄弟還是從戰場上活着退下來的!寧王殿下一屆足不出戶的柔弱人,憑什麽掌管巡捕營?我們不服!”
“就是!弟兄們不服!”
“我們要上達聖聽,請有能力的人統領我們!”
秦素鳶微微皺眉,這幫小兵小卒,好大的膽子,面對親王殿下,居然敢這樣說話。尤其是那句“足不出戶的柔弱人”,這話分明是在嘲諷沐淺煙的姿容和怪病,秦素鳶聽着甚是刺耳。
見涼玉厲色上臉,像是要拔劍,秦素鳶立刻按住她的手,給她一道鎮定的眼神。
秦素鳶冷冷道:“諸位可知你們是在同誰說話,殿下還未開口,你們就放肆至此,我倒想聽聽是有什麽人在給你們撐腰。”
巡捕營衆人聽了這話,有些人面不改色,依舊不服的瞪着秦素鳶;但有些人的眼中卻晃過一抹心虛。
秦素鳶飛快的掃過這幾個人,将他們一一記下來。看了眼沐淺煙,顯然他的視線也在這幾個人的臉上多停駐了半晌,方冷冷笑道:“帶頭的是誰,上前兩步。”
衆人臉色微變,互相交換了目光。
有人走出來,氣勢凜然,面不改色,直視沐淺煙,冷道:“卑職巡捕五營副統領,何強,站不改姓坐不改名!”
“好,何副統領敢作敢當,本王敬你是條漢子。”沐淺煙視線稍移,定格在另外兩個人的身上,笑意頓斂,冷冷道,“怎麽,何副統領敢站出來,你們兩個就不敢嗎?是不是要本王把你們的名字點出來?”
只見第一排有兩個人臉上出現些微的慌神,又很快的掩飾過去。
“呵,指使手下們辱罵本王,自己卻當了縮頭烏龜,還真是丢軍戶的臉面。”沐淺煙忽然厲聲吼道,“馬峰!李倚山!站出來!”
被點到名的兩人身子一顫,只好走了出來,和何強并排站着。
沐淺煙道:“馬峰,巡捕五營的總統領,軍戶出身;李倚山,巡捕營第一分隊的隊長,是不是?”他冷冷瞧了李倚山一眼,“本王記得你呢,刑部大院着火的那晚上,帶着人馬來排查本王的,可不就是你嗎?當時那架勢真大着呢,本王現在想來都還心有餘悸。”
李倚山打了個哆嗦,擡眼看了眼沐淺煙。
沐淺煙将他的眼神盡收眼底,冷冷一笑。
“你們身為巡捕營的将士,為了一己怨憤,就視你們的職責于不顧,此罪一!輕易被人煽風點火,罷工鬧事,缺乏自己的立場和判斷,此罪二!”沐淺煙一拍椅子扶手,“還不給本王都跪下?!”
巡捕營衆人有些害怕了,尤其是方才罵的兇的那幾個。
傳聞中的寧王,學戲子唱戲,學女子擺弄胭脂水粉,他們在聽說巡捕營要被這麽個人來管轄時,自然萬分不服,再互相一交流,情緒很容易就被點着了。
他們甚至想,那寧王估計是個娘們兮兮的小白臉,何必怕他?
卻沒有想到,來的這個人,的确是男生女相,妩媚傾城。可是,那具有欺騙性的絕世姿容之下,卻透露出上位者的高貴。
他越是慵懶悠然,那目光越是冷然透徹,讓人不敢與他視線相接。
他看似閑閑的笑着,眼神卻涼的透骨,不怒而威。
天家貴胄,便是有那份不容被冒犯的氣場。巡捕營的衆人相繼跪了下去,很快就跪了一地,低着頭不敢看沐淺煙。
沐淺煙掃了眼仍然不願跪地的何強,說道:“何副統領果真是鐵骨铮铮,若是本王沒有這一身病,也能與何副統領一樣兢兢業業,為國家和百姓做點事了。”
何強面色微變,跪了下去。同時沐淺煙站起,從陰影中走到了陽光下。
“六哥!”秦素鳶低呼一聲,忙跟上去。
“素鳶留在原地,不必過來。”沐淺煙半側過頭,囑咐了秦素鳶,接着對巡捕營衆人道:“你們做錯了,本王罰你們;本王管教巡捕營不力,同有責任,便自罰站在這太陽底下,陪你們一起曬着。本王的怪病你們都知道,最是熱不得。如此自罰,可還算公平?”
衆人心下一凜,哪裏還敢說不公平,更是沒想到寧王會這樣做。
一時間,有不少人都在心裏為沐淺煙捏了把汗。
秦素鳶也一怔,驚訝于沐淺煙的決定,她道:“六哥,你的身子……我陪你。”
“素鳶,留在原地。這是本王該受的懲罰,自然要受着。”
秦素鳶知道沐淺煙打得什麽主意,她聽從了他的話,心卻像是被繩子捆住,高高的吊起來。
她望着他的背影,在陽光下巋然不動。日影在他斑駁的紅衣上灑下流水般的波光,她仰頭看一眼太陽,太陽正在慢慢的移動,越來越亮、越來越熱。
心裏的不安慢慢的堆積,最終堆積成一座山,重重的壓在秦素鳶的心口。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只感到一陣鑽心的痛在身體裏蔓延,甚至産生一道瘋魔的念頭:為什麽沐淺煙要被下陰陽咒?為何這陰陽咒不是下在她的身上?
此刻的他,究竟在承受着怎樣的煎熬,她根本無法想象。
“殿下……”有巡捕營的士卒小聲喚了聲。
秦素鳶見他們面色驚恐,連忙沖到沐淺煙跟前,握住他的手,“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