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拒絕的愛情
第31章 拒絕的愛情
第三十一章拒絕的愛情
親眼看着趙清持睡下後,楚迎這才敢蹑手蹑腳地往門外走,她拉開門之前,深深回看了一眼病榻上睡得極不安穩的六六,心中恻然,轉身無聲合上房門。
“清持睡了嗎?”房門一側,秦靳靠着牆壁,突然出聲。
楚迎被他吓了一跳,睜大兩只眼睛,惱怒地瞪着他,“你怎麽在這?”
“我也是病人啊,”秦靳微擡自己的傷腿,苦笑道:“更何況,我不放心你。”
楚迎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他,索性轉身就走。
秦靳一時沒拉住她,只能跛着腳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後。
楚迎腳下越走越快,可身後那人卻寸步不離地跟着,楚迎想起先前秦靳故意挑事的行為,越想越氣,腳步一拐,徑直往安全通道走去。
趙清持的病房在十四樓,秦靳傷着腿,即使明知楚迎是故意要甩開自己,也毅然決然地跟了下去,沒追完一層樓,秦靳已經扶着牆開始喘氣。
楚迎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看不見的樓道深處了。
秦靳扶着牆壁,伸長傷腿,讓自己慢慢滑坐到冰冷的臺階上。
她生氣了,秦靳心想,果然還是操之過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這麽沉不住氣,和趙清持的那一架像是洩洪的閘口,徹底釋放了他連日來的郁悶心情,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對楚迎的感情會深沉到足以與兄弟為敵的地步,再一想到趙清持的女兒身,秦靳又忍不住頭疼起來。
如今只需略略思考,前因後果便都能對上線了,只怕當初趙钰會讓他南下,趙老太爺會對他刮目相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連最初見面時,楚迎當着他的面冷落周岩硯親近趙清持,也都是故意為之,如此一來,先前趙清持對他的敵意一事,倒也情有可原了。
盡管事态複雜,楚迎正在發怒,可這些都抵擋不住秦靳心中的雀躍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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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迎與周岩硯是協議婚姻,趙清持又是個花木蘭。
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一個自由的女人,還有什麽是比付出的感情有了着落更令他開心的呢?
他就這麽坐在醫院的安全通道裏,時而苦思冥想,時而低頭淡笑,“唉……”他最終長嘆出聲,為了這陰錯陽差的感情。
“你嘆什麽氣?”
秦靳驚詫回頭。
陰暗的樓道裏,楚迎背着手站在他身後,一縷淩亂的鬓發散落在臉頰邊上,整個人看上去憔悴疲憊,“你嘆什麽氣?”她又問了一遍。
秦靳不答反問,“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他話剛出口,轉念一想,是了,他在樓道裏坐了這麽久,卻一直沒聽到腳步聲,先跑下去的楚迎一定是拐進底下某個樓層,再乘了電梯回到自己上面。
只是她這去而複返,為的是什麽?
楚迎慢慢走下臺階,坐到秦靳身邊,側頭看他,“秦靳,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秦靳看着近在咫尺的楚迎,苦笑道:“我怕你退縮。”
楚迎癟嘴,不說話。
樓道裏光線不足,秦靳看着楚迎的臉,忍了又忍,最後擡手,食指指腹輕輕摸上她紅腫濕潤的眼,嘆道:“……怎麽哭成這樣……”
楚迎怔怔地看着他。
秦靳無奈地笑,摸着她眼睛的手緩緩轉移到她的腦袋上,溫柔地拍了拍,“是我錯了,讓你傷心,對不起。”
楚迎眨眨眼,眼角微酸,她急忙別過臉,将心裏頭的酸楚憋回胸腔深處。
秦靳的手掌乍然離開那溫暖的黑發,指尖穿梭而過的空氣冰涼涼,不帶一絲留戀,他忽然便患得患失起來,“楚迎,你都明白了對不對?”
楚迎啞着聲,輕輕問道:“明白什麽?”
秦靳答道:“我愛你。”
楚迎低頭看着腳下的階梯,“你有多愛我呢?”
她的口氣太過冷硬,好似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淡然平靜地質問着舞臺上的男主角,你為什麽喜歡女主角?
秦靳不可抑制地倉皇起來,他琢磨不透楚迎此刻的心思,一時沉默。
楚迎垂下腦袋,低低笑了一聲,秦靳來不及問她為何而笑,她已經倏忽站起身,轉身往來時的方向離去。
“楚迎!”秦靳扭身,狼狽地抓住她的一只手,“你相信愛情嗎?”
楚迎頭也不回,“如果不是我一味相信愛情,我身邊的人就不會受傷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麽能這麽固執地去相信愛情呢?”
秦靳絲毫不敢放松她的手,“既然你相信愛情,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愛你呢?”
“我沒有懷疑你的愛,”安全通道唯一的窗裏滲進唯一的光,它們靜靜地懸浮在黑暗裏,恍惚出虛實相交的光與暗,楚迎回頭,眼角的笑苦澀到懾人,“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愛而已。”
周岩硯在醫院大門外等了半天,終于看到楚迎慘白着張素臉,慢慢從醫院裏走出來,他等她鑽進了身側的副駕駛座,這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叮囑道:“扣好安全帶。”
楚迎乖乖低頭扣安全帶,頭發披散下來,模糊了她的側臉。
“哎呀呀!”周岩硯伸了個誇張地懶腰,嚷道:“回家回家!折騰了半天,肚子都餓了!也不知道媽媽晚飯做了什麽?”
