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窮途末路生岔路
西臨城官府的監牢裏，一對衣着華貴的中年夫婦在板床上端坐着，挺直着腰板，仿佛并不是在牢獄中被囚禁，而是在家中的堂屋會客。地上一名少年席地而坐，約莫十五六歲年紀，氣質如蘭，面如冠玉，長着一張與華臻極為相似的臉，細細把玩着手中一個木笛，輕輕摩挲着，絲毫看不到臨刑之前的慌張。
此次華家奸人陷害，雖無法證明華家的清白，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挺直腰杆堂堂正正的走，不做那凄怨之态，丢了祖宗顏面。
“昭兒，你可有遺憾？”華老爺用力控制住顫抖的嘴唇，才能讓痛惜的情緒不噴湧而出，他的兒子僅在世間走這一遭，短短十六年，竟要随他們兩個老骨頭而去。
“昭兒受父母親庇護十六年，不但有錦衣玉食，還有歡歌笑語常伴，良師益友在側，何德何能，已是十分感激。此次能随父母親一同上路，并未有遺憾。”少年始終未擡頭，薄唇輕啓，淡淡的說着，聽不出一絲波瀾。
少年華昭擡起頭看向鐵窗外，輕輕嘆了口氣。
“只是怨嘆終究沒有等到與臻兒妹妹相見的那一天。”
華夫人頓時淚如雨下，捂住嘴強忍着不讓自己吭聲。
“臻兒能不受牽連好好活着，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華老爺唯一欣慰的就是藏好了華臻，沒有讓本就虧欠萬分的女兒也牽扯進來。
獄卒端着一屜子飯菜過來，提着一壺酒，端送到華老爺面前，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華老爺，您和夫人少爺好生的吃飽喝好，這就是最後一頓了。”
已是正午時分，華家主仆一衆被押上邢臺，邢臺外的犯人親屬哭天搶地的喊着叫着，被官兵呼和着趕像遠處。華老爺依然端端正正的跪着，華夫人也早已流不出一滴淚，看着華昭，而華昭始終直視前方，不管不顧，仿佛聽不到一切外界的喧嚣。
坐在高臺上的皇帝看着華家這一家淡然自若，與世無争的樣子，想起流金失明後成日以淚洗面，不吃不喝，頓時怒火中燒，大聲喝道：“斬！”
監斬官連忙拿起斬首令，慌不疊的扔出，生怕有任何差池。劊子手微揚起手中的的斬刀，等着令牌落地，便手起刀落。
等了許久，那令牌竟然遲遲未落地，劊子手們不知如何是好。監斬官也吓了一大跳，令牌居然浮在了空中，他監斬這麽多年從未遇到如此奇事，他望向皇上，皇上臉色鐵青，監斬官于是顫抖着手又扔出另外一塊斬首令。
依然，沒有落地。見兩塊令牌都不落地，法場外又大聲哭喊起來。
“冤枉啊！請皇上明察秋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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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斬官冒出一頭冷汗，起身準備去向皇上請示。卻見一素袍道人搶先一步到皇上面前，擡手作揖。
“大膽，你是何人，在此驚擾禦駕擅闖法場！”皇上身邊的宦官喝道，擋在皇帝身前。
“貧道此次鬥膽前來，是來醫治流金公主的眼睛。”
皇帝聽到是來醫公主眼睛，怒目稍平，盯着這道人，看他樸素無奇，滿臉褶皺，像是垂垂老矣卻又中氣十足，健步如飛，透出一種不同與尋常道人的氣質，或許真的有那個本事。
“是你将那令牌懸而不落的嗎？”皇帝徐聲問道。
“正是貧道。”這道人聲音低沉且中氣十足，氣勢也與這帝王旗鼓相當。
“你是要保誰的性命？”皇帝也早已洞悉一切，不多費口舌。
“若醫好眼睛，望皇上饒恕華家主人性命。若是一并醫好公主多年隐疾，請皇上饒恕華家主仆三十六口人性命。”
