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楊氏偶然尋親去,鄉試堂前鬥心角◎
那新娶的媳婦又是個要講究的,吃飯要三盤四碟,穿戴要绫羅金銀,反正是一樣不能少。
若是桌上稍微清淡了些,她那臉就立馬拉了下來,嘴裏說的都竟是些尖酸刻薄的話,有時候還砸點東西,前面的雜貨鋪哪怕砌了牆,但也依舊能聽着,倒是給鋪子裏的人平添了不少飯後閑話。
便是明玥在家中也聽到了些風聲,不免是想着還在地母廟裏的楊氏,有些替她氣不過,又忍不住說了這宋胡子兩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早前嫂子那般待他,供得跟那神龛上的菩薩一樣,現在倒好,他自己娶了尊羅剎進來。”
因已到了這盛夏,天氣開始炎熱起來,巧袖在井裏冰了西瓜,這會兒切成了兩半,裏頭的瓜瓤都用勺子挖了出來,也不知道哪裏弄了些冰墊在瓜皮裏,又重新将挖出的瓜瓤堆在上頭。
正端上來給明玥和孩子們解暑。
這西瓜雖甜又冰爽,只是可惜屬于寒物,明玥并不敢吃,所以吃了幾小塊就和孟婆子說起這閑話。
孟婆子應着,又說起這瓊娘的案子,宋胡子運氣還算好,及時止損了,可憐那何德祥的銀錢,要追回來還不知什麽年月,更何況銀子拿回來了,家卻是沒了。
不過到底是色字頭上一把刀,皆是命中活該了。
圍在小竹桌前吃西瓜的煌月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倒是十分清醒,“還是我爺爺說的在理,什麽鍋就該配什麽蓋才對,偏他們自己看不清,但凡有些個自知之明,也該明白年輕漂亮的清白姑娘,怎麽趕着趟兒要與他們做妾呢?總是要圖他們個什麽。”
明玥聽得這話,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個丫頭才多大,怎麽這口吻跟個大人似的。”
孟婆子卻覺得這樣沒有什麽不好,“二姑娘眼睛明鏡兒一樣,看得清是好事情。瞧這聰明勁兒,以後可了不得。”心裏不免是有些可惜,倘若這三位小姐,哪怕有個是兒子的話也好。
所以她也是與那楊氏一般,早早替明玥憂心着,這沒個兒子傍身,少不得家裏是要納妾的。
不過眼下這事兒沒影子,她也不提,免得叫大家掃興。
那吃完西瓜,明玥便拿了一本游記,與孩子們讀一讀。
過了幾日,沈煜來了信,只說再有一個月就能歸來,明玥掐着手指一算時間,心裏不免是有些替他着急,只同沈老爹嘆道:“他倒是算得好,這一個月後回來剛好有兩天準備的時間,就該進考場了,且不說這溫書的時間半日抽不出來,怕是到時候準備行李也是匆匆忙忙的,如何能考出好成績來?白瞎去裏頭吃那苦頭,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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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爹其實對于沈煜是否能掙回功名沒有多大的期望,他由始至終都只希望一家子吃飽穿暖,不要再過以前那種吃了上頓要考慮下頓的苦日子。
所以倒也輕松,不似明玥這樣擔心,一臉無所謂道:“随他去吧,左右考不上,咱如今手裏還小有家業,餓不着你們娘幾個的。”
明玥心說老爹哪裏知道沈煜在這個世界裏的命運軌跡,這一次錯過了,他這金榜題名又要晚一年了。
但是她擔心着,忽然反應過來,若是沈煜不去參加科舉,那以後的命運是不是與原著裏就截然不同了?那這樣就沒有什麽高門貴女要嫁他了。
自己也不用擔心捧着這女主。
