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人
卓宬正出了書房,左拐去敲卓宬蘭的門,門反鎖着,聽到是卓宬正的聲音,蘭蘭才慢吞吞的過來開門,叫了聲“哥”,不等他答應,又先聲說道:“你要是給我爸媽來做說客的,那大可不必。”
“你知道,我本來話就不多,尤其不屑與蠢人多話。”卓宬正環視四周,蘭蘭的卧室裝飾精美,這幾年應該又重新裝修過,都是時下流行元素。高創軟枕,奢華張揚。
蘭蘭瞪大紅腫的眼:“你說我蠢?”
卓宬正随手撥弄了下格子架上的音樂盒,起舞的芭蕾女孩輕輕轉動,發出清脆的音節。他淡淡說道:“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忤逆自己的父母,沒有比這更蠢的。”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蘭蘭氣得胸前起伏,她本來就沒指望這個唯一的堂哥能幫她的忙,可是與全世界都為敵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卓宬正不屑的勾唇,回頭望着小炮仗,提醒她:“你爸爸可是個能狠得下心來的人。”
蘭蘭心底一凜,駭然道:“他想幹什麽?是不是要去找範……”随即尖聲大叫,“他怎麽能這樣!這不是仗勢欺人是什麽!”
卓宬正看着這個從小乖巧可愛的女孩子,突然之間變成了現在這副陌生的模樣,若他不是無神論者,真該相信她是被人下了降頭。
“你爸爸只對該狠的人狠心。”他最後說一句,也不多勸,關上門出去。
他三嬸還指望他能勸勸蘭蘭,見他搖頭,三嬸失望的嘆了口氣。卓夫人又寬慰她:“這種事別人說再多都無用,關鍵看蘭蘭自己,她能想通才好。”
三嬸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素來和婚姻裏受困的女人打交道,再明白不過的。”她在婦聯工作,每日都要接待形形色色的女人,大多是困在圍城裏的。不知觸動哪裏痛楚,她突然放聲大哭,邊哭邊說,“我一輩子都在勸女人珍重自身,尋求出路,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女兒都教不好。”
大廳裏空空曠曠的,愈發顯得這聲控訴凄厲哀涼,而語氣裏帶出的無力與絕望,如何讓人不動容呢?
只是始作俑者,不曾為母親的傷心難過而落淚,卻憂心心上情郎是否受了委屈。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人如果把愛情當成了生命的全部,就會錯失生活裏很多其他重要的東西,辜負身邊很多重要的人。
聞嘉囡在家倒時差,早上她媽來叫她,問要不要出去逛街,聞嘉囡賴床不願意起來。她媽沒法子,把早飯端進來:“先吃點兒,吃完再睡,餓着睡覺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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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嘉囡爬起來笑:“你怎麽跟奶奶一樣啊?”話音未落,心口已如萬箭穿心,疼的臉都白了。
她媽看她一眼,把皮蛋瘦肉粥和小菜放在床頭櫃上,說:“你這是才回來,要是呆的久了,看我不嫌棄你。快趁熱吃!”
聞嘉囡抿嘴笑笑,端起來直接吃了,冷熱剛好,味道也不賴,很快就吃完一碗。她媽收了碗筷,說自己上午還有課,中午再回來。
聞嘉囡靠在床頭,想想從前上小學的時候,一到寒暑假就賴床,她奶奶怕她餓着,大多數時候都把早飯端到她床上,為這事兒被聞愛國說了好多次。那時候小,不懂事,上了初中這臭毛病才改過來。
這四年,她也沒法兒給奶奶磕一個頭,上一炷香。
想起奶奶,不可避免的想起徐彬和徐家,眼裏仿佛淬了火,想要把曾經屈辱的一切都燒個幹淨!
再無睡意,聞嘉囡起身洗漱,換衣服時翻到那條圍巾。眼前立即浮現出卓宬正英俊的臉和挺拔的身材,她微微一愣,拿起圍巾去了小區的幹洗店——雖然只戴了一次,但人家給自己時是新的,怎麽也要弄幹淨了再還給人家。
然後就去小區裏的營業廳換了張電話卡,群發消息通知改了號碼,沒多久就收到好幾條回複,其中一條回過來時,她當即就回過去:“你要是敢把我新號告訴徐彬,咱倆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那頭估計被吓到了,立馬打了電話過來,剛接起就聽到一連串的道歉:“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哎小姑奶奶,都是我的錯成不成?你想怎麽着我都聽你的,吃飯唱歌還是找帥哥?我都聽你的!”
聞嘉囡這會兒已經不生氣了,笑道:“別再大嘴巴就行了,他給你什麽好處,你連這麽多年的閨蜜都出賣?”
那頭嘆了口氣,說:“這不是……這不是看他實在可憐嘛!一直記挂着你,念念不忘的,得,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在哪兒?我請你吃飯,就當賠罪行不行?”
