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撕破臉
衙門的人在一個時辰後抵達了此處, 京兆尹果然親自來了。
見到自家侄兒冷冰冰的屍體,京兆尹悲痛的落下眼淚,在師爺的勸慰下, 指揮屬下處理現場。
因着驗屍需要時間,京兆尹請關躍和關如眉先回去, 自己則帶着侄兒的屍體,去交給白家人, 張羅喪事。
不到半天的時間,楊刃就傳來消息——康平郡王府的馬夫果然逃向城門, 被寧王府的衛隊們逮了個正着。
楊刃按照沐淺煙的意思,将馬夫交到了關躍的手裏,後面的事,便不是寧王府該插手的了。
秦素鳶雖然悲痛于白若晨的死, 但周芊羽的歸來, 也讓她稍微欣慰了些。
不同于秦素鳶的清冷鎮靜,周芊羽卻是鮮活俏麗的。眉眼濯濯有神, 一雙大眼睛靈妙如水, 像朵清純的栀子花,卻又帶着刺,一身的英氣傲骨。
論武功, 周芊羽自然比不過秦素鳶,但秦素鳶打心眼的敬佩這位準嫂嫂。這位準嫂嫂,是真真正正上過戰場,懷刃浴血的。
“素鳶, 我一路飛奔回京,就想着見到你說點什麽呢。誰成想,在城外遇上你,竟是那樣一幕,真令人惋惜。若我再回來的早一點,或許能把白公子也救下了!”
周芊羽把寧王夫妻請進家裏,一邊忙着指揮丫鬟們端茶倒水,一邊搖頭嘆惋。
秦素鳶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說道:“這件事與你毫無關系,不需要自責,反倒是關世子欠了你一條命。”
“喔,關世子說了要登門來謝我呢。”周芊羽終于坐了下來,随手将鞭子拍在旁邊的桌上,“說來也唏噓,我不過在外頭待了半年,居然發生這麽多的事!剛一聽說伯父和秦屹出事的時候,可把我和哥哥吓得魂都沒了!”她拍拍胸口,“還好還好,秦家總算是度過危機了,伯父和秦屹也勝利在望。倒是京城裏還是這麽多波瀾,我都慶幸自己沒生在王侯之家,否則成天都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身為中階武将的女兒,的确是能離那些明槍暗箭遠一些。秦素鳶聽了周芊羽的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鄭重的行禮,“芊羽,謝謝你們周家。如不是周将軍在第一時間派人去崇州搜查我父兄的蹤跡,我們一家人還不知道幾時能團聚。周家是我秦家的恩人。”
“別別,你可別這麽拜我,我心虛!”周芊羽忙也站起身,把秦素鳶扶起來,“伯父和我爹的同袍情誼,深厚純粹,秦家有難,我們周家也自然要支援。何況當年要不是伯父有意提拔,我爹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我爹要是沒有今天的位置,說不準還幫不上秦家呢,你看我說的可有道理?”
秦素鳶淺淺笑道:“有理。”
周芊羽又看了眼沐淺煙,靈眸一轉,眸底有幾分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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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殿下。”周芊羽給沐淺煙打了個率性的抱拳,“芊羽代表周家,向殿下道聲喜。恭喜殿下和素鳶喜結良緣,祝你們早生貴子,萬事如意!”
沐淺煙優雅的回禮,“謝周小姐。”
秦素鳶和周芊羽許久未見,又聊了許久。其間周芊羽提到了秦克忠和秦屹那邊的戰況,又提到自己的爹和哥哥還在隴西,待西域十二國穩定下來了,也會回朝。
因着周芊羽風塵仆仆,需要整理東西和休息,秦素鳶便沒有留太久,與沐淺煙回去了寧王府。
路上恰好路過白家的宅院,白家已經挂起了白幡,門匾上搭着白布,院中傳出許多人的哭泣聲。
秦素鳶落下窗簾,心裏頗不好受。
這時候小手被握住,她纖細的指頭,被沐淺煙一根根的掰開,和自己的五指扣在一起,正是“同心扣”的姿态。
對上沐淺煙的目光,那雙魅惑的眸子裏,波光潋滟,寵溺的能滴出水來。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秦素鳶點點頭,輕聲說:“我沒事,六哥。”
轉而她又問起:“你覺得害白公子的會是誰?”
沐淺煙反問:“素鳶覺得,常人會想到是誰?”
“誠王。”誠王對關如眉的威逼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凡關如眉出事,很容易讓人覺得和誠王有關。
沐淺煙笑得意味深長:“那麽這次,素鳶覺得,還是誠王做的嗎?”