可是轉頭一想,這樣的話,只怕家裏的生意也不大好做,背後沒有什麽靠山,也沒什麽遠親貴戚,只能靠自己出頭。
這科舉還是要考,就算不為這生意,為了三個女兒将來起點高一些也不能不考。
商戶的女兒,哪裏比得過官家小姐尊貴?她可不願意自己這三個女兒往後總要給人點頭哈腰的。
中元節前,楊氏帶了一大籃子新鮮的梨過來,明玥瞧她氣色好,顯然和離後的她過得還是不錯的,只是覺得她一直在地母廟裏住在,終究不是什麽長久之計,便與她提議道:“要不來我家裏吧。”她這裏正打算再雇傭個人回來跟孟婆子搭把手。
楊氏指自己那一籃子梨笑道:“你以為我這梨子哪裏來的?今兒正是要同你說,我要從廟裏搬出去了。”
“搬到何處?”明玥是知曉的,她沒親人在世了,不然宋胡子哪裏敢這樣欺辱她?所以生怕她叫人騙了。
方聽楊氏高興地解釋着:“也是巧,前天廟裏來了個老人家點七星燈,竟是要替我外祖家那邊的人點,我卻又不認識她,自是好奇,上前攀談,才曉得她是我那外祖母的幺妹,十五歲就嫁到隔壁吳州去了,我爹娘都不曾見過她。”梨子正是人家給的。
去年吳州發大水雖是最嚴重,但老百姓卻幾乎都活了下來,反而是這瀾州又隐瞞不報,延誤了朝廷救援赈災的時機,死了那麽多人。
這位幺姨婆家那裏地勢不好,去年洪水一沖,什麽都沒了。這不全家就遷移到瀾州來,和那西北人也是一樣的待遇,有房有地。
她到了這邊,只差遣兒孫去打聽親戚故人,曉得早就不在,心裏難受,路過這地母廟時想着恰逢要到中元節了,那地府門庭大開,就進來給點七星燈燒些紙錢,還叫他們在下頭不用吃苦受罪,然後就遇着了楊氏。
明玥聽到此事,也是替楊氏歡喜,但也提醒着她,“不是騙子吧?”
經過宋胡子的事情,楊氏也是長了心眼,“我去衙門那邊問過了,确實是,如今他們被安置到下面的大岚鎮,我打算與他們一起住了。”對于明玥的好意也十分感激。
明玥聽到她這打算,也沒強留人,畢竟什麽都比不過和自己親人再一處,加上聽楊氏說,她這幺姨婆年紀不小了,正好下面各家都有孩子要照顧,還要顧着地裏的莊稼,她去了正好陪在老人身邊。
今日也是來同明玥告辭的。
明玥留她吃了晚飯,又送了些衣裳料子給她,“若是得了空,或是住得不快活,便來我這裏。”
楊氏聽得這話,心頭一暖,忍不住回頭抱了抱明玥,“你我雖非血親,我卻鬥膽拿你做我親妹子,你這話我記在心裏了,只願你和孩子爹一輩子順順當當和和睦睦的。”
她走後,明玥也少了個朋友,只能在家中看看書。
中元節後,今年的秋老虎也來了,這幾日尤其熱得厲害,院子裏的知了吵得人腦子裏昏昏沉沉的,沈老爹都沒了興趣上街聽書,也沒去找自己天橋邊的老友們吹牛,就躺在院子裏那新置辦的搖椅上,一手扇着蒲扇,一面與三個孫女擺他在外聽的那些奇聞異事。
孩子嘛,最是喜歡聽這種帶着些神秘色彩的故事。
但唯獨一樣不好,三個孩子認得些字,聽明玥讀的故事也多,那思想也就開拓了,腦子裏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總是在沈老爹講得最是盡興的時候打斷他,提出反駁。
就比如現在沈老爹講那寒門子弟進京趕考,金榜題名又一表人才,所以叫皇帝看中,指給公主做驸馬。
可這驸馬在家中有妻兒,他卻為了攀附權貴,隐瞞了此事,與公主成親。
但他鄉下的妻兒到京城找他,發現他做了驸馬後就去衙門告狀,剛好遇到一個剛正不阿的大青天。
也是可笑,竟然告成功了,公主成了強搶人夫的惡女,驸馬和他原來的妻兒皆大歡喜。
便是最小的耀光聽到這公主被貶成庶人的時候就十分不理解,有些生氣道:“為什麽要貶公主?婚是皇帝賜的,公主也一樣不知道這狀元家中有妻兒。”這個故事給了她一種誰弱誰有理的感覺。
一旁的沈老爹被問得啞口無言,愣了一下才揮着扇子說道:“這故事就是這樣說的,我老頭子哪裏曉得?”
