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先準備好的驚喜, 怎麽可以提前透露給女主角知道呢,王夫郎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指了一下徐冬離開的背影,說道:“哎呀, 我們只是随便聊了些有的沒的啦。”
“後來聊到那邊有長出來剛冒芽的青澀果苗, 冬妹妹想看看, 我便給她指了方向, 她就說要自己過去。”
夏司容眼神疑惑, 她看着徐冬漸漸走遠的背影,似在低聲自問:“是這樣嗎?”
跟着一起回來的王大姐眼睛一轉, 也知道自家夫郎是怕露餡了, 于是附和着說:“是啊, 那要不然他們還能聊什麽,你大可放心啦, 我家夫郎照顧小輩可有一手了。”
“再說了,冬妹妹都這麽大了, 一天天在家中埋頭苦讀, 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城外來踏青,自然對這些新鮮玩意兒比較好奇, 你就少操點心吧。”
因為繼續探讨下去也是無果,夏司容只好轉移話題,對王大姐說道:“他身體不是很好, 我今天得早點走,可能待會就要送他回去了。”
“不過你們在這裏只管好好玩,都算我賬上, 就當簡簡單單給姐夫過壽了, 玩得開心點。”
這一聽, 明顯計劃有中途夭折的危險,王大姐急了,開始絞盡腦汁拖延夏司容離開的腳步,忙說道:“哎呀,這個我們理解,但是今天是我家夫郎生辰嘛,叫了這麽多街坊過來,大家夥也是難得聚在一起,你們就不能多留下一段時間?”
“而且啊,你想想,冬妹妹也是方才才來的,如今你就要拉着她回去,她能高興嗎?她果苗都沒仔細瞧瞧,多可惜啊,待會就走,不合适呀。”
夏司容又默默看了下徐冬的背影,沉思了半晌,卻越想越不對勁。
她看了看王大姐有些緊張的面部表情,困惑地問道:“我怎麽感覺,你今天特別奇怪?”
聞言,王大姐差點炸了,她身體僵住,根本就不敢跟夏司對視。
“哎喲喲,瞧你說的,你王大姐我又沒做啥虧心事,哪裏奇怪了?”悄悄放開一直搓着的手,王大姐擦了擦她腦門上不存在的汗水,很心虛地說。
不過她的窘境很快消失,救星來了。
那人一走過來,王大姐就眼尖看到了,她登時眼前一亮,急忙朝對方揮揮手,喊道:“這邊這邊,小蘇唐快過來!”
被王大姐一驚一乍的動作一打岔,幾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開,夏司容也跟随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很熟悉的纖細身影,來人正笑着朝她們走來,面容燦爛,隐隐還可見露出的小虎牙,很是可愛。
那人直直走過來,停在夏司容面前,彎起眼睛笑着說:“夏姐姐,我們又見面啦。”
夏司容剛才被他的笑容一晃,愣神了,如今聽到對方打招呼,立馬回過神來,嘴角适時帶上愉悅,含笑看着他說:“小蘇唐今天怎麽也有空過來?”
蘇唐皺了皺鼻子,雖然是帶有怪罪的意思,但他用一種很調皮的方式說出來:“夏姐姐你怎麽那麽快忘掉小唐啊,昨日王大姐跟我說的時候,你明明就在場的呀。”
夏司容攤手,然後點了點周圍的田地,很無奈地說道:“我最近太忙了,小唐昨天應該提前跟姐姐說的。”
……
田埂小溪邊。
剛掃視四周,沒看到有其他人出現的徐冬輕輕脫下右腳鞋襪,将腳伸入冰冷的溪水中泡着,希望能稍微緩解一下疼痛難忍的腳踝傷處。
他斜靠在溪邊石塊上,默默低下頭去看浮現在水面上的,那個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自己的臉。
他知曉的,昨日用力不當導致右腳舊傷複發,再加上今日走的路途大多是田間這種凹凸不平的小路,一不留神,崴腳就會扭到,所以很輕易地便加重了他原本就嚴重的傷勢。
這種情況若是放到其他人身上,不氣着說佛祖不保佑,也要埋怨自己的不當心了。
徐冬卻很感恩,他覺得眼下這股疼痛來得很及時,叫他不能老是忍不住就去注意夏司容他們那邊的情況。
至少,右腳的傷勢情況比他想象中更壞,嚴重到從他心裏密密麻麻湧上嗓子眼的,掐住他喉嚨叫他不能呼吸的痛感,都已經可以叫這右腳傳來的更為猛烈的疼痛完全掩蓋了。
是懲罰吧,因為他手段卑劣,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連佛祖都看不下去了,親自出手來斬斷他的妄念。
然後借口衆生之口,從王大姐啊王夫郎啊這些人的口中告訴他,夏司容另有良配。
