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手成妝
沐淺煙但笑不語,直到抱着秦素鳶坐在了小桌前,将她放在一邊放好了,才笑道:“本王的美人看起來不大喜歡描妝,其實描妝是件有趣的事,對心情的改善大有益處。”他把妝奁盒子裏的妝品取出,探身貼在秦素鳶耳邊,紅唇擦過她的耳郭,“讓本王來為你畫上幾筆。”
秦素鳶不知他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出,耳郭卻因他的觸碰,一陣酥麻敏感,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栗了一下。
就這片刻功夫,沐淺煙打開一盒茉莉胭脂,連胭脂筆都不拿,直接用手蘸了胭脂,飛速在秦素鳶的兩頰上按了一遍。
秦素鳶怔住,剛要開口,沐淺煙又沾了滿手雪白英粉,按在秦素鳶眉心上,沿着眉心一路塗下來,塗了整個鼻子和鼻翼兩邊。
秦素鳶忽覺得不妙,這妝……這是個什麽妝?
又見沐淺煙拿起胭脂筆,往她的額頭上按去,秦素鳶這回是不肯教他瞎畫了,擡手要阻。
她攔他右手,他就把胭脂筆換到左手,她再攔他左手,他反手扣了她的手腕,抽出胭脂筆還要畫。
兩個人争奪了半天,弄得袖口褶子淩亂,發髻上的流蘇和紅寶石叮叮當當的撞着,險些互相勾住。
“六哥,別……別鬧了……”秦素鳶被鬧得笑起來,因王瀚而産生的愁容漸漸如化開的冰,消散成歡鬧的笑。
沐淺煙終于逮着個機會,成功把一個紅點點在了秦素鳶額頭上,一臉大功告成的淺笑,回身去把妝奁裏的銅鏡拆下來。
“看看自己的樣子,是不是對本王的技術很滿意?”沐淺煙把銅鏡豎在秦素鳶的面前,“女子描妝,悅人悅己,樂趣無窮。”
秦素鳶一看鏡中的自己,差點噴出來。
雙頰如兩坨猴屁股,鼻子白的像抹了石灰粉,額頭上還傻愣愣印着個大紅點。
這叫悅人悅己?
生生的一個戲班子裏的小醜!
沐淺煙還煞有介事的誇贊:“我的美人,自然配得這副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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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鳶終于再也繃不住,歡暢的笑了起來。
見她陰霾散盡,沐淺煙終于放心下來,暗道自己這番辛苦沒白費。
這姑娘的性子,是什麽事都往自己肚子裏吞的,看起來總是喜怒不形于色,就連堂審那日對着陳德發火,也是打開了氣場做戲。
但這次,她卻沒能控制住情緒,那般憤怒悵惘。
是因為王瀚對她來說是不同的吧,希望越高,失望越大。沐淺煙在腦海裏把王瀚的樣貌勾勒了一遍,想到秦素鳶為了這人大動肝火,不知怎的,心裏有些發堵。
不過見她笑得淋漓,沐淺煙倒也滿意。
他微傾身摟過秦素鳶,把她納在懷裏,任這冰涼綿軟的身子在自己的懷中笑得亂顫。
她笑她的,他也有的忙,一手仍攬着秦素鳶的腰,另一手從妝奁裏執了眉筆出來,點上螺子黛,對着鏡子在自己的眉梢補了幾筆,勾得眉尾更加精致。
秦素鳶笑着笑着,見一只寶藍色的蝴蝶飛落在小桌上,她心念一動,湊了指頭過去。蝴蝶倒像是與她心有靈犀似的,跳了兩下子,跳落到她的指頭上。
端着指頭,讓蝴蝶離自己近些,看得更清晰些,那蝴蝶翅膀上一片片精細的磷粉,閃着微弱的光芒,卻如陽光般亮眼。
秦素鳶歇了笑,喃喃:“六哥,你是個好人。”
沐淺煙緩然放下眉筆,“這麽些年,本王遭得诟病多了去了,贊我一聲好人的,卻是寥寥無幾。”
“那是他們不懂。”秦素鳶擡眸,與他視線對上,“謝謝你,六哥。”
涼玉在房間另一角,方才見秦素鳶掌掴王瀚時,也恨不得拔劍去砍王瀚。不過見沐淺煙去到秦素鳶身後,拿了帕子給她擦手,涼玉想想,幹脆不過去了,寧王哄人的手段她見過,自覺比自己強不少。
果然,這寧王什麽爛招都能用,拉着她家小姐化了個笑抽的妝,這會兒小姐心情好了,他還騷裏騷氣的描着自己的眉毛。
就他那個妝奁子,裏面用品的齊全程度和貴重程度,都教涼玉大開眼界。
她拍拍自己的劍鞘,低低罵一句王瀚:“王八蛋。”
楊刃端了杯茶過來,遞給涼玉,難得的附和起她的話:“的确挺王八蛋的。”
“能把小姐惹得失态,也算他王瀚有本事。”涼玉喝了口茶,“小姐還是忍不下心收拾他,我也是反應慢半拍,就該提着王瀚直接上宮裏頭,讓他把對小姐說的話再跟聖上說一遍!”