那一直沉默的煌月卻忽然開口了,“因為天子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但是這件事情老百姓們都在為那狀元的妻兒叫屈,為了平複輿論,免得牽扯到自身,皇帝只能叫自己的女兒吃罪。”
“做皇帝的女兒真倒黴。”耀光聽到二姐的話,氣呼呼捏着兩個小拳頭。
她們聲音太大,坐在屋檐廊下縫襪子的明玥都聽到了,這個故事有些類似自己那個世界的秦香蓮。
但她沒給孩子們講過,因此聽到孩子們為公主叫屈,是十分意外的,對于煌月一言道破,更是震驚,心說自家這老二到底是個什麽玲珑心思?
因此也連忙放下手裏的針線走過來。可這會兒沈老爹卻是因煌月的話吓得從搖椅上跳起來了,“唉喲我的祖宗們呀,這些話哪裏能在青天白日裏說。”
煌月和耀光才不覺得她們哪裏錯的,倒是一旁的灼雲見爺爺急得跳腳,耐着性子朝妹妹們勸:“爹娘都說,這個世道就是權力至上,所以大家擠破了腦袋也要去掙功名,求個一官半職,真正為民着想的少,想要光宗耀祖縱享榮華富貴的多,到時候還手握權力,也是掌握旁人生死。而皇權為至尊,所以更不要說是那最上頭的皇帝了,這樣的話以後咱們悄悄在屋子裏說就是了。”
明玥頓住了腳步,看着三個女兒眼皮直跳,她發誓她才沒和孩子們說過這些,她們哪裏聽來的?又或是沈煜什麽時候在孩子們面前胡說八道了?
這才多大的孩子啊!聽聽這話該是從她們口中說出來的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是該去撲蝶玩過家家麽?
沈老爹就更覺得上火了,見着明玥過來,只朝她道:“你看看吧,我就說這些個丫頭還小,說話沒個輕重,你們兩口子還總給她們講這些亂七八糟的,就不怕禍從口出不是?”
明玥扯了個敷衍的笑容,“爹別急,孩子童言無忌,沒事沒事,我會與她們叮囑不要亂說。”
不過也意識到,這孩子教給她來管,就跟那脫缰了的野馬一般,像是鹿哥兒和杜子規,他們倆有時候也聽自己說些故事,但因在私塾有先生教,曉得什麽該講什麽不該講。
于是也下定決心,沈煜這一次回來,無論如何也要叫他把給女兒們找先生的事情落實。
這事兒過了幾日,鋪子那邊孫少卿叫八角送了賬本過來,沈老爹眼睛不好,看了兩頁就覺得頭昏眼花,只将明玥喊來,“你瞧吧,左右是你們自己的鋪子,沒道理叫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要替你們做牛做馬。”
他這話像是萬般嫌棄又不耐煩,只是待他走後,孟婆子卻是高興地同明玥說道:“老奴也是在不少人家待過,那貴的富的都有,卻沒有見哪家把外面的生意交給內宅娘子來管理的。”
明玥也知道沈老爹這是故意把鋪子的賬本給自己,這都是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他雖和自己說過,不會讓沈煜再納妾,可是如果沈煜真有那心,他也是攔不住的。
所以才給自己創造了這機會,以後手裏捏着鋪子的事情,真有妾室上門,也不敢輕看了自己。
因此明玥這心中對沈老爹甚是感激。
她有了這鋪子裏的賬目在手,清閑的時間少了,給孩子們講故事讀書的時間也大大縮短,于是這三個閨女無聊了,就跑到她桌前來。
也是聰明,明玥教過幾次,居然就能看懂,只是可惜還是認識的字太少。
