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反轉
刑部尚書道:“大膽秦素鳶,巧舌如簧!刑部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一切都是你所為!這是在卷宗室的火場裏找到的東西,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別說不是你的東西!”
秦素鳶訝了訝,盯着那青銅腰牌看了片刻,問道:“尚書大人是說,那是民女的東西?”
“這你還想抵賴?”
秦素鳶忙将自己腰間的備用印章解了下來,豎着拿在手裏,給上座的主審官展示,“兩位大人明鑒,民女的确有一枚青銅腰牌,就是民女手中的這枚。不知從火場裏清理出的那枚是什麽人僞造的,看上去似乎很逼真。”
大理寺少卿道:“快快呈上來!”
于是一名小吏走來,拿過秦素鳶的印章,遞到了兩位大人的面前。
兩位大人将兩枚青銅印章比對了一番,果然近乎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什麽分別。
刑部尚書忙道:“大膽秦素鳶!以為多準備一枚印章,就能騙過我等?既然是私印這樣重要的東西,必然不止一枚,這兩枚印章分明都是你的!”
“尚書大人此言差矣。”秦素鳶道,“民女只有一枚印章,卻被人蓄意僞造,丢進火場裏,嫁禍給民女。至于尚書大人說的兩枚印章,這不過是您個人的猜測。”
“大膽!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
“尚書大人不是也有官印嗎?若是哪天,冒出另一枚官印,出現在某個兇案現場,尚書大人又要如何辯解?”
“強詞奪理!”刑部尚書怒聲喝道。
大理寺少卿瞥了刑部尚書一眼,說道:“秦素鳶所說,不無道理。此案雖有物證,但物證未必就是真的。”
“不是真的還能是假的?”刑部尚書吹胡子瞪眼,“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們秦家上下,都有這種私印,并且每一枚私印都有備份!你的備份私印就在你奶娘手裏,本官記得,查抄秦家的時候,你的奶娘逃走了。你大可以與她接觸,取得你的私人印章。秦素鳶,本官說的可對?”
秦素鳶聞言,低頭默默不語,有一種細碎的冷光似針尖一樣在她的眸底刺出,堂中的氣氛突然變得膠凝。
沐淺煙看着秦素鳶,不說話,但眸中的擔憂卻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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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掃過刑部尚書,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山,用位高和權重,将秦素鳶這個罪臣的女兒死死的壓制住,不教她翻身。
沐淺煙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這次刑部尚書來者不善,如果秦素鳶捱不住他們的審訊,沒能翻盤,那麽他就仗着自己親王的身份,親自教訓刑部尚書。
他連嘉和帝都敢頂,一個小小的尚書,何必放在眼裏?
但秦素鳶卻在片刻的沉默後,忽然擡頭,直視刑部尚書,冷冷道:“尚書大人說得對,民女的印章的确有兩枚,不僅是民女,民女的父兄也同樣有兩枚印章。”
刑部尚書的眉眼間露出得意的神色。
不妨秦素鳶話鋒一轉:“只是,這種機密的事,尚書大人是怎麽知道的?”
刑部尚書一怔。
“其次,民女的印章,乍一看就是塊簡單的名牌。如果民女不說,很難聯想到這是印章。但尚書大人從一開始就十分自然的說出‘印章’二字,就像是事先便知道這些似的。”秦素鳶冷冷道,“民女懷疑,是有人不想讓民女好過,才故意将這些事都告訴了尚書大人。既然如此,尚書大人何不将他請出來,讓民女與他當面對質。”
刑部尚書心中閃過的第一道念頭是:不能喊那人出來!不能讓秦素鳶看到他的真面目!
但如果不喊他出來,刑部尚書就得自己解釋清楚秦素鳶的問題,而顯然,他是解釋不清楚的。
秦家的機密被他知道了,要怎麽解釋?說是無意中知道的,這太牽強,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和秦家一向沒什麽交集;若說是自己去調查的,這才一夜的功夫,他怎麽可能調查的出來?哪怕說是先前刺探好的,刺探當朝一品大将軍的機密,即便大将軍現在倒臺,這傳出去也有損刑部尚書的名聲。
刑部尚書怨毒的瞪一眼秦素鳶,眼底已乍現出陰郁的冷光。
沒想到這個小小女子,倒是比他預料的更能耐。
不過,她就是再能耐,也沒關系。人證,他早就準備好了。小小秦素鳶,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敢跟他鬥?
他便要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将她捏得不能翻身!
刑部尚書喝道:“你說的那個人,為刑部審案提供了線索,刑部上下都必須保護他。為了他的安全,本官不會讓你見到他!”
