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降(3)
謝情面無表情地吃着所謂的大祭司特供聖餐。
面包和葡萄酒。
面包幹巴巴,葡萄酒酸澀無香,每一口都彰顯着教會的窮酸。
通過一番極限套話,謝情對自己的處境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所在的宗教是真言教,一個以切勿言謊為座右銘的教會。這個教會信徒雖多,但由于教會沒有向信徒收取錢財的習慣,全靠信徒自發捐獻,財政上一直不寬裕。
不久前他還以為真言教會窮得沒有神侍是謊言,現在才發現,他撒謊了,但沒有完全撒謊。
他這個被三千多萬人熱烈愛戴的大祭司連個仆人都沒有,只有一個自願免費上工的少女莎莉在幫他做雜事。
原本倒也不至于窮到這個地步,不過近年來聖言教會大行其道,據說聖言之神屢屢降下神跡,讓聾子複聰,瞎子複明,賜貧者錢財,因此從真言教搶奪了不少教衆。
特別是那些有錢的教衆,因為聖言之神號稱掌管着天下的錢財,幾乎都投入了聖言教的懷抱。
真言教的經濟狀況變得十分困窘。
謝情邊吃邊思考着他接到的三個任務。
一、午夜十二點到達寧德路172號;二、午夜十二點十分到達春晖路367號;三、劇情任務,完善身份信息。
謝情找莎莉套過路徑,兩個地點經過的地方可以說是毫不相幹,看來是二選一的關系。根據選擇不同,也許後續的劇情發展會大不一樣。
可惜任務描述太過簡單,謝情很難從這兩個地名中推斷出更多信息。
劇情任務倒是很有意思,要謝情完善身份信息,而他胡謅的顧問已經被系統認可為他的身份,不知道這個任務是以身份的完整程度計算,還是以身份多少來計算。
晚上,謝情大大方方走出大祭司的聖所,莎莉已經回家,他又沒有別的仆侍,都不必費心避開人。
不過謝情還是做了僞裝,他從商城裏兌換了一套再普通不過的深灰色西裝,在月光下,和磚灰色的牆壁幾乎融為一體。
這身普通無比的西裝具有初步隐匿氣息的效果,穿上它後別人會下意識忽略謝情的存在。
只賣二十積分,還沒有礦泉水貴。
他照着莎莉的指導來到寧德路172號。
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歐式建築,門窗緊閉,沒有開燈。謝情不知道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想了想,沒有敲門,他直接從側面繞後,後院的圍牆很矮,很容易就翻了過去。
後門虛掩着,沒有上鎖。
謝情慢慢推開門,側身滑進去,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你來了。”
啪嚓,幾顆火星在黑暗中短暫照亮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孔,随後他點起蠟燭,對謝情道:“快進來,這裏的鄰居都很喜歡窺探別人家裏的情況。”
謝情若無其事地進門,坐在年輕男人旁邊。
他不說話,年輕男人也不說話,兩人沉默相對,過了半分鐘,年輕男人忍不住問:“你今天怎麽不說話?”
謝情:“在等你開口。”
看來平時兩人中自己是偏向主動那方。
“真言教的大祭司今天上任,名叫謝情。這個大祭司很受愛戴,他可能會對我們聖言教造成威脅,你的任務是打探出謝情的消息,到時候我們會安排主的無畏騎士暗殺他。”
彈幕上齊刷刷打起了問號,然後就被哈哈哈哈刷屏了。
“笑不活了,當着本人透露暗殺計劃。”
“老婆居然是卧底,刺激!”
“三年又三年,再不讓我回組織,我就當上老大了。”
“我老婆是什麽間諜小天才,卧底成大祭司,笑吐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好厲害,這麽搞笑的場景都沒有笑。”
哪怕是上帝視角的觀衆也不能從謝情臉上看到任何一點異色,只見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嚴肅的說:“我明白了,我會盡全力打探出他的消息,需要我配合行動嗎?”
“你?”年輕人遲疑片刻,“真言教一向是最難安插卧底的地方,用你配合暗殺任務有點浪費。”
“真不會說話啊,聖言教居然安排這種家夥來接頭,感覺上不是什麽有前途的組織。”
“老婆的表情好正經,不行,更好笑了!”
“這哪是驚悚游戲,這是搞笑游戲吧。”
幾句話後,謝情便知道了年輕人的名字,他叫格蘭德,是一名神父,謝情的上線。
“大主教知道你的辛勞與付出,他讓我轉告你,”格蘭德的表情頓時變得不自在,“他說,他非常想念你,只不過如今神子大人還在教內,他不能公開表示對你的愛意,讓你再忍一忍。
“等你卧底結束光榮回歸,他就提拔你做無畏騎士團的團長。”
“打斷一下,”謝情叩了叩桌子,“大主教的地位應該和大祭司一致吧。”
“這個嘛……”格蘭德居然猶豫了一下,“大祭司怎麽能和尊敬的大主教相提并論呢?”