但卻讓明玥再一次震驚,覺得這三個孩子出乎意料地聰明,這要是放到自己那個世界,沒準就是少年班的選手了。
這賬本對完了,也是到月底,沈煜的商隊這個時候也回城了。
只不過可能是因為時常有書信來往,沈煜每次有貨物運送來的時候,總給一家子夾帶些禮物。
明玥最多的就是那些暖色系的首飾或是粉色系的料子,孩子們就五花八門,吃的玩的學習的都有,沈老爹的就比較單一,好酒與茶葉。
所以就給了一家子一個錯覺,沈煜好像沒離開多久。
但事實上他這一趟出去,也是好幾個月了,從初夏到秋天。人是先去鋪子裏,在那頭忙完了,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往日的晚飯時間。
只不過這一家子還齊刷刷地等着他。
沈煜作為一家之主也是忙,這一趟回來,飯桌上才坐下,便要先了解沈老爹的身體狀況。
沈老爹端着大海碗,下面白米飯,上頭堆滿了菜,小山一般尖尖的,聽到沈煜問自己,只舉着碗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天三大碗,能吃能睡,好着呢!倒是你怎黑了不少?外頭沒什麽事情吧?我聽說你們還遇着山賊了。”
衆人一聽,目光都聚集到沈煜身上,擔憂不已。
沈煜則是一臉風輕雲淡,“災情過後,各處流民都得到了安頓,山上那些也不能全然叫作山賊,綠林好漢還是有幾個的,何況人家也不是那混不講理的。”講不過的,他們也打不過自己,反正沈煜辦事講究效率,擒賊先擒王。當然一般是先禮後兵。
所以這條商道是穩妥了,下次就能叫他們自個兒去。
他說得是輕松,可越是這樣,沈老爹和明玥就越是擔心,尤其是看到他整個人瘦了不少,便總覺得在外風餐露宿,必然是沒有吃好喝好。
明玥這裏就使勁兒給他添湯夾菜。
沈煜又轉頭看了三個閨女,只覺得果然是自家的骨血,越發長得聰明可愛,胖了許多還長高了不少,十分歡喜。
還問了鹿哥兒和杜子規的功課,如今咋咋呼呼的鹿哥兒聰明勁兒是有的,只是讀書寫字還是不大上心,因此成績并不如性格看起來溫順的杜子規。
這吃完飯,孩子們還要纏着沈煜,聽他說着一路的見聞,卻叫沈老爹給轟走了,自己也唠叨着年紀大了熬不得,要早睡早起。
孟婆子見着光景,跟着巧秀将桌子收了,也去帶三位姑娘休息。
小廳裏便只剩下他夫妻二人。
明玥起先還覺得有些不自在,只是這茶才捧起來,沈煜就細問她宋胡子和楊氏的事情。
畢竟當時在信裏,三言兩語哪裏說得清楚?
這事兒前因後果明玥是再清楚不過,話甲子一打開,便是滔滔不絕,又說了後來孫少卿做掌櫃,把賬本送家裏,是自己對的賬。
沈煜聽她說對賬本子的事情,臉色有些不大好,這讓明玥有些摸不着頭腦,心想他應該不會覺得自己不該插手外面鋪子的事情啊?可他這表情是幾個意思?
然後便見沈煜仍舊皺着眉頭開口,“家裏賺來的每一分銀子,我都全給你,你莫要去看那些賬本子,實在不行再雇人就是了,你自己身體是什麽樣子,你心裏沒數麽?也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就不曉得愛惜自己。”
明玥頓時就愣住了,呆若木雞一般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沈煜說前面那話的時候,明玥幾乎以為他和宋胡子等人一樣,不讓女人插手外面的事情,哪料想這後頭話鋒一轉,叫她有些措手不及啊!
