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齊雲山來客
齊雲山之高，高聳入雲，且穿雲而上。山頂常年積雪不化，山勢險峻，尋常人極難到達頂峰，因此人跡罕至。唯獨一座觀雲觀矗立其間，白牆青瓦，格外醒目。
齊雲山腳下，奔波了數日的流金公主一行人正歇坐于山腳下。這一路把衆人都折騰的夠嗆，除了崎岖險峻的山路，還要淌過湍急的水路，一路上不是驕陽似火，就是瓢潑暴雨。
吳公公擡起頭看到眼前的齊雲山，老淚縱橫，總算是到了，可他不知道的是，這路上的遭遇的種種磨難比起登上齊雲山，只是小巫見大巫。
“道長，我們快到了齊雲山了嗎？”公主摸索着掀開窄轎的窗簾，對着轎外一直陪他說話的雲齊道長喊道。
“嗯，我們現在就在山腳下，待會你就随我一起上去吧。”
齊雲道長艱難的在一衆士兵丫鬟堆中尋找，才在一顆大樹下瞄到吳公公的身影，他正在打瞌睡。
“吳公公。”齊雲道長走到吳公公身旁，故意提高了聲音。
吳公公被這突兀的聲音吓得猛的彈起來，又重心不穩跌坐回去，重重的撞在樹幹上，野果都落下來幾顆。
“道長可有什麽指示。”吳公公很快用笑容替代了方才的一臉愠色，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這一路上沒少吃這個老道的虧，他哪裏還敢有脾氣。事實上，雲齊道長是極為看不慣他以大欺小，整天在隊伍中呼來喝去的模樣，便時不時給他幾分顏色瞧瞧。
“這齊雲山路滑且險，我待會将公主先行帶上去，其餘的人就交給公公安排了。”
“道長的意思是？”吳公公不太明白。
雲齊道長拿出一只短笛，吹出一聲尖厲刺耳的長嘯聲。就見幾只巨大的蘆花雞撲騰着翅膀從樹間飛一會，跳一會，又飛一會兒的俯沖下來，落的滿地的羽毛，停下後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一共有五只雞，每只雞足足有一人高。
衆人都吓了一跳，不禁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一大片空地來。
“吳公公你看，貧道這蘆花雞可以帶公主上山。當然，不能只是公主一個人，我看餘下的人大概要爬個三四天才能到，我就讓公主再選一個婢女，一個公公和一個禦廚一起上山，好照顧公主的日常起居，您意下如何。”
“這……”吳公公面露懼色。
“公公，如果要将公主從這齊雲山擡到雲齊山頂，怕是要十天半個月啊，況且我這蘆花雞坐上去如平地行車，安全可靠。”齊雲道長擡起頭捋了捋胡子，得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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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依道長所言便是。”
“寧兒，你去找一名禦廚，與你一同随公主先行上山。”
“是，吳公公。”一個小宮女上前來應答，細眉細眼，朱唇皓齒,動作麻利爽快，想必是十分機靈。只見她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不一會就領了一名年紀不大的禦廚過來，清瘦幹淨的模樣帶着幾分稚氣。
吳公公對宮女寧兒找來的禦廚甚是不滿，一副瞧不上的模樣，冷哼一聲，卻也懶得多說什麽。
“來人啊，扶公主坐上去。”吳公公看着公主坐上這蘆花雞後，自己也顫顫巍巍的準備坐上另外一只蘆花雞。
“吳公公啊，你上去了，那誰來主持大局啊，我看還是讓華公公來把，這下面數十人都等着吳公公你安排呢。”雲齊道長上前一把扶住差點摔下來吳公公。
“那也是，這群莽夫們沒了我什麽都做不成。”吳公公對雲齊道長的話倒是十分受用。
“華公公，你代我上去照顧公主吧。”吳公公愉快的接受了雲齊道長的安排。
“是，吳公公。”華公公誠惶誠恐的回答道。
“好了，你們幾個都坐上去吧。好生伺候着。”
“是。”
流金公主，宮女寧兒，年輕禦廚，與華公公各坐上一只蘆花雞，每只蘆花雞上還挂着滿滿兩大袋行囊，而最後一只，當然是留給了雲齊道長。
“公主，別害怕，你抓緊了，一會兒就到了。”雲齊道長在公主身旁安慰道。
“嗯，道長，我什麽都看不見，哪裏還會害怕。”公主雖然嘴上說不害怕，手卻緊緊的抓住蘆花雞的翎毛不敢松懈。
“公主，你放心，我就跟在你後面。”雲齊道長又寬慰道。
“嗯。”
雲齊道長這才坐上蘆花雞，看着蘆花雞上的幾人。
“你們幾個坐穩了，抓緊了，身體前傾，片刻就到。”
又對着幾只蘆花雞大喊一聲。
“回觀雲觀！”
幾只蘆花雞便像離弦之箭般展翅沖上山坡，飛飛停停，似走又跳的在樹幹間竄來竄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樹叢裏。
“我們也該出發啦，謝統領。”吳公公對着帶隊的軍官客氣的說道。
“好，劉堅，你率親衛兵十名護送吳公公及衆宮女上山，其餘人暫且随我駐守山下。”謝統領用铿锵有力的聲音回答道，他長着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看起來沉着而又冷峻。
“是！”一名小兵出列，迅速點清十人，緊跟在吳公公一行人身後。