楚迎依然垂着腦袋,不言不語。
車內安靜了數秒,周岩硯深深嘆了口氣,傾身過來,捏住楚迎下巴,将她的臉掰了過來,“啧……六六揍你了?還是秦靳那混蛋想要霸王硬上弓?哭成這樣,也不怕哥哥我心疼?”
楚迎原先一直壓抑着的心情,在見到最熟悉的周岩硯後,頓然失控,那雙原本已經幹涸了的眼,撲簌簌落下一連串的眼淚,“嗚嗚……岩、岩岩……他們都欺負我……嗚……”
“诶诶!六六是小混蛋,秦靳是大混蛋,咱們以後都不跟他們玩!”周岩硯解開楚迎好不容易系上的安全帶,俯身将她摟進懷裏,像小時候那樣邊拍邊哄,“迎迎最乖了,迎迎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事的好孩子,迎迎小時候尿床還半夜自己洗被單……哎喲!”
楚迎哭笑不得地擰着周岩硯的胳膊,瞪他,“半夜洗床單的明明是你好不好?還有內褲!是誰青春期……嗚嗚!”
周岩硯用力捂住楚迎的嘴,氣得直翻白眼,“什麽陳芝麻爛事!誰看到我洗內褲了?別毀人不倦啊!”
兩個人氣勢洶洶地互瞪了半分鐘後,楚迎“撲哧”一笑,清澈的鼻水噴出鼻孔,慌得她大喊:“紙巾!紙巾!”
周岩硯抽出一疊紙巾,一把塞到她臉上。
楚迎手忙腳亂地擤鼻涕,周岩硯瞧着好笑,“鼻涕蟲”地叫着,樂翻在駕駛座上,楚迎立時惱羞成怒,将擦過自己鼻涕的紙巾扔到周岩硯頭上,氣得周岩硯龇牙咧嘴地作勢要掐她。
兩個人又哭又笑又鬧,沒一會兒,就分別累癱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岩硯伸長右手,摸了摸楚迎的腦袋。
楚迎微愣,“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周岩硯問她。
楚迎也伸手去摸自己的腦袋,“秦靳摸我腦袋的感覺,和你摸我腦袋的感覺,不一樣。”
周岩硯有趣地看着她,“哦?怎麽不一樣?”
楚迎回想片刻,嘴角突然綻放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他摸我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希望時間定格,可我偏偏要別過腦袋,因為我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撲到他懷裏。”
周岩硯做了個牙酸的表情,笑道:“那我呢?”
楚迎哈哈大笑,“你摸我的話,我會想摸回去!”
周岩硯揶揄道:“哭哭笑笑,癞皮狗。”
楚迎重新扣好安全帶,周岩硯将車子駛出醫院門前的小停車場,拐上大路,回家去。
路上,楚迎把在醫院裏和趙清持的對話詳細轉述了一遍,連周岩硯這般沒心沒肺的人聽了都不免唏噓一番,再之後談到和秦靳獨處時候的交流,當楚迎說到自己已經拒絕了秦靳時,周岩硯差點失手連人帶車跌進路旁的綠化帶。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為什麽要拒絕他?”周岩硯不可置信地沖楚迎嚷嚷道:“離開x市那一天,你跟我說的話,難道不是要接受他的意思嗎?”
楚迎疲憊地回答道:“現在的情況這麽混亂,我不能答應他,先前的決定是我太草率了,我甚至沒考慮到他身份特殊,一旦我和他在一起,趙老太爺和六六的臉面要往哪擱?趙氏上下,但凡清楚六六身份的人,誰不知道秦靳的來歷?我不能把六六推到風口浪尖上。更何況,媽媽那邊……這些都要從長計議,如果他秦靳是這麽等不起的人,那我也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你……”周岩硯啞口無言,半晌之後,悠然長嘆道:“我該說你是理智穩重呢?還是感性作祟?”
楚迎歪倒在位置上,閉眼苦笑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再受傷了,如果傷害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把它們盡量減低吧。”
周岩硯輕輕應了一聲,見她倦極而眠,便不再出聲,專心致志地開起車來。
不知過了多久,軟倒在位置上的楚迎偷偷睜開眼,眼神清明地望向身邊開車的男人。
對周岩硯,楚迎為數不多次地選擇了有所隐瞞。
邱谷雨的那番話倒帶般不斷重複在她心裏。
“沒有錯,岩岩天生就是個同性戀,這是他最大的秘密,而你和他的婚姻,卻是周邦民苦心經營的更大的秘密。”
爸爸是看着她與岩岩長大的,他們倆之間是坦蕩的兄妹情誼,從來不曾令人誤會過,可爸爸卻在辭世前逼迫岩岩娶自己為妻,如果真像邱谷雨所說的,爸爸是為了阻止岩岩誤入歧途,那自己呢?自己這些年在周家得到的愛,是否已經被摻雜上了一絲灰色?
既然爸爸已經知道了岩岩的秘密,那媽媽呢?這些年,他們一家人到底生活在怎樣的氛圍之下?
如果這就是真相,那她該怎麽辦?
楚迎靜悄悄轉過頭,車窗外,馬路邊上的綠樹已經被挂上了霓虹小彩燈,天色将晚,路過的幾處政府單位也已挂上了“喜迎春節”的橫幅。
楚迎恍恍惚惚地想,原來,春節就要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