又見沈煜臉色沒緩和下來,就蠕動着嘴唇低聲嘟嚷了一句,“我這不是閑着也閑着嘛,整日坐在家裏也無趣得很。”總出去吧,自家男人不在家裏,很是擔心叫外頭的人說閑話。
這衆口铄金,流言蜚語能淹死人的世界。
要說那鄉裏雖然種地下田,但天天出去,早出晚歸,也極少有人說閑話,這城裏就不得行了。
沈煜聽得她這抱怨聲,竟也沒有生氣,臉色反而緩緩恢複過來,“這都是我疏忽了,你如今在這城中沒什麽朋友,又不愛去聽戲,的确是有些無聊。”
那又有什麽辦法呢?明玥嘆了口氣,“罷了,不提此事。我覺得眼下迫在眉睫的,還是給孩子們請個先生回來才是正經,你不曉得你家這幾個姑娘可出息,說出來的話好幾次把爹吓得三魂七魄都飛走了一半。”
如此,少不得是要與沈煜說些孩子的趣事,這前幾日關于驸馬公主的話,也就提到了。
明玥本來以為沈煜在這個男權至上的世界裏,應也會覺得女兒們的那些話出格了。哪裏曉得沈煜聽了,反而一臉自豪地爽快笑起來,“不虧是我沈煜的女兒,這總結倒是精辟。她們說的對,這事兒不該叫那公主吃罪,不過這樣的故事,少叫爹給她們說,這不都是些沒出息的男人自己撰寫出來的,一個個山觀歪到了那城外石頭廟去了。”
明玥聽他這樣說,也忍不住笑起來,“我也覺得這哪裏是什麽歷史,就是些不得志的小人杜撰出來的,那真正的公主什麽貴公子沒見過,非得扒着一個窮書生不放,那到底是怎麽沒見過世面的公主啊。”
沈煜就是喜歡和明玥聊天,每次兩人的觀點都幾乎是一致的。他就知道,明玥不會像是別家的女人那樣,聽到這樣的話吓得呼天喊地或是動手打孩子。
果不其然,她不但沒兇孩子們,反而也覺得姑娘們說得對極了。
因此越看明玥就越是心生歡喜,只是見她沒戴自己買的那些首飾,身上雖然穿了自己送的料子裁剪的衣裳,可少了首飾頭面,還是素得很。逐問道:“我送你的那些頭面,不喜歡麽?”
金銀玉石,哪裏有不喜歡的?這天底下明玥就沒見着幾個女人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只是她覺得有些貴重,更何況在家裏穿金戴銀作甚?她平日裏也是要做些家務活的。于是搖着頭,“正是喜歡,所以舍不得戴,就怕碰壞了,你看你還買了好些個玉簪,我就怕幹活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砸了。”
到時候可不把自己給心疼死了?
“有何舍不得的?砸了就再買便是,難不成我就只能賺這點錢了?不能再給你買了?”沈煜不高興,他覺得他有這個能力讓明玥在家裏貌美如花,她就該相信自己,而不是仍舊像是鄉下時候那樣節約。
于是就苦口婆心給明玥講道理,“這人生在世,算是那長壽到耋耄的,也就不過是活了個三萬多天罷了。早些年吃的苦頭已經足夠了,只能勉強生存,現在日子好了,可以安逸生活,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裏就是,想要什麽只管買,城裏沒有的,我就讓人去外頭買去上京買。”
明玥一臉認真地看着沈煜,這特麽就是她沒到這個世界時候,巴不得遇到的男人,就給自己買買買。
現在倒是遇着了,還長得神仙般俊美,也沒什麽不良嗜好。
只是可惜了,她是個炮灰……而沈煜是女主角閨蜜以後的夫君。
想到這事兒,明玥忽然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蹦起來,催促着沈煜,“我怎忘記了,這馬上要考試,你還和我熬什麽夜,快去休息,我馬上去把巧袖叫起來,給你準備這幾天在考場的幹糧。”
說着就急匆匆要去喊巧袖,只是路過沈煜跟前的時候,讓沈煜一把捉住了手。
她給吓了一跳,下意識是要掙紮的,但是一回頭正好對上已經起身的沈煜,以為他有什麽事情:“怎麽了?”
這時候只見沈煜一臉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明玥,我生活能自理,這些瑣事我能安排。”他就想和她多說會兒話罷了,這好幾個月不見了,她難道就沒有旁的和自己說麽?
