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刺殺
弄月小築不稱得上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布置的也頗為風雅,院內房舍少了幾分北方房屋大開大合的莊嚴,多了不少南方庭院的清新。
加上松柏以及一些薛英叫不出名字的冬天仍是帶着蒼翠的綠植,任誰也想不到在冬日的鬧市中還有這種清麗之處。
真有點別有洞天的意思。薛英心情的不錯的想。
薛英想謝謝姜才人,那場鬧劇,讓她發洩了不少情緒,說不上一吐為快,但也讓積郁散去不少。
“前面就是小姐的居所。”春柚說道。
記住道路,薛英想等到卧房問問春柚是否知道弄月小築是誰所建,她是越看越喜歡。
只是不等她開口,春柚就如會讀心般介紹起弄月小築,“這是的陛下下令建造,兩年前落成,今天是頭一次住人。”
向輝?薛英非常意外,她還以為這棟宅子屬于哪位程家的門客,沒想到居然是向輝。
看新舊确實是近兩年才建成,春柚沒有撒謊。薛英實在是想不通向輝登基後,為何要在程家旁邊建一棟房子,按理說那時候程家已經覆滅了,他還在這裏建房子是幾個意思?
而且弄月小築看起來建設的非常用心,如果是用來監控程家漏網之魚,犯不着建的如此精美。
這時候薛英看見春柚停下推開了卧房的門。
看到室內,薛英眉頭皺了幾下,因為從擺件到床鋪無不昭示着這是間閨房。
“小姐可有不滿?”春柚見薛英皺起眉頭,心跟着提起來。
擺手薛英沒有不滿的地方,她只是更加的疑惑。
見狀春柚才放心引薛英進屋,仆人早已備好紙筆。
稍作休息後薛英提筆寫到,【帶我去別處看看】春柚領命,并命人拿着筆墨紙硯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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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英看在眼裏,沒有過多表示,她跟随春柚的指引游覽弄月小築內的亭臺樓閣,每到一處地方春柚都會仔細的介紹。
幹活的仆人見主人來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行禮并念出自己的名字。
直到最後一處院落裏出現意外。
“今主子要來,你們都伺候好了,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隔着半個庭院薛英就聽見叫嚷,有之前仆人做對比,薛英不由感到不悅。
她想了想故意攔下身邊其他侍女,只帶春柚放清腳步進入庭院,剛剛過院門她就聞到刺鼻的酒味。
“誰?誰進來,沒看見大爺我正在訓話。”鼻頭紅糟糟的中年男人渾身酒氣的湊過來,看清薛英的樣子後,他猥瑣的笑了笑,緊接着問,“你是新來的丫鬟?”
薛英雖然身上衣服的料子極好但款式樸素,身上的首飾還沒寧國富貴人家大丫鬟多,乍一看确實不像是個主子。
目光極快的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春柚和散發着酒氣的男人身上轉一圈,薛英搖頭,對男人也笑了笑。
緊接着只見她拍拍手,候在外面的仆人侍女魚貫而入。
剛剛借着酒膽出言不遜的男人瞬間臉色慘白,被酒精侵蝕的雙眼清醒幾分,看薛英的架勢他明白了。
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出今天新來的主子為何會來這個偏僻院落。
仆人端着鋪有紙張的木案在薛英旁邊站好,侍女馬上遞來蘸好墨水的毛筆。
薛英接過筆為男人下判詞。
【奴仆白日飲酒為渎職】“小姐,他不認字。”春柚提醒。
【讀給他聽】薛英把宣判的權力交給了春柚。
垂下眼睛春柚語氣平淡的念出薛英所寫的文字。
“小姐我只是今天喝了點!”男人趕緊辯解。
猜到他會這麽說,薛英洋洋灑灑的揮毫寫下【對主人不尊】“應殺。”
伴随着春柚的話,庭院裏的氣氛降到冰點。
男人抖若篩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後悔的要死。
我鬼迷了心竅才真當春柚那死丫頭開了竅,知道拿新來的侍女來孝敬自己!男人腦子裏有個聲音怒吼,心中一團火在燒,他狠狠的瞪着春柚,不知從哪來的勇氣讓男人撲通向前,跪撲到薛英腳邊。
嫌髒一樣薛英向後挪半步,不讓男人碰到自己。
“主子都是春柚陷害奴!是她陷害我啊。”
薛英覺得好笑,話是你說的,酒是你喝的,和春柚又有什麽關系?現在踢到鐵板知道疼,之前幹什麽去了。
看了看周圍,确定沒有其他仆人想為男人說話後,薛英不再想浪費時間。
【把這厮趕出去】不久前還被男人罵的小厮接到命令立刻動手,他們拖着的男人,把他從薛英眼前拉開。
【回去】
【我累了】薛英寫完真覺得累了,她打算找個空教教春柚手語,總是寫字太過麻煩。
到入夜,都無人來打擾薛英,但這不代表她高枕無憂。
熄燈後薛英佯裝睡着,沒多久她就聽到有響動,她能細聽分辨出是躺在小床上的春柚要出去。
薛英沒有戳破任由春柚去做自己的事。
确定春柚走遠,薛英起身摸黑坐到的卧房內的桌邊等着人回來。
她白天利用了我。等待中的薛英百無聊賴的想,她認為那個喝酒的男人是春柚故意讓她看見。
