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七顆星
歡喜成了夜市的團寵。
鐵板鱿魚家的大叔，臉上有道疤，看起來很吓人，但只要跟他接觸就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溫暖。他們家裏養了五只狗，其中有三只都是金毛，還有兩只是泰迪。
第一次見陸星雲把歡喜抱到夜市來，他就喜歡得不得了，得空了就跑來逗逗它。第二天便拿了好多狗糧還有玩具球過來。
歡喜起初有些怕他，後來大叔總過來逗它玩，它慢慢的不抵觸了，見他過來就會歪着頭樂，舌頭還特意露在外面，惹得大叔老遠見它都笑得合不攏嘴。
祝願是第二喜歡它的人。
“圓溜溜的黑眼睛，特別像你。”這是祝願見到歡喜說的第一句話。
陸星雲的重點全在黑眼睛上了，想都沒想就反駁，“歡喜一點都不像我，有人寵着呢。”
祝願沒多話，手撫着歡喜的毛發，寵愛極了。
但歡喜最喜歡的人并不是他倆，除了陸星雲，它最喜歡的是大偉。
不愧是最先發現它的人，它對大偉幾乎沒有适應期，從回家開始便一直粘着大偉，大偉的聲音剛出現，它拔腿就要去找他。吃了大偉做的肉餅更是快活地繞着他跑圈，臉上笑眯眯的，大偉每次都要忍住将所有好吃的盛進它碗裏的沖動。
——
這天，陸星雲抱着歡喜來到夜市。
鐵板鱿魚大叔原本在忙，見她來了扔下手裏的活就要跑過來抱歡喜。
“想死我了，小歡喜。”大叔笑得臉上褶子都藏不住了，“四五天沒見面了吧，小歡喜想不想叔叔啊？”
大叔抱着歡喜走到攤位後面，從随身帶的背包裏拿出一條肉幹，喂給歡喜吃。“小歡喜好像瘦了，多吃點長胖胖。”
陸星雲聽了一點不奇怪，她曾經見過大叔遛狗，面對家裏的三只金毛，說話的語氣也是柔柔的，說話會用好多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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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叔也只對狗狗這樣。對人，他只謙和有禮，并未表現出多親昵的樣子。
陸星雲抱回歡喜，走到自家攤位前。大偉正忙得滿頭大汗，祝願則在旁邊埋頭烤串。
她的到來吸引了旁邊的客人，等待的空隙大家都跑過來逗它。盡快歡喜已經适應了夜市的熱鬧，但好幾天不來，它仍有些抵觸不熟悉的人。客人前來逗它，它好奇地東望西望，就是不笑。
陸星雲禮貌地後退幾步，繞着彎去了祝願的身後，總算躲過了大家的目光。
“專職看歡喜了？”祝願彎腰拿調料的功夫也不忘打趣她。
“歡喜前兩天生病了。”後幾天嘛……它實在太可愛了，沒忍住在家多待了幾天。
一波客人過去，大偉終于閑下來。
“老板娘，你無心上朝好幾天了，現在怎麽有空來看看啊。”
“歡喜想見你了！”
她抱着歡喜往旁邊挪了幾個位置。大偉因為忙好幾天沒來大學城了，歡喜初見到大偉興奮地想要他抱。
大偉擺擺手，頗有些無奈。他沒有大叔有經驗，抱了歡喜他就不敢去做章魚小丸子了。
“哥哥完活兒再抱你。”
“哥哥？”陸星雲眼珠子瞪得特別大。
“我這麽年輕，難道還是叔叔不成？”大偉努努嘴，有些不滿。
“我是歡喜的媽媽，你覺得呢？”
“我……我不叫了還不行嘛……”大偉宛如一個受氣包，嘟嘟囔囔地過去繼續忙活。
陸星雲抱着歡喜，有些無聊。想起來自己從未好好逛過這裏，跟他倆打聲招呼就去逛夜市了。
夜市很熱鬧，尤其是夏天，家裏燥熱得很，許多人都願意出來涼快下，順便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裏大多都是美食，靠近出口的那條街則是游戲比較多。套圈、射擊、、釣魚、其中還有幾家專賣小玩意的地攤。
歡喜被套圈的小攤吸引了目光，陸星雲作勢要抱它走，它便歪着頭沖她樂。她不走了，歡喜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圈，身體蠢蠢欲動着。
“時間有點晚了，你大偉叔叔馬上就收攤了，我們去等他回家做肉幹好不好呀？”
等到肉幹，歡喜瞬間興奮起來。眼睛也不太套圈的了，回神盯着大偉的方向看。
陸星雲樂了，都說狗狗智商高，她家歡喜尤其聰明伶俐。
她将歡喜護在懷裏，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擠出條縫隙出來。
出來後，她徑直往裏走，心裏還在想晚上要給歡喜挪下窩，這樣它就能睡得更舒服了。
能在人群中看清自家攤位時，她便眼尖地發現了陸國強的身影。當下警鈴大作，她轉身就要跑。沒想到陸國強剛好看過來，他吼了聲“陸星雲。”她心知躲不過去，臉上的笑徹底沉下去，抿緊唇往前走。
不出所料，陸國強最先注意到懷裏的歡喜，但萬變不離其宗，他關心的也不過是錢罷了。
“我說最近怎麽不給家裏拿錢了呢，原來都養這個小畜生啦！”
“憑什麽這樣說它！”陸星雲抱緊懷裏的歡喜，反駁着，“它可比某些人好多了。”
“陸星雲，你就是這樣說老子的？”陸國強每次見到她都會發火，除非她主動雙手奉上所有的錢，否則他總能雞蛋裏挑骨頭。
她無意争辯，“說吧，什麽事。”
“幾天不回家，現在就這态度跟你老子說話？”
“沒錢，沒到時間。”
将陸星辰安全帶回來後，她便決定不再慣着他們，欠他們的早該還清了，她想過自己的生活。陸國強和陳麗娟自然不同意，威逼利誘中将她的身份證還有銀行卡都回收，以為能強迫她繼續服從。