要不一會兒回房,又怕驚擾了她休息。
明玥哪裏曉得沈煜心頭在想什麽,只是聽到他這話,一臉認真地反駁着,“我自然知道,可我是你娘子,你為了我們一家子在外吃苦受累,我什麽忙都幫不上,如今也只能給你做些飯菜罷了。”實在想不通,別家的男人都在拼命薅自家女人的羊毛,恨不得給榨幹才好。
他倒是奇怪了,反而把自己做那菩薩一般供起來。
沈煜沒在說什麽,但也沒去休息,非得要和明玥去廚房,不讓叫巧袖。
明玥有些哭笑不得,“怎的,你還怕我給你下毒不是?你這一路車馬勞頓,該去休息了。”
于是推着沈煜去正房那邊,但那沈煜比她高出許多,人雖瞧着瘦,可到底是練家子,明玥嬌養了快一年,又傷了身子,哪裏還是曾經那個能背着大背簍幹農活的莊稼婦。
所以沈煜是紋絲不動,反而叫路過的巧袖瞧見,忍不住發出低笑聲,一時間讓明玥窘迫不已,見巧袖走了才有些氣憤地捶打沈煜,“你看你,讓人誤會了。”
只是那柔軟拳頭落在沈煜的胸膛上,好似撓癢癢一般,反而叫他有些心猿意馬,“誤會什麽?你我是夫妻,有什麽要緊的。”
好吧,明玥又忘記了,他們是夫妻。
但明明更像是室友。
最終這廚房也沒去成,夫妻還是一起回了正房去,熟練地各自躺到自己的位置。
沈煜也不過楚河,她就說吧,這就是室友。
沈煜一向早起練武,翌日明玥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反而是三個閨女坐在她的梳妝臺前,興奮地看着沈煜這一次給明玥帶來的首飾,粉色的瑪瑙手鏈,是小姑娘們喜歡的顏色,一個個輪番在手上試了又試。
聽到明玥醒來的動靜,三小只都立馬圍了上來,有些自責,“是我們聲音太大,吵着娘了。”
明玥擺擺手,打着哈欠從被子裏爬出來,“沒有的事兒,更何況我該起了。”說起來也是好命,老爹那頭不需要晨昏定省。
一面問着姑娘們,“幾時來的?”
耀光搶答,“我們可想爹了,昨晚爺爺非得讓我們早睡,所以早上也醒來早,就過來了。”說到這裏,忽然嘟着小嘴巴有些不高興地說道:“爹如今不要我們和娘一起睡覺,是不是想單獨霸占娘。”
“啊?”什麽意思,明玥揉着有些淩亂的頭發,準備要下床。
然後就聽到耀光繼續說,語氣有些小怨氣:“我進來的時候,都看到爹抱着娘睡了,他之前還不叫我們抱娘,說會讓娘熱的,現在天也不冷,他怎麽不怕娘熱了?分明就是要和我們搶娘。”
明玥被這話吓得瞠目結舌,張着嘴也忘記下床穿鞋,直至耀光把這話說完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立馬就否認,“瞎說什麽。”她和沈煜明明都是各睡各的,就只是躺在一張床是,同蓋一床被子罷了。
但是看着三個女兒那幽怨的小眼神,她又覺得耀光這話仿佛是真的一樣。
可這絕對不可能的!每天沈煜都是在自己前面睡着,而且有時候自己半夜會起夜或是起來喝水,他也是規規矩矩地躺在他的那一邊床鋪上。
所以抱着自己這事兒,怎麽可能嘛。
于是嘿嘿一笑,下床穿鞋,“你肯定看錯了,這帳子青煙色的,容易叫人眼花。”
耀光不服氣,覺得自己怎麽可能眼花呢?正要辯解,但是被煌月拉住了。
明玥也沒當回事,哪料想耀光跑去沈老爹那裏告狀。沈老爹聽了只嘿嘿笑,“你爹不抱着你娘,難道去抱別的女人啊?”