“但是,”謝情笑了笑,“我聽見你心裏在說但是了。”
燈下看美人,燭火跳躍明滅之間,在謝情蒼白的肌膚上加了一層暖色,藍灰色的眼睛滿載笑意,柔潤的嘴唇勾起彎彎的弧度,格蘭德頓時看呆一瞬。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紅透了,耳朵更是燙得厲害,他迷迷糊糊的想:阿爾塞以前有這麽漂亮嗎?
簡直……簡直比神子大人還要美麗得多。
他不知不覺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但是我們教中還有神子大人不時降世,不像真言教大祭司獨攬大權,所以實際上大祭司的地位要比大主教更高一些。”
格蘭德說完後,忽然有些驚慌,臉上露出些後悔的表情:“阿爾塞,剛剛我說的……”
原來他在聖言教的名字是阿爾塞。
謝情眨眨眼,“放心,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秘密兩個字咬得格外輕盈,謝情微笑的臉就這樣闖進格蘭德的心裏。他的臉紅得越發厲害,陡然覺得謝情有些可憐。
大主教已經愛上了神子大人,對阿爾塞只是利用而已,可憐阿爾塞一片癡心,願意為了大主教執行這麽艱難的任務。
“阿爾塞,等卧底工作結束後,你就離開這裏吧,無畏騎士的工作太危險了,不值得。”
謝情怔了一下:“可主教大人……”
格蘭德不敢壞了卧底真言教的大事,只能含含糊糊地說:“最近大主教和神子大人很是親密。”
謝情的神情瞬間凝滞了,眼眶中慢慢蓄滿淚水,晶瑩的淚珠在他的眼睛中滾動,終于,謝情低下頭去,淚珠滴在他緊握成拳的手背上。
片刻後謝情慢慢擦掉眼淚,堅強地說:“格蘭德,謝謝你。”
格蘭德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揪起來揉搓似的,又酸又脹,他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不由恨起自己的笨拙。
手表發出輕輕地卡塔聲,提醒他與阿爾塞的會面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他不能再呆在這兒了。
“阿爾塞,你不要輕舉妄動,我會再想辦法聯絡你。”
謝情的臉在燭光下美得驚人,眼睛猶帶淚痕,睫毛濡濕了,看起來脆弱又堅強。
格蘭德頓時舍不得離開。
“快走吧。”謝情輕聲說。
格蘭德咬了咬牙,狠心走了。
确認格蘭德離開後,謝情把殘餘的淚痕擦幹,露出一絲諷刺的笑:“這裏的神和主教的格調真低,無趣。”
“《神降》裏需要點蠟的對象好像有點多。”
“剛剛格蘭德的表情好好笑,他是愛上了吧。”
“确信,愛上了。”
“愛上我老婆只需要五分鐘。”
【叮!您已接近春晖路367號,距離任務二的完成時限還有四分鐘,請玩家注意時間。】
接近春晖路?兩條路南轅北轍,怎麽會接近春晖路?
謝情迅速把莎莉告訴他的路徑放在腦內繪制了一個合成地圖,片刻後,謝情睜開雙眼。
大意了,這兩個地點看着相差很遠,實際上很可能是背靠背的關系。
他悄無聲息地從後門翻出去,穿過一小片居民區,很快便看到了春晖路的門牌,踩點進入了春晖路367號。
367號燈火通明,裏面似乎正在舉辦一場舞會,侍者微笑鞠躬:“宴先生,您來了,快請進。老爺正在等您呢。”
謝情回以微笑,把外衣脫下來交給侍者。
侍者把他的衣服搭在手臂上:“請。”
謝情跟着侍者上樓,樓梯間上一對男女正在偷歡,他們吻得十分激烈,似乎恨不得當場辦事,侍者司空見慣似的從他們身旁走過去,謝情便也露出淡然模樣。
男人在激吻中擡起頭,看到謝情的背影,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伸手朝謝情的腰肢抓去。
謝情的後腦勺仿佛長了眼睛,斜身避過,擡腿一掃一踏,男人頓時摔倒在地,手掌被謝情碾在腳下。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謝情擡起頭,藍灰色的眼睛冷冷掃向侍者。侍者微微眯了下眼睛,躬身道:“是我們不夠注意,請您不要見怪。”
他輕輕招了招手,也不知從哪裏出來幾個彪形大漢,拽着男人把他從走廊的窗子扔出去了。
男人砸在窗外發出一聲悶響,随後便沒有了任何聲音,不知道是昏倒還是死了。
侍者注意地看着謝情,發現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這個人的死活全不放在心上,便把臉上的表情調整得更恭敬一些。
他們來到一扇敞開的華麗大門前:“宴先生,請進。”
謝情進去後穿過幾層紅色天鵝絨的簾子,一個極為高挑的東方面孔男人笑着迎上來,把他抱在懷裏拍了拍。
“小傾,你終于來了。”
他對着侍者揮揮手,侍者躬身退下,離開時放下層層紅簾,關上了大門。
男人在侍者走後瞬間冷下臉:“你怎麽來了?”
