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愛上你了
“本王六歲那年, 滿朝都知道父皇得了怪病,渾身滾.燙,痛苦難耐, 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無奈之下只好借口是為嫔妃治病, 放了招醫的皇榜。”沐淺煙說了起來,“揭榜的人不少, 卻沒有能治好父皇的。反倒是有個不足十五歲的少年,看出父皇是中了咒術, 給出一個解決的法子。”
秦素鳶怔怔道:“那法子該不會是……将咒術轉移到你身上?”
“不愧是本王的美人,一語中的。”沐淺煙雖是笑着,但眼底的不甘和怨怼,卻是鮮明無比, “那少年說, 咒術不能化解,只能轉移, 且唯有轉移到血親的身上。”
“為何選你?”
“因為我那時正好在父皇身邊, 他難受的連一刻也不想多捱,當場就讓那少年拿我動手了。”沐淺煙冷笑,“母妃那會兒去為父皇端茶, 就這片刻的功夫,再進殿時,那個渾身滾.燙痛苦萬分的人,已經變成我了。”
聽言, 秦素鳶只覺得,自己根本不曾領略到嘉和帝的無情。
之前嘉和帝對兒子們的明争暗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了保證自己的皇位,便将他們都當作互相制衡的棋子——這的确自私又無情。
但比起今天從沐淺煙口中聽到的,秦素鳶才知道,嘉和帝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無情和自私。
他的眼裏只有自己,所以才半點不猶豫的祭獻出六歲的兒子,還背着他的母妃。可憐沐淺煙,小小年紀尚還懵懂,就成了無辜的犧牲品。她想,哪怕嘉和帝那時問上沐淺煙一句,你願不願,沐淺煙也不會像今日這般,怨恨的難以釋懷。
“他自覺虧欠本王良多,所以這些年,本王提的要求,他都予以滿足,也賞賜了很多好東西下來。”沐淺煙冷道,“本王心裏有怨,便處處與他唱反調,看他氣我怒我卻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心裏多少能痛快幾分。可是,這又能怎麽樣呢?到底受罪的是我,短命的也是我,而我又做不來和父皇一樣的事,做不來把咒術再轉到兄弟姐妹們的身上。”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沐淺煙有些訝異的看着秦素鳶的手。她的手伸到了他面前,握住他一只手,那白嫩修長、長着些繭子的小手,将冰涼的安撫沿着相貼的掌紋,傳遞至他的心裏。
她柔聲輕語:“你願意将這樣的事告訴我,是信任我,我會努力去找治好你的法子。”
沐淺煙笑了笑:“你能這樣說,本王已經很欣慰了。”
“對了,當年的下咒之人是什麽來路?”秦素鳶又問。
“找不到那個人。”
“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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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成了懸案了。”
“那……那個将咒術轉到你身上的少年,他如今身在何處?”
沐淺煙冷笑:“身在高位,連父皇都對他恭敬無比,就是張丞相也不能對他疾言厲色。”
“難道是大陰陽監,那個斷言你壽數短暫的人?”
“就是他。”
她想起了那位大陰陽監的傳說,據傳,他的确是因為治好了陛下的頑疾,才被賜予大陰陽監的位置。那還是秦素鳶兩歲時候的事,原來內.情竟是這樣……
秦素鳶動了動手指,摩挲着沐淺煙的手,向他傳遞安慰。
“六哥,不要難過,有種說法叫‘否極泰來’。你是個好人,上天不會輕易辜負你。”她看着沐淺煙,又在心裏加上一句“我也不會輕易辜負你,必盡全力”。
“謝謝,同你這麽一說,本王心裏好多了。”沐淺煙溫柔笑着,忽的直起身子,朝前傾來。秦素鳶沒料到,還坐在那裏的,這麽一來兩人一個在水上一個在水下,一個坐一個站,臉卻貼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
秦素鳶眨眨眼,甚至能清晰的看見昏暗中沐淺煙眼底的柔和,唇角的缱.绻,沿着脖子向下滑落的一滴滴水珠,還有水珠滑過的痕跡和那白皙的、卻不單.薄的男子身軀。
她忽覺得臉頰一熱,腦袋像是要冒煙,忙低下頭。
她鮮少這樣無措的,此刻卻暴露出無措的一面,就像是世間千千萬萬的閨閣女子那樣,在男子貼近的時候,或是窘迫、或是羞.澀。
“六哥……”秦素鳶嘗試着說點什麽。
但沐淺煙卻蹭上她的鼻子,輕輕一點,低語:“我在想,我可能愛上你了,素鳶。”
萬般纏.綿的話語過耳,眼前又是他熱.燙的身軀,和專注的眼神。
秦素鳶乍然擡頭盯着他,腦中有些發亂,失語半晌。她想起了和沐淺煙相處的種種,他待她好是真的,總喜歡言語挑.逗她也是真的。現在,猝不及防的聽見他類似表白的話,卻又用“可能”這個詞來修飾。那這話,到底是真的表白,還是故意戲弄她?