明玥曉得後,窘迫之際,又覺得好像這才是這個年紀正常孩子該做的事兒。
沈煜早練回來後,也聽聞了此事,見着明玥的時候一臉無辜的樣子,“別聽孩子們瞎說。”
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一整天都在忙着,只是沈煜沒溫書,反而去了商行,明玥這裏則和巧袖給他準備進考場這幾天的幹糧。
晚上他回來也晚,那時候明玥都睡着了,第二天怕他還要出去,明玥特意将他留在了家裏,“你便是不溫書,但也好生休息,那考場裏的考間聽人說還不如咱門口那棚子半邊大,白天熱晚上冷,如何能休息得好?”關鍵這考試還傷腦子。
反正她是過來人,每次考完試都餓得特別快,又容易累。
看着雖然精神,但是有些瘦的沈煜是很擔心的。
這好不容易強行叫他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吧,三個姑娘又一直圍着他轉,問這問那的,待到下午些杜子規和鹿哥兒回來了,又有問不完的問題。
明玥最後總結,早之地還不如讓他出去,在家裏應付這些個孩子更累呢!
晚上早早催沈煜休息,這個感覺像是明玥中高考時候的那種緊張感,第二天也起得大早,再度把沈煜的行李都來回檢查了兩遍,确定該少的沒少,不該多的也沒多,就開始裝籃裝筐。
等沈煜收拾好,叫龐虎挑着行禮,就問那文曲街去。
明玥不放心,非得跟着一起去送,這會兒按理還早,但因今日要開考,大部份考生天不亮就來排隊了,如今長長前面長長的一條長龍,明玥見着生怕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太曬,她戴着帏帽倒是不怕,可是怕曬着沈煜了,與是只往前瞧了瞧,見着設了好幾個入口,每一個入口兩個公差在檢查行李,想來也會快,就斷了讓龐虎去拿傘的心思。
果然,這才沒和沈煜說了幾句話,隊伍就向前移了不少。
“你怎如此緊張,好似進考場的是你一樣。”沈煜見着明玥這站不是站,又是東眺西望的,忍不住開口打趣。
明玥太眺望着前面的隊伍,“那又什麽區別?說到底都怨你不好好休息,不然我如何這樣緊張?”尤其是剛才聽人說,每逢着這個時候,必然有考生暈倒在裏頭。
有緊張的,也有那營養不良的,反正每次考試少不得要擡出來好幾個。
于是她就更擔心了,覺得這考場設計得一點都不人性化,就不能叫人考完一科回家休息或是吃飯,然後再來繼續考第二科麽?
裏面沒有床鋪,又不讓多帶東西,就這樣的環境下,什麽天才的成績都要折損些。
正焦慮着,忽然見旁邊那一排,幾個像是一夥的考生,此前就說說笑笑,還對前面一位穿着補丁儒袍的考生指指點點的,說些不好聽的話,但那考生沒理會他們。
那時候因為他們是西北的口音,明玥多看了兩眼。
不過這會兒明玥心思在前面的長隊上,也沒多關注,哪料想就這會而她轉頭的瞬間,看到那一夥考生,竟然朝着前面那補丁考生的考籃裏扔了個紙團。
她雖然不知道那上頭寫了什麽,但絕對不是好東西,不然那幾個考生不該笑得這般邪惡。
她想要提醒那考生,卻又怕那一夥人看到,繼續變本加厲,正着急之際,沈煜卻忽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後沈煜就走過去,像是沒看到路一般,不小心踢了那考生的籃子,籃子頓時就側翻了一下,裏面的東西灑落出來。
沈煜腰都沒彎一下,只淡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沒看到。”然後就直徑往前面去看還有多長的隊伍到自己。
那被踢了籃子的補丁考試心中略有些氣,只覺得這人不講理,無奈看沈煜穿着體面,也不敢去招惹,只能自己蹲下身收拾,然後便看到了籃子裏那團紙。
一時吓得他背脊骨發涼,也反應過來了沈煜方才那一腳多半是有意而為之。
至于那一夥往他籃子裏扔紙團的考生,這會兒被龐虎引着不知道在說什麽,壓根沒留意這邊的動靜。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14 21:11:21~2022-08-15 20:48: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卿卿5瓶;雲聲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