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語夜話（上）
太陽快要落山了，曜土城集市裏的商販早已一走而空，誰也不想在這迷霧林裏趕夜路，那只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曜土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聽不到一絲聲響，寂靜的空氣只會讓人把情緒放大千倍萬倍，把痛苦悲傷都刻進骨子裏，沒有勇氣的人就只能早早把自己結束，撐下來的人只能選擇麻木。
華臻也越發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地方，一連幾日的不見陽光，整個人都渾渾沉沉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躺着，這一躺就這樣睡着了。
“華臻~華臻~”夢中的華臻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華臻暈暈乎乎的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有一種熟悉的水的感覺劃過周身。小白龍？是小白龍嗎？
“是晚笙嗎？”華臻努力想要看清，卻只看到一個人影。華臻仔細分辨了半天，卻發現不是三年前小男孩的模樣。
“你是誰？你不是晚笙。”華臻驚慌道，莫不是什麽陌生人都可以入自己的夢，或是晚笙出了什麽事？
“是我！我是晚笙。”來人溫柔的說道，
“對不起，說好的來看你，現在才來。”那人影慢慢走過來。
華臻這才看清，他确實是晚笙，是長大了長高了的晚笙，原本只到華臻腰的小男孩現在只比華臻矮了半個頭。
“你長高了！。”華臻欣慰的笑道。
“嗯，上次我與你告別後，真氣耗損太多，便昏睡了一場，這一睡便是幾年，等醒來卻又找不到你了，你可是離開了原來的住處？”
“嗯，我到曜土城來了。你聽過嗎？”
“曜土城！難怪我這麽久尋你而不得。你怎麽去了那裏？那裏……嗯，反正不好。”
“為了逃命。”華臻又想起那巨大的龍爪，對了，晚笙不也是龍嗎，說不定晚笙知道些什麽。
“是一條龍要抓我，和我的哥哥。你可知道有這樣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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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笙驀地一驚，颦眉沉思了一會兒。
“龍從不輕易抓人，也不傷人。你與你哥哥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确是有些地方不同于常人，我只聽家裏人說起過，說我與哥哥出生時，我只有眼黑，而哥哥只有眼白，緊緊抱在一起無法分開，幸得一道長相助才得以
存活，這之後道長囑咐我們兄妹倆再不能相見，否則就會招來大禍。我便一直在外公身邊長大。前些出了一些事，我見到了哥哥，那龍便從天空的裂縫裏伸
出一只手，将我的哥哥抓了去。外公說，只要我躲在這曜土城，哥哥便沒有性命之憂。”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和你哥哥在你娘肚子裏時便寄生着那條龍的一只眼，出生後便分別眼黑與眼白。這也就可以解釋你身上隐隐散發的龍息是從何而
來了。”
“我的身上，有龍息？”華臻再一次睜大了眼睛。
“嗯，你不必擔心，那龍是想取回他的眼睛。需你和你哥哥在一起時他才能取回龍睛，單取一半的話龍睛是無法存活的。”
“那……如果他取回了他的龍睛，我和哥哥……會死嗎？”華臻忐忑的問道。
“有可能會。”晚笙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
華臻的心沉了下去，低落的看着晚笙，不發一語。難道這就是她和哥哥的宿命麽？避無可避之後終究還是要一起共赴黃泉。
“你別着急，你暫且就待在那曜土城，待一兩年後我傷愈出關，再來幫你想辦法，你別難過……”晚笙只見過華臻笑靥如花的模樣，此刻見華臻難過的模樣，有些慌了神。
華臻思及當日哥哥在刑場臨刑前淡然自若的模樣，想必哥哥早已看破了生死，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只要現在她和哥哥還活着，就可能有轉機。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與哥哥攜手離去，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相聚。
華臻擡起頭收起了眼眶裏還未溢出的眼淚，用笑靥如花的淚眼對一臉擔憂的晚笙說。
“晚笙啊，你睡着的這幾年我學會了吹笛子，我吹給你聽吧。”
“嗯。”
“可是，它好像帶不進夢裏。”華臻找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竹笛，無奈的攤了攤手。
“我把曲子唱給你聽吧。”
“嗯。”
“啊——嗯——啊——啊，啊——嗯——嗯——嗚，嗯——嗯——嗯——嗚……”華臻低垂着眼睛，輕輕的哼着曲子。
晚笙就安靜的看着華臻，溫婉的旋律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姐妹，那些鮮活的過往，都一去不複返了。
“有人過來了，我得離開了。”晚笙擦掉眼角挂着的淚珠，快速起身。
“我會再來看你的。”
“嗯，你多保重。”華臻燦然一笑，朝晚笙揮揮手。
“篤篤篤，篤篤篤。”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華臻~華臻~”是莫予的聲音。
華臻猛的睜開眼，這次看到的是她的床幔。
華臻推開門，莫予正站在門口，背對着他負手而立。
“怎麽了？有什麽事。”莫予從未這樣敲她的門。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莫予朗聲道。
“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
華臻跟着莫予來到了曜土城的入口，也就是樹洞。
“外公叮囑我不可以離開這裏的。”華臻退後了幾步，搖搖頭，準備往回走。
“華臻，你聽我說，可以隐藏住你的，不是這曜土城，而是地上面這棵巨樹，而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就是這顆樹，比曜土城更安全。”莫予認真的看着華臻說道，試圖打消她的顧慮。
華臻一聽可以離開地底，十分動心，卻又不得不好好思慮一番。
“你相信我嗎？”莫予看着華臻的眼睛，看出了她的猶豫。
“相信啊。”華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就走吧。”莫予一把拽起華臻的胳膊，就往洞口走去。
莫予一揮手，整個樹洞都亮了，再一揮手，門洞開了。
兩人終于來到了這地面上，華臻驚詫的看着這一切，瞪大了雙眼。
“莫予，這裏怎麽像你家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差不多吧，哈哈，到鄰居家串串門自是不難。”莫予爽朗一笑。
“上來吧。”
莫予趴到地上，轉瞬間一團黑霧散去，一只頭頂兩根白毛的黑色巨鳥出現在華臻眼前，眼神銳利。
華臻又一次驚呆了，乖乖上前騎到巨鳥身上。
“這就是你的真身啊？烏羽鳥？”華臻輕聲問道。
“啊——”烏羽鳥尖叫一聲，算是回答。
“你變成真身就不能說話的麽。”
“啊——”
“那好吧，待會再問吧。”
烏羽鳥緩緩起身，馱着華臻往上升起，華臻因為害怕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烏羽鳥的脖子，摟的緊緊的。
烏羽鳥微微一頓，随即悄悄放緩了速度，慢慢悠悠，若時間能停留在此刻，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