皇帝心中一滞，這道人能算出流金的隐疾，倒是有些本事。流金從五歲開始，每逢每個月的十五，便昏迷一整日，呼吸也全無，多次都以為斷了氣，準備辦喪事之時，卻又在第二天醒來如常，并無其他病症。雖不影響日常生活，但總是個隐患，若能除去甚好。
“好，朕答應你。”
“可是……皇上”
“傳令下去，此案擇日重審，将犯人先押下去。”皇帝瞪着旁邊想插嘴的監斬官，只要能醫治好流金，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是。”監斬官不敢多嘴，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
刑臺上，一衆犯人看着那道人與皇上在商議什麽，絲毫也聽不清，監斬官正匆匆向這邊走來，華昭心不在焉，此刻心裏莫名有些發慌，他總覺得附近有一種獨特又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他突然轉過頭，朝人群中看去，那獨特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卻是一個同齡少女，擠在人群中，神情悲怆，看到少年發現了自己，苦笑了起來。張嘴說了什麽，華昭當然聽不見，卻看懂了她的唇語。
“哥哥！”
華臻頭一次看到自己的哥哥，心下十分歡喜，果然與想象中一般模樣，在刑場之上依然不卑不亢，淡如菊，韌如竹。華臻想甜甜的朝哥哥一笑，就像所有的妹妹那樣，卻變成苦笑，只能怪老天爺太殘酷，都不肯多留些他們兄妹團聚的日子。
華臻仍然苦笑着，笑出兩行清淚，什麽大難臨頭，什麽殺頭之罪，她什麽都不怕了，反正也留不住父母哥哥，活着不能與他們相聚，不如就一起在陰間團聚吧。
華昭面無表情的臉，也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溫柔的望着華臻，倒一點不像那閨閣中的嬌小姐，定是個淘氣的野丫頭，或是個恣意潇灑的小姑娘。
華昭心底一陣落寞，臻兒到底是什麽樣，恐怕也無從得知了。
突然，華昭和華臻之間融出一道黃色的光球，倆人被光球拉扯住，托在空中，動彈不得，衆人吓得紛紛後退，正走過來的監斬官臉色鐵青，大喊護駕。華老爺和華夫人見狀急忙沖上前去，捆綁的雙手只得去撞開兩人，無奈都被那黃光彈開。
此時天空中出現一道裂縫，居然是一只模糊的巨大的眼睛，若隐若現，盯着那光球。無人不被吓的魂飛魄散。老道心道糟了，一個騰空甩出一張黑油布罩住那兄妹二人與光球，黑油布卻瞬間破碎，燃起熊熊黑火，天空中那巨眼立馬閉起消失，卻從剛剛眼睛出現那處伸出一只四趾黑色利爪，抓向那光球，卻又碰到那還未燒完的黑火，縮了一下，轉而抓向華臻。
華臻心裏十分恐懼，巨大的爪子又猛又利，本能的閉上眼睛，不想哭喊出來，原來這就是他與哥哥見面的後果，她要像哥哥一樣鎮定才行。那利爪靠近的瞬間，爹娘的哭喊聲，哥哥喚她的一聲“臻兒”，都讓華臻心痛如絞。
“嘭——”華臻周身散發出一圈白色光芒圍繞着她，彈開了那巨爪，華臻只覺得頭腦一陣陣發懵，腰間什麽東西在發熱，找尋一番，是那小龍給的白色香囊，正發出陣陣白光，護住了她。
利爪好像畏懼華臻，徑直撲向華昭，未等看清，華昭瞬間與利爪消失在半空。
那黃色光團裂開，飄散，華臻只覺人被抽空一般，沒有一絲力氣，直愣愣的倒了下去，等着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怎麽一點都不痛？一只手墊住了她的頭，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一把攬住華臻的肩，用寬大的衣袖罩住了她，騰空而起，在衆人眼前化作一團黑霧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