不然春柚應該在聽到叫嚷後就提醒薛英那個男人是個刺頭。然而她白天非但沒提醒,反而選擇真的跟着薛英單獨進來。
薛英可不認為這是春柚這麽做是因為忠于自己。
仆人之間也分三六九等,薛英清楚春柚在弄月小築的仆人中地位應為最高,今日她入住就是春柚在大堂內迎接,其他仆人也全聽她差遣,想必這裏沒主子的時候,春柚就是管事的人。
能讓這麽個有權利的仆人費盡心思解決的家夥,一定有些故事。
突然門軸轉動發出輕微細響,薛英下意識的循着聲音望過去,正好看見春柚正想悄悄進來。
希望她不要大喊大叫。薛英在心裏說,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她希望春柚和自己想的一樣聰明。
屏氣凝神春柚雖被吓到但終究如薛英所願忍住沒叫出聲。
她關上門徑直走向薛英撲通一聲跪下。
“今……”
未等春柚說完薛英蹲下身扶她起來,一根指腹略微粗糙的手指的壓在春柚唇上。
拉着她到月光能照到的桌前,冷掉的茶水還未撤,薛英伸手沾了點,趁着蒼白的月光,在桌上寫出,【勿要點燈喧嘩】春柚點頭将聲音壓低到只有薛英能聽見的程度,“奴婢明白。”
【好】
薛英很滿意,邀請春柚坐到對面,這樣方便對方看自己寫的話。
猶豫了一下春柚承了薛英的情落座。
【為何要趕他出去】薛英沒有墨跡她希望此事速戰速決。
低下頭春柚壓抑着情緒回答:“三年前他趁着永平城中動亂侮辱了我妹妹,致使我妹妹身死。”說到妹妹春柚幾乎要克制不住音量。
沒想到牽扯出這種事薛英思量幾秒後繼續寫,【當時你在哪】“在宮中,六年前奴婢家中出事故,正巧碰上宮裏采買良家子,便賄賂了管事的宮女進了宮。”
春柚的話讓薛英十分意外,她沒想到春柚在宮裏待過,按照寧國的規定宮女若是沒有封號官職,最多只能在宮裏待到二十歲。
而春柚說自己六年前就進了宮,假如宮女必須要年滿十四歲宮裏的規矩還沒變,那她現在怎麽都得有二十歲。
【為何進宮】薛英決定先問春柚進宮的原因,再問她為何會在弄月小築。
“奴婢的父親去世的早,全靠母親做針線活養活奴婢與妹妹。”春柚停頓了一下,眼中閃有淚光,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才緩緩說道:“在我十四歲時,我娘的眼睛壞了,有位讓我娘做過繡活的大娘子可憐我們,就問我願不願意去宮中,她認識宮中采買宮女的管事。”
“為了少吃家裏一口飯,我拿着繡品去求管事,管事見我繡的不錯,答應下次帶我進宮,只是前三月的月錢要給她。”說罷的春柚凄慘的笑了笑。
“小姐可能不知道,在寧國當宮女到十八歲就能出來。”比起在其他大戶人家做侍女,進宮做宮女要好得多,起碼不用賣身契。
我知道。薛英嘆息一聲,讓春柚不用再說下去,已經夠了。
【那你為何在這裏】春柚抹了抹眼角,下定決心般的開口,“兩年前宮中發生王充容行刺案,當時奴婢是王充容身邊的侍女。”
愣了一下薛英露出驚愕的表情,那場刺殺她知道,行刺的妃嫔失敗後當即自殺,她的家族雖然是世家,仍被向輝下令誅滅九族,此令一出寧國裏其他世家紛紛求情,被向輝視而不見。
沒有注意到薛英的異常春柚接着說:“陛下念王充容進宮不久,與宮人不甚相熟,沒有殺我們,只讓我們出宮。”
“奴婢的父母兄妹皆逝,管事宮女知道奴婢無家可歸,再加上弄月小築剛建成需要仆人,便讓奴婢先來這裏。”咬咬牙春柚想到那個男人,她本以為自己能十八歲出宮與母親妹妹團圓,誰承想一場亂,她僅有的夢就碎了。
而那個害的她家破人亡的惡徒,兩年後竟要和她一起當差。
再大的仇恨,只要能忍下去,總會找到報複的機會。春柚猶記王充容的話,并且她的母親在臨死前囑咐她要好好活着,不要為了報複惡人賠進去自己。
點點頭薛英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你要怎麽處置他】春柚終于擡起頭,她和薛英對視,從她的眼睛裏薛英看到熟悉的東西。
“他橫行霸道慣了,得罪了很多人,在宅內殺人會有內務府查,但出去他死了就沒人管。奴婢先前出去就是告訴那些被他欺壓過的仆人,主子睡了,可以動手。”
她說的直白,薛英聽得卻高興。
【很好】
寫完薛英意猶未盡的補了句。
【你等會去看看收拾的幹淨不幹淨】春柚盯着桌面上閃着水光的字跡,再擡眼看到薛英月光銀輝下帶着溫情的笑,這場景又仿佛回到白天,在看到薛英将簪子狠狠砸下的那刻,春柚知道自己的主子絕非籠中之物。
“奴婢這就去看看仆人們收拾的幹淨不幹淨。”春柚起身行大禮。
薛英垂目看着匍匐在地的春柚,她不知眼前不比她大幾歲的女孩是如何孤身在這小小的弄月小築拉攏關系,隐忍恨意只為一擊制敵,但薛英明白,這不比将軍在戰場上排兵布陣簡單,更不比朝臣在官場玩弄權勢容易。
突然薛英好奇起那個刺殺向輝的王充容,于是她敲了敲桌面讓春柚起身。
【你可知王充容為何要刺殺陛下】“為程家二公子。”春柚如數告知,“那日她行刺時對陛下曾喊,陛下誅她的心,她就要陛下的命。”
“她要為程家二公子報仇雪恨。”
薛英咬咬嘴唇,她握緊拳頭,使了全部的力氣才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下去吧】寫完才發現自己的手是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