誰知陸星雲根本不出遠門，店裏的錢也從不存進銀行卡。後來他們便跟着來夜市鬧事，她要是回大學城便跑去店門口張貼“不孝不義不是人”的字條，她不堪其擾，精神幾乎被掏空了。
幸好，祝願和大偉在中間調解，才讓雙方都各退一步。
陸國強和陳麗娟不再鬧事，陸星雲則定期回家。
“你……！”陸國強氣得不輕，轉身就跑去大偉旁邊，彎腰找收銀的盒子。
“我已經把攤位轉給大偉了。”陸星雲冷冷地，說話不帶絲毫感情，“大偉，你可以報警了。”
“陸星雲！你使的小伎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這麽掙錢的攤位你怎麽會舍得轉給他！”
她冷哼，“反正錢賺來也不是我的，我要來幹嘛？”
陸國強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祝願見形勢不對，趕緊出來調解，“叔叔，這麽晚了，您先回家吧。”他頓了頓，眼神往這邊瞟，“這個攤位确實轉給大偉了，我可以作證。”
“你……！你個敗家子！”
“多謝誇獎。”
陸國強氣糊塗了，他以為只要把女兒的翅膀掰斷了，她便永遠飛不出他的掌心。沒想到，出了趟遠門，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長出了翅膀。
他得回去問問陸星辰，途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她改變這麽多。
看着陸國強罵罵咧咧地走了，陸星雲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時祝願和大偉也收拾妥當。
大偉完全站在她這邊，即便陸國強走了還氣呼呼的，嘴裏不停嘟囔着怎麽會有這樣的父母。祝願立在旁邊，嘴裏叼着煙，勸他，“畢竟是星雲的父母，你嘴上客氣點。”
大偉不樂意了，騰地直起身，“豬哥，你平時最寵老板娘，恨不得要削所有欺負她的人，怎麽現在還為那人求情啊！”
“他畢竟是星雲的爸爸。”
祝願深吸一口煙，一團白霧緩緩地從嘴巴裏吐出來，“我不想他們關系太僵硬了。”
大偉語塞，理智上他認為祝願的話沒問題，本能卻讓他很不認可這番話。正在想該如何反駁，卻聽陸星雲輕飄飄地說了句話，“回去吧。”
當事人都沒說什麽，大偉自然不好再說。他收拾好東西，先跑去給陸星雲取電動車了。
餘下二人，四目相對，許久都沒說話。
直到大偉騎着電動車出現在街口，陸星雲掃了眼，才涼涼地開口，“豬哥，不用費心我的事。”
她将“我的”二字咬得極重，祝願瞬間頭皮發麻，驚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還是沒能瞞住她。也是啊，陸星雲這樣心思玲珑的人，只在于她想或不想吧。
“原來你都知道。”
祝願以前想過等時機成熟再說，但自從她回來，他便覺得不對勁，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她，趕緊說吧，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如今看來，已然來不及了。
“我不想得罪你爸媽，畢竟我還想讓他們成為我的岳父岳母。”祝願苦笑着，道，“不過，現在看來機會渺茫。”
“祝願……”陸星雲有些不忍，“你不要再說了……”
“我怕不說再沒有機會了。雖然不知道你出遠門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應該有個人出現了吧，一個能讓你甘願違抗父母，違抗長久以來的習慣。”
“……”
“是……池牧？”
陸星雲睫毛顫了顫，好多天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沒有特意為了誰去改變，只是單純厭棄這樣的生活了。”
“你以前也厭棄過。”
“以前以為這樣的生活頂多累點苦點，沒什麽影響。後來才知道，這樣操.蛋的生活會讓我自卑，自卑到不敢接受一個人。他原本可以做最真實的自己，為了我偏偏要被迫去做那麽多事。即便他是自願的，我也不舍得。”
“共同承擔不好嗎？他愛你才會為你做很多事。”
“不好，愛情應該是平等的，美好的。可這些我都給不了。”那天不辭而別，她很抱歉。可只要想到以後她的家庭還會給她帶來無窮盡的問題，她便狠不下心來，難道這些也要他來共同承擔嗎？她做不到，唯有解決好自己的爛攤子，她才能完整地接受他。
愛他，就會舍不得。舍不得打擾他安逸的生活，也舍不得讓他處理不在行的事。所以，她選擇給自己一段時間，來解決那些原本早該解決的破事，然後全身心地去找他。
身後不知何時走來一個人，站在陸星雲的身後。昏黃的燈光恰好灑在他的背上，形成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着陸星雲，就好像天然的保護圈，保護着身前的姑娘。
“傻瓜。”
身影慢慢地壓向身前的瘦小身影，清淡地呼吸漸漸靠近她的後勁，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禁顫抖了一下，無需回頭她都知道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怎麽回來了。”
“想你。”
夜市的街口，最後幾家商販擠在那裏等紅綠燈。
“豬哥，別難過。”
“滾。”