秦素鳶竟頭一遭覺得,他的心思這麽難以捉摸。
“害羞了?”沐淺煙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秦素鳶。
秦素鳶的耳根子開始發燙,“六哥,別再言戲我了,你我剛剛才商量好婚事要作罷,現在怎麽又說這話。”
“是本王的不是,害美人受驚了。可誰讓你這般秀色可餐呢?真惹得本王越來越舍不得你了。”
“你……”秦素鳶心中有些惱,低下頭,避開沐淺煙的視線,卻不想視線一落下,就落在了沐淺煙隐沒在池水中的軀體上。昏暗的燭火和冰涼的水朦朦胧胧的遮着那畫面,但她還是看見了不該看到的。
心倏地狂跳起來,秦素鳶羞的趕緊閉上眼。可是,眼前黑下來後,身體的感官卻又更明顯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子精.壯而滾.燙的身軀離她很近,那撩.撥人心的呼吸,落滿了她的發、她的額頭、她的鼻子和嘴.唇。
更令她羞窘的是,閉眼前那一瞥,她分明看見沐淺煙那東西擡起頭了。男人這般的反應意味着什麽,秦素鳶知道的。雖說之前與他共處的幾個月,他也時有這樣的反應,但今非昔比,而今是她親眼撞上的。
秦素鳶下意識的想退開,手在浴池沿上撐了一下,不想手滑沒撐穩,竟是驚呼着跌落進浴池。
“小心!”
沐淺煙忙抱住她,秦素鳶被涼水打得濕透,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子就令她清醒過來。她打了個寒顫,被沐淺煙快手快腳的抱回了岸上。
“素鳶,沒事吧?”沐淺煙自己也上來了,他此刻的模樣,秦素鳶哪敢看,眼睛一直緊緊閉着。
“六哥,你可否先穿上衣服。”
“別任性。”沐淺煙把秦素鳶緊抱在懷裏,“這水冷着,你哪能受得了?本王這樣子可是天生的火爐呢,借你烤烤,等你暖和了,本王再穿衣服去。”
這麽貼近着,因秦素鳶的衣服濕了,兩人的身體竟像是肌.膚貼着肌.膚那樣,太過火.辣暧.昧,讓秦素鳶的心咚咚的狂跳着,十分的無措。
猛地她又想到,等等,他剛才說“可能愛上她”,是因為對她起了反應麽?
想到這裏,秦素鳶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不由無奈的笑了聲。這個寧王,還真是……“騷包。”
“嗯?你說什麽?”沐淺煙帶着笑意詢問。
秦素鳶又重複了一遍:“騷包。”
那晚上,秦素鳶失眠了。不知道是羞的、惱的,還是怕的,總之,她失眠了。
她躺在自家的床上,手裏捏着芙蓉帳上繡的夜合花邊角,腦海裏,沐淺煙的紅唇皓齒和立在浴池裏的身軀,怎麽也揮之不去。
怎麽會這樣……
秦素鳶想到了秦肖氏的話,秦肖氏說,怕女兒會深愛沐淺煙,以至于在他撒手人寰後悲痛的受不了。這話到底是影響了秦素鳶,盡管婚姻作罷,但秦素鳶一想到這裏,心裏就像是被鈍器擊了一樣,說不出的悶。
那是種很矛盾、又有些許纏.綿的感覺,總之,很奇怪。
好在從第二天開始,沐淺煙就收斂了态度。
他在秦素鳶來到寧王府後,溫和說道:“昨晚上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實,你也不用放在心裏。”
“那種話怎麽可能不放在心裏?”秦素鳶的語調裏有薄薄的嗔怨。
“素鳶,本王都把你推開了,你卻還鐵了心的不抛棄我,我如何不感動?心裏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了,把你吓到是本王的不是。別生氣,素鳶。”
是這樣麽?秦素鳶凝視着沐淺煙的眸子,那眸子黑如點漆,深如漩渦,卻又坦誠明淨。再一想,沐淺煙這人比她要通透的多,卻不按套路出牌。這樣的男人,她又怎麽可能準确的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
罷了,就當他昨晚是在開玩笑吧。
秦素鳶的心定下來。
自這日之後,秦素鳶就聯系了丐幫在京城分舵的弟子們,要他們幫忙打聽有關沐淺煙的病,有沒有什麽類似的案例和能治他病症的人。
丐幫最擅長打聽消息,他們答應了秦素鳶,一旦打聽到相關的內容,就來通知她。
後面連着許多天,秦素鳶再來寧王府,沐淺煙都很禮遇。
就像現在,他們坐在樹蔭下的一架秋千上,輕悠悠的晃着。頭頂是密不透光的樹冠,不遠處是王府斑駁的紅牆。沐淺煙沒有摟着秦素鳶,兩個人只并排坐着,看上去就如一對好友,融洽但不很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