秦素鳶道:“這麽說,果然是有人不想讓民女好過了。尚書大人也不必袒護他,那人是誰,民女心裏有數。”
刑部尚書雙眼一瞪,忙拍了下桌子,說道:“不論如何,既然你承認私印有兩枚,那麽,其中一枚為何會出現在火場裏?必定是你放火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
“可有誰看見了?”秦素鳶幽幽問。
大理寺少卿也道:“如果沒有目擊證人,的确不能給秦素鳶定罪。另外,秦将軍父子通敵叛國一案的丢失書信,是否為秦素鳶偷盜,也有待進一步調查。”
“這個本官知道!”刑部尚書瞪了大理寺少卿一眼,唇角劃開一抹冷笑,“秦素鳶,你問有誰看見是不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自己作案時沒人看見嗎?早就有證人向本官舉報你了!陳德,你來說!”
“是!”一個被點到名的小吏,從衆多穿着吏士工服的人們中間,走了出來。
他走到秦素鳶身邊,與她保持五尺的距離,跪好。
秦素鳶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如冷浸浸的月光。她在小吏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局促和惶恐,心裏明白了什麽。
這個小吏,這個所謂的人證,只怕是刑部尚書故意安排的。
但此刻,他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他是真的,她也要把他弄成假的!
刑部尚書嘴角噙着一抹得意,道:“陳德,把你昨晚上看到的,如實說出來!”
“是,大人。”陳德拱了拱手,講道:“昨晚上卑職值夜班,在刑部大院裏打着燈籠巡邏,巡到卷宗室附近的院牆下時,看見一個女子匆匆跑過去,手裏還拿着一張信紙!”他指了下秦素鳶,“就是她!”
刑部尚書道:“秦素鳶,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有。”秦素鳶不卑不亢,看着陳德,說道:“敢問這位陳吏士,我當時跑的快不快?”
陳德想了想,說:“不快,所以卑職才能看清你。”
秦素鳶道:“照你所言,我偷了信,放了火,不急着逃走,反倒慢悠悠的。你認為這合理嗎?”
陳德心下一駭,忙說:“我、卑職記差了!你當時是在匆忙逃命,我看見了!”
秦素鳶道:“既然我是匆忙逃命,夜裏漆黑,我都沒看見你的燈籠,你如何看清我的樣貌?更別說我握在手裏的一張薄薄信紙。”她冷聲道,“你在說謊。”
“我沒說謊!”陳德急的差點站起來,感受到刑部尚書正在用威逼的眼神看他,他強自鎮定,說道:“秦小姐,卑職不知道你為什麽沒瞧見卑職的燈籠,但卑職的确瞧見你了,絕對沒有看錯!”
秦素鳶不慌不忙道:“好,你說看見的女子就是我,那便是我。我會輕功,翻牆如履平地,你們刑部的院牆攔不住我。我因父兄下落不明,心情不佳,半夜游蕩到刑部大院外,并不知這是刑部,只心血來潮翻入其中,卻又發現誤闖官署,急忙退去。如此解釋,又有何不妥?”
這……這話把陳德說的一愣,一時間到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
秦素鳶道:“所以,陳吏士根本什麽也未曾看見。沒看見我偷盜信件,沒看見我在卷宗室放火,只是口口聲聲說看見我從面前跑過去。”她驀然聲音一揚,如冰石迸裂,清冷幹脆,“這胡謅的話誰都會說!你可有看見我如何偷盜信件?又可有看見我是如何放得火?陳吏士既然要當這個人證,就拿出點真憑實據來!”
“卑職、卑職說的怎麽就不是真憑實據?”陳德心裏發急,臉色都有些白,額頭上更是泌出一層汗。
他急道:“卑職看見,你用迷香把卷宗室的人全都放倒,然後潛進去偷盜信件!偷完了就放火,自己逃之夭夭!”
這話一說出口,在場的幾位大人都變了臉色。
秦素鳶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卷宗室裏的人,都被迷香放倒了。你說看見了我作案的全過程,那你就必然不在卷宗室內。既然如此,你在卷宗室外,又是怎麽看到我在室內偷盜書信的?”
“這……”陳德急道:“卑職當時在卷宗室裏,沒被你的迷香迷倒!”
“是,陳吏士警惕心強,早就看到我使用迷香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提醒與你同在卷宗室裏的同僚?”
“這……我……”陳德被問得捉襟見肘,越發失了方寸。
刑部尚書看在眼裏,沒想到本來對他有利的局面,會被秦素鳶給引導到如此不利。他就是現在想說什麽,也礙于陪審的人坐在這兒,而沒法說。
陳德這個不中用的!刑部尚書恨不得用目光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