他長得頗為英俊,眉目剛毅,就是人看着有點暴躁。
謝情揚了揚眉:“你心裏清楚。”
他哪兒知道為什麽要來,他還盼着這個男的告訴他呢。
“這個噩夢裏的男的是不是有病?怎麽個個都對我老婆這樣的絕世美女甩臉子。”
“總覺得這個噩夢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神降》死亡率不算特別高,難度倒是很高。這個本非常吃角色,初期随機到爛角色的話會死得很慘。”
“随機成教會人物都很慘,地位越高越慘。這個玩家開局就當大祭司,大膽預測活不到明天。”
男人聽到謝情暗含挑釁的話,表情裏充滿了厭惡:“異端審問局怎麽會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成員,我絕不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夫,等你卧底聖言教的任務結束後,我就會和你解除婚約。”
他說完後覺得自己有些失控,略微緩和了語氣:“我不可能喜歡男人,回應不了你對我的期待。”
哇哦,三面間諜。
同時還當着聖言大主教和異端審問局成員的備胎。
好精彩的人生!
謝情慢悠悠打量着這間內室,兩面牆做了通體書架,擺滿精裝書籍,另一面牆上則挂着裝飾用的兵器。
裏面有一把鞭子。
他現在正需要鞭子。
男人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到“唰”一聲破空而來,他的頸上頓時多了一道血痕。
他猛地轉過身,謝情手裏拍着鞭柄,笑得甜蜜無比:“舒服嗎?”
“你敢打我?”男人怒極反笑,“你知不知道我虞峤……”
唰!啪!
第二鞭抽在他的肩部,鞭稍的倒刺刮開他的襯衣,一陣火辣辣的疼。
謝情食指靠近嫣紅的唇:“噓——錯誤答案。”
他的眼睛中充滿淘氣的笑意,似乎在鞭打之中得到了孩童般的樂趣,讓虞峤呼吸一滞。
“宴傾,”虞峤莫名其妙地軟了語氣,“現在停手還來得及,念在你卧底辛苦,我不會和你計較。”
“是嗎?”謝情微微一笑,“可我想和你計較。”
鞭子一下接一下落下來,虞峤雖然在異端審問局也是一把好手,但他不敢真的和謝情動手,免得把這個王牌卧底打出點什麽問題來,到時候壞了異端審問局的大計劃。
何況謝情厲害得超出他的預料,手中又拿着鞭子這樣的武器,他都近不了謝情的身。
很快他的上半身就被打得血跡斑斑。
緊接着謝情卷住他的腳踝一抽,虞峤砰然倒地。
謝情向來信奉擊敗不如摧毀,眼前這個暫時不能摧毀,那也要控制起來。他抽出虞峤的領帶和皮帶把人捆了個結實。
自己在虞峤的皮椅上坐下來。
剛剛運動了一通,有些熱了。
謝情拉松領帶,露出鎖骨和金色的肖像盒鏈墜,襯衣上染了不少血跡,當然都是虞峤的血跡。
脖子上也濺到了虞峤的血,被謝情雪白的皮膚一襯,像雪中紅梅,
他駕着腿,居高臨下看着躺倒在地毯上的虞峤,視線從眼底掃出去,笑道:“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未婚夫。”
謝情的笑中有一種精致的殘忍,虞峤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胸膛中有什麽在激烈地沖撞着。
謝情翹起的腳尖輕輕搖了搖,用腳背擡起虞峤的下巴,語氣十足地柔軟:“未婚夫,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你生我的氣了?”
虞峤狼狽不堪,臉漲得通紅。
謝情似乎突然發現了有趣的東西,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些許。
他起身走到虞峤身邊,擡腳把虞峤翻了個個,打量着中心部位。
“啧!沒想到我的未婚夫居然這麽……”
他慢慢掃視虞峤狼狽不堪的表情,似乎在尋找什麽詞比較合适,他的視線如有實質,虞峤恍如已經感受到了鞭笞與撫摸同時落在自己身上。
謝情俯身輕輕撫摸虞峤的脖頸上的血痕,冰涼的手指按進傷口:“痛嗎?”
虞峤緊咬牙關,他現在根本無法分神,與其說是痛,被謝情摸過的地方有一種麻酥酥的癢,從皮膚滲透進血液。
謝情身上用的明明是最常見不過的古龍水,但香味卻像心底念頭的放大器,讓他恨不得溺死在帶着一些澀氣的木質香味中。
“更痛一些好不好?”
謝情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