楊刃沒接話,心中卻想着,如果王瀚真的到了聖上面前,不反咬他們一口就不錯了。那龜孫子!
天色黑下時,秦素鳶洗盡鉛華。
一行人回到了寧王府,已是很晚。廚娘已經做好了晚飯,連同宵夜,正在布菜。
主食是四碗馄饨,兩碗荠菜鮮肉,一碗青菜蝦仁,一碗玉米肘子肉的。
那青菜蝦仁餡兒的馄饨,正為秦素鳶所喜愛。她看了沐淺煙一眼,明白是他特意囑咐廚娘們備下的,不由更在心裏感懷他的體貼。
他連涼玉的口味也考慮了,那玉米肘子肉餡兒的馄饨,是給涼玉的。涼玉素愛葷腥,還喜歡香油。
果然這桌上香油也有,和馬蘭頭豆腐丁拌在一起。除此,還有一碟清炒蘆蒿,一碟雲片火腿,一碗絲瓜湯,幾碟小點心。
涼玉甚是喜歡,一入座就吃得風卷殘雲。到底秦素鳶才是貴女,細嚼慢咽,一邊和沐淺煙聊着。
正吃到半頭,忽然聽見遠遠的有人喊道:“有刺客!”
涼玉和楊刃瞬間起身,拔劍沖出去。
秦素鳶放下小瓷勺子,說道:“聲音是從東北角傳來的,那是陳德所在的方位。”
“果然動手了,就知道他們會來這麽一手。”沐淺煙悠悠起身,“去看看如何?”
秦素鳶自覺偎到沐淺煙身邊,說道:“我護着你。”
沐淺煙把她摟入懷中,揶揄道:“這樣的姿勢,怎麽像是本王在護着你呢,我的美人?”
秦素鳶道:“六哥放心,我不會讓危險靠近你。”
看着她像是保镖般肅然的樣子,沐淺煙好笑之餘,又似乎覺得心裏某處最柔軟的地方被冷不丁戳了一下,戳得他心窩有點癢癢,似乎還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
他沒當回事,摟着秦素鳶,朝王府的東北角過去。
一路上不少侍衛家丁都在往那邊趕,廚娘也被驚動了,在沐淺煙旁邊替他提燈。
距離東北角越近,打殺的動靜越明顯。
兩人到的時候,陳德的房門外全是刺客的屍體,楊刃和王府的侍衛們劍尖都在滴血。見沐淺煙來了,他們恭敬的行禮,“殿下,秦小姐。”
“留活口了麽?”沐淺煙懶懶的詢問。
楊刃慚愧道:“他們自盡的太快了。”
“無妨,也料到是這個結果。這麽大風險的事,這些刺客要麽是死士,要麽不過是被雇傭的,知不知情都還兩說。”
楊刃道:“屬下等甘願領罰。”
沐淺煙擺擺手,揭過這篇,轉眸,看向陳德的房門。
房門被推開,陳德戰戰兢兢的探出腦袋,乍見滿地的死人,吓得趕緊捂住他老婆和孩子的眼睛,順便攔住他身後的老母親。
過了半晌,一家四口才走出來。
陳德心有餘悸的說:“見到不對勁,我就趕緊跑回屋子關上門了,幸虧殿下您安排了不少人守在暗處,不然的話……”他忙跪在地上,“多謝寧王殿下又救了小的一家四口!”
陳德的老婆也忙拉着孩子跪下,那老母親年歲大了,本想跪下,卻被涼玉攙扶住,也就沒有跪。
沐淺煙對陳德道:“不必謝本王,你只需清楚,本王護着你的目的是什麽。”
“是。”陳德忙磕頭,“小的明白的。”
“好了,那就各回各位吧。”沐淺煙發話。
突然,楊刃和涼玉齊齊驚起,拔劍呼道:“什麽人!”
一道黑影從暗處飛出來,迅猛的就像是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俯沖向陳德一家。
他來得太快,快到離得最近的涼玉都沒能做出應對,就見那殺手亮出的劍已經到了陳德胸口。
就這麽一瞬間,楊刃插了進來,他來不及舉劍招架,只能将自己的非要害部位暴露在殺手的劍前,打算以血肉之軀攔截下他的攻擊。
所有人都沒想到,秦素鳶會在下一刻插到楊刃的身前。
她直面殺手,卻雙手空空的迎接殺手的攻擊。
“素鳶!”沐淺煙的驚呼揚起又落下,而秦素鳶就在這彈指間的功夫裏,逼退了殺手。
沒人看清楚她是怎麽做到的,明明她的手裏沒有武器。
就連那殺手也驚住了,他的劍分明就已經到了秦素鳶的面前,卻見秦素鳶的雙手結成一個奇怪的姿勢,就像是揮動長劍的姿勢那樣。接着他就覺得自己的劍像是被另一支劍霸道的攔下了,猛烈的沖擊力竟然令他站不住,只得朝後退了幾步,才穩住下盤。
他盯着秦素鳶,隐藏在一張血腥鬼面具下的雙眼,愕然的瞪着。
這個女人剛剛……究竟是怎麽将他攔下的?
秦素鳶與這人直視,瞧見他臉上熟悉的鬼面具,目光一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