兩人約了地方,聞嘉囡打電話告訴她媽中午不回家吃飯,她媽就說那她中午也不回來了,就在學校吃,晚上記得去外公家。
火鍋店的包廂裏,聞嘉囡已經點好了菜,夏楠才姍姍來遲。
夏楠是個中等身材,有點兒嬰兒肥的可愛姑娘,老家是隔壁市的,大學和聞嘉囡一個宿舍,兩人住上下鋪。
聞嘉囡把給她代購的東西和禮物給她,她笑嘻嘻的收下了,然後給聞嘉囡遞了一瓶牛奶:“吃火鍋愛喝甜牛奶,這習慣沒改吧?”聞嘉囡的目光落在牛奶瓶子上,是她以往吃慣了的牌子,從前這事兒都是徐彬做的。她微微一笑,說沒改,直接開了瓶子喝一口,還是原來的味道。
夏楠殷勤的給聞嘉囡下東西,先熟的全都撈給了她。
聞嘉囡笑道:“你這樣我可會受寵若驚的啊!”
夏楠嘿嘿笑着說:“是我不好嘛……不該把你的班機告訴他。”
聞嘉囡白她一眼:“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們倆相遇的情景嗎?”
夏楠迫切的望着她,好像聞嘉囡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這輩子都吃不下火鍋了似的。
聞嘉囡吃了口牛肚,慢條斯理的嚼碎了咽下,等夏楠望眼欲穿,筷子都快被咬下一截的時候才說:“我找了個帥哥冒充我男朋友,把他氣跑了。”
夏楠的筷子險些戳到喉嚨裏,緩過來後,問:“原來機場裏這麽多帥哥啊?随便一抓就能抓到一個願意冒充你男朋友的?”
聞嘉囡被她問的一愣,想起在飛機上的邂逅,又想起自己那無理的請求,以及他最後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昨日的天氣明明很冷,可仍有陽光照在他臉上,暖進她的心裏。
夏楠盯着她的臉:“不對勁,聞嘉囡,你不對勁啊!”
“我怎麽了?”聞嘉囡垂下眼睑,繼續撈鍋裏的肉丸子吃。
夏楠也說不上來,斟酌了半晌,說道:“你要是能找個真正的男朋友就好了,徐彬他……其實他這幾年過得挺不好的,他和陸一茜一點兒不像夫妻,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人。”
聞嘉囡淡淡的:“人家夫妻好不好,你怎麽會知道?再說,就算他過得不好,至少他沒被趕出家門,還是做了他的徐家大少爺,做了陸家的乘龍快婿!他的家人,也都還活着,活得很好!”
她狠狠用筷子搗破撒尿牛丸,牛丸裏的湯汁濺了出來,濺到她手上。
夏楠是領教過這湯汁有多燙的,連忙用紙巾幫她擦,愧疚的說:“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他了。”恨自己這張嘴,怎麽什麽都說呢!
聞嘉囡的皮膚嫩,不一會兒手背上就泛起一道紅痕,夏楠更加不好意思,當即要去買燙傷膏,聞嘉囡直接用水沖了兩下,就說不痛了,不需要藥膏。
夏楠暗地裏嘆口氣,嘉囡還是跟以前一樣,為別人着想。這種脾氣的人,卻那麽恨徐彬那麽恨徐家,可見當年他們有多過分了!
兩人吃過午飯就分道揚镳,夏楠還得回公司上班,而聞嘉囡則回家上網投簡歷。
她的專業是特殊教育,專門教導一些生理和心理特殊的孩子,在國內這是稀缺職業,加上她的學歷和在國外的實習經歷,她倒是不擔心會找不到工作。
傍晚,葉惠娟和聞愛國先後回家,接上聞嘉囡一塊兒去葉老爺子家。
葉老爺子算得上教育界的泰鬥,早已退休在家,如今只在家養花逗鳥,作畫題詞。老伴已去世,膝下有二子二女,平時難得聚齊,今日借着給聞嘉囡接風,除了在國外工作的次孫,四家到了十一人,也算齊整。
聞嘉囡一個個的分發禮物,大舅機關工作,大舅媽銀行高管,二舅公安系統,他們的禮物得低調精致。二舅媽和嘉囡媽媽一樣是老師,小姨是主編,小姨夫是醫生,他們的禮物就不必那麽多規矩,喜歡什麽就送了什麽。平輩裏,大表哥粗人,不拘什麽,二表哥不在就沒他的份兒,小表妹還在上大學,送的禮物得符合小女孩兒的心思。
樁樁件件,聞嘉囡都花費了心思,大家夥兒收到禮物也都十分高興。最後是外公的,雖然是一幅畫,別人看不懂,外公卻難掩眉目裏的欣賞,當衆誇了句嘉囡懂事得體的話。
小表妹馮露拉着聞嘉囡說悄悄話,那邊大舅媽幾個和嘉囡媽媽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嘉囡過了年就26歲,該找男朋友這個話題了。
“還記得古愛華嗎?從前她是咱家鄰居,你倆還挺好那時候。他兒子也剛從美國回來,今年29歲,沒談女朋友,什麽時候見見?”大舅媽問葉惠娟。
葉惠娟想了想,說:“我怎麽不記得?前些時候還碰到過,只是對他兒子沒什麽印象。”
大舅媽笑道:“她嫁給卓家老大了,卓家個個一表人才,她兒子準沒錯兒。你要是同意,我這就跟人家約個時間。”
葉惠娟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女兒,看她今日應對的這麽得體,想一想卓家家世和古愛華的為人,遂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