大家夥兒都知道,甚至有可能整條瑞豐街都知道了,他們在喜氣洋洋做準備,希望夏司容和……蘇唐喜結良緣。
只有他,只有他不知道。
是他癡心妄想,以為使了下作手段勾引,把自己的身子給夏司容,就可以牢牢霸占住她身邊的位置。
多可笑,真正配站在夏司容身邊的人,其實一點兒也不需要同他這般耍心眼。
或許那個叫蘇唐的男兒只需一個眼神,夏司容就心疼得把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了吧。
根本不用像他這樣辛苦,大費周章做出來的這些舉動,除了叫他自己難堪認清現實,也只要惡心夏司容這另一個作用了。
用涼水浸泡果然有效,徐冬抽回右腳按了一下,覺得沒有剛才那麽疼了,就趁着四下無人穿好鞋襪。
雖然他這副破敗身子沒什麽看頭,但作為男兒若輕易在外露出身體肌膚,總歸是于理不合的。
打理好鞋襪,淨了手,徐冬攀着岩石站起來。
剛一轉身,擡起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兩個人,他們面對面站着,間隔着極近的距離。
蘇唐陽光可愛,夏司容堅韌挺拔,兩人的相貌本就出色。
如今站在一起,更是加倍的賞心悅目,看着就像牆上挂着的妻夫和美耕種圖。
徐冬頓時頭暈眼花,一陣天旋地轉朝他襲來,他下意識就想要上前,拉走夏司容,拉着跟他一起跑掉,拉着跟他一起回家。
旋即又覺得自己可恥,不如留下最後的體面,趁着那群人狂歡的當下獨自逃離,偷偷走掉就好了。
但,徐冬還是不甘心。
反正、反正夏司容沒有跟他說過,他可不可以當做不知道夏司容和蘇唐更合适這件事情。
然後,繼續死皮賴臉黏着,這樣就可以繼續留在夏司容身邊了。
徐冬腦子裏混亂一片,各種理不斷剪還亂的線團相互交織着,他迷迷糊糊地伸着手往前跑,目标很明确地要朝着夏司容而去。
這時,卻有人跑來,及時拉住他的胳膊,徐冬愣愣轉頭,就看到王夫郎打着眼色,沖他小聲說:“小蘇唐已經來啦,我們先別過去了,就在這邊。”
徐冬沒說話。
王夫郎似是想到什麽,有些遲疑地說:“對了,冬妹妹你在書院念書,那你們家也算書香門第了,剛才忘了問你,小蘇唐就是普通人家的男兒,你們家不會介意的吧?”
徐冬張着眼睛,緩緩搖頭。
王夫郎似乎放心了,他松了一口氣,說道:“嗳,那就好,若是你姐姐幸福了,我家妻主也會開心,所以能否促成這段美滿姻緣就看今日這一舉了,這很關鍵呀,我們都要加把勁兒。”
徐冬聽到自己從喉嚨深處傳來的滑動喉結的卡頓聲,再次開口時,他的嗓音聽起來已經啞得不行了。
他很認真地看着王夫郎,問道:“蘇唐……蘇唐和她一定會幸福美滿?是真的嗎?”
王夫郎睜大眼,好像徐冬提出這樣的問題很奇怪,但他還是點點頭,說道:“這是當然的啊,你看他倆站一起多般配。”
徐冬眼神空落落地,順着王夫郎手指的方向朝夏司容和蘇唐看去。
确實,是很般配沒錯的。
他們站在一起,就像佛祖座下的童男童女,遠遠看上一看,眼睛都能叫他們周圍明亮的光芒刺痛。
就如此刻,不遠處的蘇唐歪着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夏司容就突然笑起來。
那笑容很清爽,看不見絲毫陰霾,夏司容是很真心的,發自內心的想笑。
而在徐冬面前,夏司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笑過吧。
王夫郎就站在徐冬身旁,看他一直愣愣看着夏司容他們那邊,以為他着急回家,剛想勸他再等等,事成之後再回去不遲,就看到徐冬的身體開始搖搖欲墜,下一刻就要昏倒在地似的。
王夫郎想到夏司容說他身體不好,擔心他出事,便憂慮道:“冬妹妹,你怎麽啦,可是身體不舒服?”
然後他就看到徐冬轉過頭來,看着他,說了一句很古怪的話,“難怪、難怪她說我不适合做那件事,原來是适合的人早就出現了。”
說完這句話,王夫郎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徐冬眼眶裏溢滿了水霧,眼睫處的淚珠一顆顆不要錢似的墜落下來。
他聽見徐冬說:“可是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行嗎?”
王夫郎完全懵了,徐冬怎麽突然就哭了,說的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他一丁點兒也聽不懂,也理解不了。
但是他卻知道,眼前正站着掉眼淚的徐冬面容很脆弱,看起來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