流金公主感覺到耳邊風的呼嘯聲，以及身下輕微的颠簸，整個人如同飛起來了，心跳加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畢竟看不見，心裏沒底，這手上毛毛的軟軟的觸感也讓她有些毛骨悚然，正當她恐懼到想要喊出來之時，這一切都停止了。
“公主，可以下來了。”寧兒和華公公已經守候在旁，小心翼翼的摻扶着公主。幾只蘆花雞也即刻消失在山林中。
幾人正站在這觀雲觀大門前，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匾牌，環顧四周，一片銀裝素裹，除了這一片雪也不曾駐足的觀雲觀。屋頂的青瓦仿佛鑲嵌在這一片白玉之中，格外素淨淡雅。
“怎麽這麽冷！阿嚏——”公主只着單衣，一停下，便感覺到冰涼刺骨。
“公主，這齊雲山本就非比尋常的高，而貧道這觀雲觀更是直通山頂，山頂積雪常年不化，四季如冬，諸位還是照顧好自己，尤其是公主，莫要生病了。”
“寧兒這就去找來裘服給公主披上。”寧兒迅速從一同運上來的包裹中翻出一張白色皮裘，給瑟縮的公主穿上。
“先随我進去吧。”
齊雲道長才踏進院門，便有一片稚嫩的吵嚷聲鋪天蓋地而來。
“師傅，師傅。”
“師傅你回來了？”
“師傅我好想你。”
“師傅你抱抱善兒吧。”
“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師傅師傅！”
只見一群穿着青色道袍的小娃娃将雲齊道長圍了個水洩不通，後面跟着一個一身道袍的老人，神情複雜的看着來人。
流金公主被喧鬧的聲音吓到了，連連往後退了幾步。
“好了好了，你們小聲點，不要吵到客人了。”
幾個娃娃們這才安靜下來，看到有客人急忙躲到師傅身後。
“這位喻施主是給我幫忙照看幾個劣徒的。”齊雲道長說完，穿着道袍的老人朝來人微微一颔首。
“這幾個是我的小徒兒，最小的四歲，最大的七歲。四個女娃娃叫上兒，善兒，若兒，水兒，還有四個男娃娃叫厚兒，德兒，載兒，物兒。”雲齊道長報出一個名字，就有一個孩子上前拱手作揖。
“山裏娃娃，平日沒見過其他人，怕生。”雲齊道長雖說的是苛責的話，卻是樂呵呵的看着他的小徒兒們。
“上善若水，厚德載物？”華公公小聲問道。
“正是，看來華公公也是有學識之人啊。”
“只是幼時聽人說過罷了。”華公公聲音更低了，雲齊道長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徒兒們，這位是我朝的流金公主，快過來拜見。”
流金公主連連擺手。
“道長，反正我也看不見，就不用拜了，既然我們來了觀雲觀，就按照道長這兒的規矩來就行了，不用講究皇宮那些禮數。你們叫我流金姐姐就行了。”流金平日就十分厭惡所謂的禮數，将自己與其他人分隔開來。
“那就依公主所言，一切從簡吧。”
“公主姐姐，你的眼睛這麽漂亮，怎麽會看不見？”年紀最小的水兒竄到公主面前，以身高優勢順利的看到了公主紗帽下的臉。
此話一出，衆人都慌了陣腳，小心的觀察着公主的反應。
“休得無禮。”齊雲道長瞪了水兒一眼，最大的姐姐善兒趕緊将她拉了回來。
看不見紗帽後公主的表情，但是看得到公主的肩膀在抽動，華公公與寧兒面面相觑，糟了。果然，公主最後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還望公主海涵，水兒年幼無知，口無遮攔。”
“對不起，公主姐姐，你別哭了。我的師傅很厲害的，他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的。”
水兒又沖上前，用年幼的身體抱住公主，可惜只能抱到公主的腿，然後踮起腳輕輕拍着公主的後背。
寧兒本欲呵斥，但看水兒這副認真的模樣又不忍心，只是将水兒牽了過來。
“沒事，姐姐只是有點難過，以後還會經常哭的，你們以後可不要笑我。”流金公主見這丫頭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忍俊不禁，漸漸平靜了下來。
“水兒每天也都要哭上一兩回的，師傅說過水兒最拿手的就是哭，我陪着你哭。”
衆人都在一旁偷笑，雲齊道長笑着搖了搖頭。
流金公主蹲下身來，拉着水兒的手。
“好，那我們說好了，下次你可要陪着我哭。”
“嗯！還有啊，公主姐姐，水兒不是師傅說的那樣，水兒知道好多事情的，水兒都可以告訴你。那……你願意原諒我了嗎？”水兒說到最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你是好孩子，姐姐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麽會生你的氣。”流金公主輕聲說道。
寧兒倒是驚訝了一番，她見過胡攪蠻纏的公主，見過任性妄為的公主，見過稍不順心便哭鬧一番的公主，就是沒見過今日這樣輕聲哄着別人的公主。
“好了好了，公主要去休息了，你們先去登雲殿，師傅随後就到。”
“是，師傅。”娃娃們齊聲回答道，便向前方正殿走去。
水兒朝公主揮了揮肉乎乎的小手，公主愣了一下，随後也微笑着朝水兒揮了揮手，水兒這才轉過身，慌忙的一路小跑，才跟上師兄師姐們的腳步。
“諸位請随貧道前往聚雲閣，貧道好給你們安排住處。”
寧兒點點頭，上前攙扶着公主，華公公與小禦廚提滿了大包小包，跟在雲齊道長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