秦素鳶眼神沉下去,如兩汪深潭,她沒有再說話了。
今日疲憊,兩人回到寧王府,入夜沒多久就休息了。
翌日,聽聞京城衙門的仵作連夜檢驗了那匹瘋馬的屍體,把腸胃都剖開了,的确找到些白色的黏濁物。但仵作表示,從沒見過這種黏濁物,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也不能确定這種東西會引發畜類發瘋。
穩妥起見,京兆尹組織府衙所有的仵作共同研究這種黏濁物,研究的結果居然是,無人知曉。
秦素鳶隐隐覺得,這個案子的背後,有一個用毒的高手。
正好今天無事,沐沉音約了寧王夫妻倆去匠心茶樓喝下午茶。兩人到的時候,沐沉音已經在煮茶點碗了,他烹茶的姿态和沐淺煙很像,娴熟而高貴,賞心悅目。
沒成想剛坐下沒多久,一杯茶都還沒喝完,忽然聽見街道上一片亂哄哄的。
幾人往窗外一看,街道上好些人都在奔走,有人吆喝:“快去誠王府門口看熱鬧!有女人鬧上去了,帶着人砸門啊!誰這麽大膽子!”
“嘿,說不準是哪個相好的找上門了,想被收進府裏呢,鬧大了不才好進去嗎?”
“走走,快去看看!”
此處離誠王府确是不遠,三人本來不想去的,但不知是樓下誰喊了句“什麽相好找上門啊!沒聽說那女人穿的是孝服嗎?”秦素鳶不由的心下一顫,心想,該不會是關如眉吧。
“六哥……”她喚沐淺煙,從他的眼底看出了與她一致的猜測。
秦素鳶道:“我想去看看。”
沐淺煙自然是要同往的,沐沉音便也一起去了。
此時誠王府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王府朱紅色的大門上,沾着一堆臭雞蛋和爛白菜。一群流氓打扮的人,還在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王府大門上砸,他們中間站着個女子,秦素鳶一瞧,竟真是關如眉。
“沐瑾懷!你喪心病狂,濫殺無辜!你枉為皇室貴胄!”
關如眉竟然氣勢洶洶的大罵,嗓音凄厲,悲憤無比。一襲雪白的孝服包裹着她的身軀,那樣白,那樣刺眼,就像是茫茫雪地裏長出的一朵白玉蘭。
鴉發披在腦後,近乎垂落到膝蓋處,被風一吹,頓時張牙舞爪的,極其的獰厲。
她手裏還抱着牌位,牌位上“先夫白若晨”幾個字,泛着粼粼的冷光。
“沐瑾懷!你敢殺我未婚夫婿,怎麽還不敢露面?!我康平郡王府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做喪盡天良的事!有本事就給我滾出來!”
關如眉對左右的流氓們道:“給我狠狠的砸!砸到沐瑾懷那個惡棍出來為止!”
流氓們立刻砸得更賣力,看在秦素鳶眼裏,有些心驚。
這個雇傭流氓在親王府門前謾罵鬧事的女子,這……還是關如眉嗎?
“妹妹!”關躍策馬飛奔而來。
人們趕緊讓路,有些讓的不及時的,差點被馬撞飛,一群人被殃及,摔坐在地。關躍身後還帶着康平郡王府的侍衛們,他們下馬,沖向關如眉。關躍狠狠道:“給我砸!”
侍衛們一擁而上,掏出棍棒,狠勁猛砸王府的大門。一時叮鈴桄榔,宛如攻城似的,激烈無比。
關如眉大罵:“我未婚夫溫良和氣,從不曾惹到你沐瑾懷分毫!你觊觎我,就拿我未婚夫下手,買通我家中的馬夫在馬匹上做手腳,害我未婚夫墜馬而亡!”她指着一個被流氓鉗制住的犯事馬夫,喝道:“各位百姓都看看,就是這吃裏扒外的馬夫,被抓到了還嘴硬,打了一晚上才供認不諱!”關如眉沖到馬夫的面前,揪住他的領子,嗤道,“告訴大家夥,是誰指使你謀害我未婚夫的!”
“誠……王……”被打得已經沒了人樣的馬夫,虛弱的說出這兩個字,盡管聲音很低,但好些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
“真的是誠王殿下啊!”
“誠王殿下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啧啧……”
圍觀人群不由議論紛紛。
關躍一腳踢翻了馬夫,踩在他身上,一雙菱形的眼裏滿是仇恨,“他奶奶的混賬貨!今兒不砸開你沐瑾懷的門,小爺我就不姓關!”
随着侍衛們的大棒子敲在王府大門上,忽然一聲咯吱聲從門內傳來,顯然是門栓斷了。
誠王府的大門被砸開,裏頭一群頂門的家丁挨了棍子,抱頭慘叫。緊接着誠王惱怒的聲音響起:“關躍、關如眉!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誠王府門口鬧事!”
關躍道:“你害人在先!今兒不讨回個公道,我們絕不走!”
誠王和王妃湯春淺走出來,惡狠狠的盯着關氏兄妹。當看見關如眉一身孝服、抱着牌位,誠王臉上層疊起烏雲,罵道:“晦氣!你未婚夫是被你克死的,與本王何幹?”
關如眉霎時大怒,抱着牌位撲上來。誠王沒料到她會來這一出,近旁又沒人護着,本能的抓住湯春淺擋在身前。
關如眉抄起牌位砸向誠王,結果砸在了湯春淺的額頭上。湯春淺捂着額頭慘叫,一縷鮮血從指縫裏流出來。關如眉渾然不怕,推開湯春淺,雙手抄着牌位使勁往誠王身上砸。
“沐瑾懷!你逼我嫁你,陷害我父親,殺我未婚夫!白若晨死不瞑目,我要你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